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绛笑:“下雨前在林中打的獐子,不嫌弃的话,大家一起来吃吧。”
五人有点不好意思。姚歌笑道:“小姐盛情邀请,敢不从命,那就多谢了。不过这么小的一只獐子,可不够我们五人吃。”
王充马上说:“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王充进门的时候背着一把弓和一个箭囊,腰上还插着一把刀,此刻将马鞍和行囊往地上一放,背着弓箭就要出门。
萧绛有点担心:“这位公子,外面雨大。”
王充笑:“无妨。”
萧绛将獐子用匕首切成一块块。姚歌见她用的正是三天前切掉那个玉~面狼君下~体的那把匕首,多少有点无语,但是萧绛毫无感觉,对她来说,切淫贼跟杀畜生无任何区别。
“各位大哥衣衫湿~了,需要换下来烤干么?下雨前,我从林中收了不少干枯的枝干,足够烧整夜。”萧绛说。
姚歌笑:“姑娘真是考虑周全,经常在外面走动么?”
“是。”萧绛笑:“我四海为家。”
姚歌跟穆武相互对视了一眼,萧绛看年龄不过二十上下,怎么一个这样年轻的绝色~女子,会孤身一人,浪迹江湖。但是只要萧绛不是打和亲队的主意,那就无所谓。
四人换完衣服,又重新见过,相互见礼,然后坐下吃獐子肉。
那个矮胖大汉叫伍旷。
萧绛笑道:“叫我丽娅吧。”
这时王充已经回来了,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却拖着一头巨大的马鹿,头上两支大叉丫宽得连庙门都进不来。
“公子换身衣服。鹿我来弄。”萧绛说,抽~出匕首,就着屋檐冲下的雨水,开始剥鹿皮,然后开膛破肚,在把鹿切成大块,穆武过来帮忙,萧绛干脆连鹿心鹿肝都收拾出来了。
一会功夫,萧绛就给鹿肉抹上香料和盐,放火上烤,又把内脏切成小块,串在小树枝上,撒上盐,也搁着烤。
几个人有点惊奇的看着萧绛这一连串的熟练动作。
萧绛将烤好的内脏分给大家吃,又继续翻烤着鹿肉。
王充笑道:“好久都没吃到过这么美味的烤肉了。小姐真是手艺非凡,不知小姐在哪里学的庖厨。”
萧绛好笑:“这也需要专门学么,看别人弄,自己再学着弄,几次后,就会了。”
鹿肉烤好了,大家边吃边聊,萧绛又给他们每人倒了点酒。
五人饮了一口后,都吃了一惊。穆武问道:“这是什么酒?”
“重新炼制过的川地剑南烧春。”萧绛回道,“我自己炼的。”
“真乃我前所未尝过的好酒。”姚歌说:“丽娅小姐今后可否在长安开家酒肆,本公子将天天遣人来沽酒。”
萧绛笑。
姚歌给了王充一个眼色。
王充趁机询问:“听小姐口音,貌似长安人氏。”
萧绛点点头:“正是,我大半月前刚离开长安。”
王充笑道:“我和姚公子也是长安人氏,不过离开长安有几年了。请问丽娅小姐家住长安何处?”
“哦,我离开长安前在长安平康里红香阁托身。”萧绛回道。
还真是一个风尘女。
王充却有点吃惊:“红香阁?我记得红香阁的老板娘是......”
“香红姐。”萧绛点点头,“我跟香红姐都出自怡兰苑,我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香红姐对我很好。香红姐赎身后开了红香阁,我是自由身,辗转多家后,去依附了香红姐。”
王充点头:“哦,原来如此。那丽娅小姐此次是去......”
萧绛说:“我有点私事,需要出关一趟。”
既然说私事,就不好再往下问了。
姚歌忽然插嘴道:“我们也有点私事,需要出关一趟。”
萧绛一笑:“巧了。”
姚歌点头:“真巧。”
气氛忽然有点紧张,双方都在揣度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萧绛笑问:“请问公子家住长安何处?”
“东城。”姚歌笑道。
“哦,东城。那可是长安高官名将才能住的地方啊。”萧绛笑道,“不知道这位姚公子跟姚相国家可有关系?”
姚歌笑道:“在下是姚相国家的一名穷亲戚。”
果然是姚家的一个公子。姚家是陇西大贵族,共有二十多房,从晋朝起就世代官宦。萧绛微微有点放心,至少这几人理论上说是不会跟和亲队作对的,当然也不好说,人心叵测。
萧绛笑:“公子谦逊,公子气度非凡,果然是相门贵公子。”
姚歌话不多,但是言谈神色之间,颇颐指气使,其余几人对他的态度简直是唯命是从,看来都是他的家臣。
萧绛多少有点腹谤:陈项、李翼、朱烁、史瑥他们,对李翔还没这么毕恭毕敬呢,不就是个姚家哪房的贵公子嘛,瞧这气势,都快赶上威德帝李策了。
姚歌一笑:“丽娅小姐对姚相国家很熟?”
