但此人在她将矛头针对西凉国的时刻自尽,只会将所有认怀疑的视线全部落到西凉国身上去。
不,与其说是怀疑,在场的许多人已经默认了这一个事实。
袭击纪令月的,正是西凉国的人。
“郡主说的这些话,在我听来荒谬至极。”一向沉默的西凉妩突然出声,她飞快敛去眸中所有的狠色,语气极轻,像是在遭受重重打击后一蹶不振的语气。
纪令月挑眉,“哦?看来贵国仗着死人不能说话,打算开始拒口不人了?”
说完,她轻声一笑,“也对,反正我也没指望着凭借他一人能彻底解决掉此事。”
西凉妩看着她镇定自若的神情,眉间微微一蹙。
她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思量之间,西凉妩眼眶慢慢蓄起盈盈泪意,她攥着袖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痕。
美人梨花带雨,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怜悯。
“我自幼看着丹儿长大,没想到早晨我与她短暂离别,竟瞬间成了天人永隔。”
西凉妩轻轻啜泣,“我现在的愿望只想找到真凶,为她报仇雪恨。”
说着,她蓦然看向纪令月,“而你竟然说,我们纵容丹儿的死,利用她设计陷害你。”
她痛心疾首的捂着胸口,神情怆然,“我刚刚失去挚亲疼爱的妹妹,你为何要拿如此荒谬的诛心之语刺激我!”
这一声哭诉,掺杂着幽怨与恨,像是一颗石头落入平津的湖面中,激得人心微微一荡。
失去亲人的痛,很容易引起旁人的共鸣。
纪令月看着西凉妩这一顿花式秀操作,差点当场给她颁发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奖。
不,或许还有终身成就奖。
饶是领教过西凉妩的演技,纪令月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感叹。
这演技,放在现代还用愁没有演员饭吃?只怕观众都不同意。
西凉妩这一句堪称博同情的举动,立即收起不少人的心。
有人突然对着纪令月不满道,“郡主此举可是违背了人伦,怎可以对刚失去亲人的公主殿下说出这种话来。”
纪令月扫了发出这句声音的男子一眼,冷笑,“本郡主在自证清白,同时也想找出意欲陷害我的真凶,难道有错?”
“西凉国自己站不住脚跟,你反倒帮着他们怪我,这是个什么道理。”
那人比当众刺得脸色青白交加,最终讪讪住了嘴。
她看向一脸悲伤,饶是哭也经过重重算计的西凉妩,眼眸微微眯起。
“我还未质问你们加害于我意欲何为,你这么迫不及待单打一耙做什么。”
她清声一呵斥,“西凉丹身死,你们西凉国各个脱不了干系!”
“疯了,简直是疯了。”西凉景安一边抚着西凉妩,看向纪令月的视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岂料西凉妩突然抬起头看着她,“郡主难不成以为,自己就这样洗清嫌疑了吗。”
纪令月冷笑,“与其把矛头对向我,贵国还是赶紧解释你们怎么冷血的视西凉丹尸体于无物设计陷害我。”
“还有,你们究竟是从何知道,西凉丹已死这个消息的。”
西凉妩眉心一抖,她骤然抬高了声音,头一次流露出与寻常不一样的一面来。
她神情难看至极,指尖深深的掐着桌沿边。
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再度沸腾了起来。
“我有人证,她亲眼看到这一切,也能够证明纪令月亲手杀了丹儿。”
纪令月听到这堪称荒唐至极的话语,心中警铃大作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视线各个盯着帘帐的门,等着她口中给证人出现。
可他们定个半晌,别说人了,连半只苍蝇的影子都没见到。
纪令月刚想说什么,却在感觉到身后人的动静时,那流露到嘴边的言语忽然停滞了下来。
仿佛感受到空气渐渐凝固,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阿瑶从自己身后站出,慢慢跪在场中。
“阿瑶便是那个人证。”
她背对着纪令月,重重叩头后直起身子,接受着众人打量。
她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原本感念郡主救命之恩,想替郡主隐瞒此事。”
阿瑶一顿,“可是,请恕阿瑶做不到。”
她再度叩首,“郡主,杀人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方法,那位公主纵然有错,也不至于一命相抵。”
阿瑶的话并未太过直接了当,可足以在众人心中重重敲了一击。
所有人视线霎时齐刷刷的看向纪令月,有惊恐,有错愕。
纪令月紧紧盯着她,有些艰涩的开口。
“这就是你做的选择?”
阿瑶心中一动,想起纪令月在客栈说的那番话——
“你且与我们随行,待找到自己真正的去处,你再离开也不迟。”
她以为,自己的去处是西凉妩。
阿瑶没有回应,她只是一如既往的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靳七咬牙,看着阿瑶脸上闪过森然杀意,他张嘴,似乎暗骂一句什么。
西凉妩脸上逐渐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她挑眉看向纪令月,暗藏着些许得意之色。
她红唇轻启,慢慢张着。
那无声说出的三个字,却让纪令月看的一清二楚——
你输了。
纪令月分辨出这三个字后,脑中在阿瑶站出来的刹那的茫然瞬时一扫而空。
她冷声开口,如清冽的钟震住了所有窃窃私语之声。
“还是那句话,我原话奉还给你。”
“区区一人的证词,难道就可以将我胡乱定罪吗?”
她视线从那些朝着自己投来‘你就是凶犯’这些人面孔上扫过,神情上的嘲讽愈发明显,甚至到不屑遮掩的地步。
“敢问在场的诸位哪个带了脑子,我方才分析那么多证据,还抵不上人家一番做作的演技,和一个不知所以然的认证。”
纪令月似乎被阿瑶的背叛与西凉妩那得意的嘴脸刺激到了,又亦或是对这些人只想看好戏从头到尾不动脑子的失望,言辞陡然犀利了起来。
她冷笑,眼眸微微一阖,似乎是放弃了。
“罢了,与其在这对牛弹琴,还不如不解释。”
纪令月复而睁眸,她直迎西凉妩的视线,眸中那炙热跳动的火如有实质的利刃凛冽穿透她的心,惊得西凉妩身子骤然一僵。
只见她勾起一抹笑,笑意森冷。
“我就站在这儿,你们敢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