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跟刚才那群人做内应？”殷舟直接说。

他个子很高，就算是在军事学院的一群学生面前，仍旧在身高上能占尽优势。

这一次不等黄山强再辩解，殷舟继续凉凉道：“看见刚才那群人的下场了吗？是对于漏网之鱼……”

剩下的话殷舟没再说，但是那意思可能没人会不明白。

刚才殷舟动手的时候大家可都看在眼里，现在黄山强听见他的话，毫不怀疑对方可能真会因为这个理由让他原地消失。

“我，我没有。”黄山强赶紧辩解。

殷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他并不关心眼前这人到底来做什么。

“那你是来做什么？”已经有黄山强的同学忍不住追问。

黄山强现在骑虎难下，涨红了脸：“我要修学分，当然要过来。”

说出这话后，黄山强像是终于找到为自己辩解的立足之点，继续说：“难道你们想跟乙灿一组吗？这种机会每年就只有一次，我为什么要浪费在一个废材身上？”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都安静下来，同时也明白了黄山强的选择。

帝国大学能材院和军事学院的合作表面看起来是学生之间，或者说是不同工种之间的合作，可也是给了一些普通人机会。并不是所有的军事学院的学生就能成为捍卫帝国领土的将军战士，还有一部分人甚至都无法通过严格的军事体检。有的人在学校已经放弃，只立志效忠某个家族，那么在这样有机会可能接触到家族继承人的情况下，有一些人就将这样的小组合作当做投名状，以此获得名门望族的青睐。

而乙灿，一个在学校里连保镖都没有的学生，甚至每次放学，也没有管家接送，自然不在“一些人”的考虑范围内。

鸽了那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同学，并不是什么大事。

就在这样安静的时候，乙灿忽然站起来，站在殷舟身边，脸上不再是平常随和到随意的模样，“没有一点契约精神的人，你说你未来想要效忠的家主能相信你吗？一个随时都会因为利益而背信弃义的人？”

她以为任何理由都可以是正当借口，唯独欺瞒不应该。

黄山强被乙灿一句话问得有些回答不上来，强词夺理道：“这点不需要你操心，既然我都有了选择，那就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末了，黄山强加了一句话：“只要你不出来背后找我麻烦就行。”

乙灿还没说话，一直站在她背后的殷舟眼神已经扫过黄山强。

黄山强顿时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凉意，毫不意外他在抬头时，对上了殷舟那双冷冰冰的淡色的眸子，里面夹裹的漠然杀气就像是对方的眸色一样，很淡，却很真实。

他没再说什么，推开人群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乙灿和殷舟两人，其余的人都被钟隽赶着回到自己房间。

殷舟见乙灿没说话，斟酌了一下言词，然后主动开口道：“如果你真讨厌他，我现在就让他消失。”

别的事情殷舟不敢打包票，但杀个人什么的，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乙灿骤然听见耳边这话，“消，消失？”

殷舟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点头。

乙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用吧？”这瞬间她感觉到自己对黄山强的愤怒好像都没那么多了，眼下最担心的就是眼前这个过于“靠谱”的保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乙灿盯着殷舟，发现对方抿着唇，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她试探着问：“你们血族都是这么……暴躁的吗？”

殷舟：“……”

乙灿扯了扯后者的衣袖，小声继续说：“我们帝国，是法治社会，杀人什么的……”

殷舟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衣角还被人拉扯着，耳边还有个人在“规劝”他走上“正途”。殷舟倏然扭头，看着坐在床沿上的某个小姑娘，“那怎么办，我职业就是……”殷舟如愿看见小姑娘眼睛里愣怔的光，“杀手”这两个字像是梗在了喉咙里，最后他眉头一蹙，按住乙灿的头，迫使对方的小脑袋低垂下去，而自己终于也不用再对上那透彻清亮的目光，这才缓缓道：“我职业就是保镖，保护你，职责所在。”

乙灿的长睫毛忽闪着，心头忽然觉得好像当初那个莫名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浑身浴血的男人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让人觉得害怕，她眼底有笑意，摆脱掉殷舟放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殷舟没吭声，正准备离开，忽然他的小指头就被人拉住了。

那只跟他的大手好不相称的软绵绵的小手，就像是怯怯的一样，拉住他的小手指头。

殷舟一愣。

乙灿又抬头望着他：“我睡不着。”

殷舟看着她，“那就闭上眼睛睡。”

乙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这还是刚才那个说什么保护她的人吗？心里不满，她两边的面颊鼓得像是包子，“你说你职责是保护我，我现在害怕。”

“怕什么？怕黑？你不怕我？”殷舟问。

乙灿又把问题绕回去：“不怕，你说保护我。”