萧绛好笑:“我一介草民,怎么可能对姚相国家很熟。姚家老相国曾侍奉过大周四代帝王,为三朝宰相,托孤大臣,自然是人人皆知。姚尚书如今也是官拜门下三品,为入阁之臣。小女在平康里讨生活,这些如雷贯耳的朝廷大员,岂可不知。“
姚歌笑:“被丽娅小姐这么一说,本公子同为姚家之后,实在惭愧。”
萧绛赶紧客套道:“公子面相高贵,如人中龙凤,日后必鹏程万里,一飞冲天。”
“丽娅小姐是从长安带来的胡椒么?”王充立即将话题岔开。
萧绛点头:“是,从长安出发时,带了点美酒和佐料,不过现在酒也快喝完了,佐料也快用光了。”
萧绛掏出一瓶胡椒:“最后一瓶,没舍得多撒。王公子是不是觉得味不够重啊?那咱们再加点。”
傍晚时分,大雨转为中雨,又转为小雨,几人铺开毯子,在庙里睡下。几个男人往马那边挤,倒让出一大块地来给萧绛。
萧绛先要打坐,有点不好意思:“几位兄长往这么来一些,当心被午夜踏到。”
第二天早晨,云开雨收。此时已经是四月初了,“人间四月芳菲尽”,但是西北的春天来得晚,现在正是春花烂漫时,大雨滂沱后,碧空如洗,鸟鸣啾啾。
萧绛翻身坐起,又是一阵的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萧绛用手撑着额头,过了会,晕眩退去,强撑着起来,忽然一抬头,见几个男人都在盯着自己,不由的吓一跳。
“几位大哥,怎么了?”萧绛问。
穆武慢慢的说:“丽娅小姐,您的气色好像不太好。”
萧绛苦笑一下,岂止是不太好,每天早晨她都脸色焦黄,嘴唇青白:“嗯,我一贯如此,每天早晨都这样,过半个时辰就正常了。”
萧绛出门,庙前就有一夜大雨形成的溪水。萧绛梳洗完毕,回来,几个男人已经将火堆重新烧旺,将胡饼烤一下,又用陶罐烧了一罐子热水,水中居然放了茶叶。
萧绛坐下跟他们一起吃烧饼,喝热茶,感觉好多了。
吃完早饭,虽然大家都没说同行,但是事实上同路,于是一起上马。萧绛跨上马背,又照例晕了一下,而且用两手叉住了自己后腰,面有凄楚之色。萧绛每天早晚腰~腹都有下坠感。
赵文臣忽然说:“丽娅小姐,要么在下给您号号脉如何。”
萧绛怎么可能把自己脉门给陌生人掌控,赶紧婉言拒绝:“不用,不用,赵先生,我一会就好。”
姚歌和王充暗暗对视了一眼,两人搞不清楚萧绛是真病还是装病。从她身手看,真不像有病。她如果是装病,那她目的为何?
这女子身上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感觉怪异。
比如:她那匹马。
纯血的大宛马,你有钱都没地方买啊。两人相信全长安城都不会超过50匹,一个青楼艳妓从何得来?
六人一起上路。
那五人的马匹昨夜在林中淋了一夜的雨,虽然马不像人那么娇贵,但是萧绛的大宛马比一般马来得高大,马身长,一步迈出就要比常马大。五人要想跟萧绛的马同步,就得时不时的抽打自己的马匹,在泥泞的官道上小跑。
萧绛是极爱惜午夜的,推己及人,忍不住说:“各位兄台,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萧绛拱手与五人作别,一提缰绳,就将五人抛在身后。
但是晚间的时候,六人又相遇了,是在加蒙关的一家大客栈里,萧绛是下楼到客堂吃饭,那五人是刚到,正要入住。
加蒙关是州府所在地,西北的大城,人口几十万,相当繁华。六人所在的客栈是加蒙关的一家大客栈。
但是客栈再大,快宵禁的时间,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上房自然不够,两个公子睡了一间房,两个文士睡了一间房,那个伍旷去睡了大铺。
吃饭的时候也是两两分开,互相装不认识。
穆武却在暗暗留意,这客栈里江湖人物好像有点多。
当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萧绛下楼吃早点,发现桌子全满,正在犹豫要不要买了上楼吃,那两个公子占了一张桌子,姚歌抬头冲她微微一笑。
萧绛走过去,装不认识:“两位公子,是否可以叨唠一下,拼一下桌子?”
“您请坐。”王充打了个请的手势。
萧绛跪坐下来,伙计端上汤饼。萧绛发现自己的帷帽几乎占了半张几案,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就把帷帽摘了。一时间,整个客堂里的人都在或明或暗的用眼角瞟她,其中不乏不怀好意的。
姚歌暗暗皱眉,客栈的江湖人物中会不会又有玉~面狼君那种人?
姚歌开口道:“丽娅小姐,请问您早餐后什么打算?”
萧绛莫名其妙,还能有什么打算:“嗯,我要赶路。”
姚歌点头:“我们也要赶路,不过我们得先去马市买马。我们的马已经跑了半个多月了,身躯赢瘦,不堪脚力,趁在这加蒙关,赶紧另购好马。”
果然是贵公子啊,十天半月要换一次马。
萧绛忍不住说:“在这西北想购好马,还是比长安容易得多。越靠近玉门关越容易买到真正的雪域大漠出产的胡马,越靠近长安,马就越不纯。我在长安,看见东西市里的二代杂交马都敢当原产胡马卖,居然开价千金。”
姚歌和王充惊讶的互看了一眼:“丽娅小姐懂相马?对了,请问您那匹纯血大宛马从哪买到的?”
萧绛不由一笑:“午夜么?这可市场上买不到。”
三人说说笑笑,嘴里说着马,吃完了早饭。姚歌说:“不知能否耽误小姐一会,陪我们去马市转转可好。”
萧绛很不好意思:“这点小事公子还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