殷舟：“……”

被这么一双透亮的眼睛望着，殷舟有些招架不住，好似他现在真离开，对面的小姑娘就要哭给他看一眼，一想到刚才小姑娘被吓得脸上失了血色的模样，殷舟犹豫了，干脆把靠墙桌下的凳子端出来，坐在窗口，背对着乙灿，“好了，现在睡觉吧，我就在这里。”

乙灿坐在床上看着前者的背影，瘪了瘪嘴，抱着被子躺下。

殷舟虽然没有看她在做什么，但听声音也能想象出来。

乙灿伸手放在胸口抓着被子，望着头顶调节的模拟苍穹，小声说：“你刚跟人打架有没有受伤啊？”

殷舟：“……”

乙灿：“刚才，是不是也有血族？”

这个问题终于没有再被人忽视，从窗口的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嗯”。

乙灿转了个身，面朝着殷舟的背影：“他们真就只是来抢劫的吗？”

殷舟又不说话了。

乙灿只好自顾自道：“我从前也遇见过，但是那些星际海盗可没有今天的这样好说话……”

殷舟一愣，下意识地微转着脖子。

良久，他都没有再听见身后那个像是小麻雀的小姑娘再说话，只是隐隐的听见了轻微的流泪声。连抽泣和呜咽都没有，只是安静地落泪，而他就听见了那眼泪悄然间从眼眶里滚出来的声音。

殷舟心里叹息。

在窗口坐着的高大的身影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走到床头，有点笨拙地伸手撸了撸床上小姑娘乌黑的发顶，因为不熟练少了点温柔，像是在薅毛。

乙灿没想到殷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更没想到原本自己就想一个人在黑暗里偷偷哭的样子被觉察，她一面觉得羞于见人，一面伸手想推开蹲在自己床头摸着自己脑袋的人。

“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吗？”乙灿一开口，那声音就变得抽抽搭搭的，听起来可怜巴巴。

刚开始她说了那么多，但是殷舟对自己都是爱理不理。

殷舟放在她发顶的手一顿，因为乙灿这时候已经毫不客气拽着他的衣袖狠狠地擦了擦鼻涕。

太脏了！

殷舟有一瞬间想要拂袖而去，可偏偏他的目力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好得很，偏偏他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小姑娘那双红彤彤的像是小兔子的眼睛，偏偏就是在这一瞬间，难得的有了那么一点点心软，所以就留下来了。

如今听着乙灿的质问，他觉得现在说实话可能要翻车，干脆又不说话。

“你又这样不理人，你们血族难道不仅仅很暴躁，还这么不讲礼貌吗？”乙灿打了个可爱的哭嗝儿，一抽一抽着肩头问。

殷舟：“……”

“你现在这算是安慰我？”

“嗯。”

不知道怎么的，乙灿听着耳边这声好似极为不情愿承认的“嗯”声，忍不住有点想笑，“那你讲故事安慰我，我睡不着。”

乙灿不知道自己扔给了殷舟一个宇宙级难题，她还很期待。

蹲在床边的殷舟彻底僵住，对于一个天生寡言少语的人来说，让他讲故事还不如让他去开垦荒星。

“不会。”殷舟干巴巴拒绝。

乙灿放弃，“那你跟我说说今晚的事情吧，那些人都是谁？是来找你的？”

殷舟诧异于乙灿的敏锐，在他看来，乙灿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外面风浪的小姑娘。“可以这么说。”

“这是什么意思？”

殷舟：“之前组织里有人想要我的命，现在看来还有外人帮忙。我前几天速度和力量都不在巅峰状态，需要休养。现在露面，这些人自然蠢蠢欲动。至于那些星际海盗，与虎谋皮。”

他这一次执行任务之前，就知道底下的人有小动作，只不过没想到什么时候隼的人还跟芙蓉的人有了接触。在上一次的暗杀行动中安插的人手估计很有可能也是芙蓉的人，这群人竟然还留了一批人作为后手，以防失败埋伏在空间站，总归是有办法让他消失。

只不过没想到他进的是帝国大学的内部飞船，一般人混不上来，结果联合了可能随机撞上枪-口的星际海盗，兵分两路，一支队伍去拦截驻军部队，一路人马上飞船。海盗是求财，而组织里的杀手，自然是想要他的命。

这群人是笃定了他得不到血液的补充会虚弱不堪一击，却没想到……

“啊？那你现在回去是很危险吗？”乙灿随时开了头顶的星空顶灯，望着身旁的人：“不如你就不回了吧，就在首都星，我可以带你去办一张居住证。我们帝国可是法治星球，你在首都星不会有事的。”

殷舟忽然勾了勾唇角，但因为光线太暗，乙灿并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