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里,威德帝屏退了左右。
萧崇远跪伏在地,磕首请罪:“臣教女无方,请皇上治罪。”
陈元哲也慌忙跪下:“皇上,项儿荒唐,罪该万死。”
威德帝挥挥手:“行了,行了,两位国公大人,起来吧。”
两人抬起头来,跪着不敢起身。
威德帝苦笑一下:“孩儿们的荒唐事,他们自己还无知无觉,你两左一个请朕治罪,又一个罪该万死。朕是应该治你两的罪呢,还是治他两的罪?”
威德帝心情不好,挥了挥手:“得了,得了,都给朕起来。”
萧崇远和陈元哲只能起身,两人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威德帝叹了口气,温言道:“哪个少年不风流,哪有少女不思春。他们二人,邂逅相逢,共历艰险,有生死之交,又都正当年华,男未婚,女未嫁,互生情愫,虽然与礼教不合,却也能理解。”
威德帝笑笑:“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朕女儿又不愁嫁,何必非得这边棒打鸳鸯,那边强拉郎配呢。这样做,除了害了三个孩子的终身,朕又能得什么好处。这样,朕做主,就让陈项解了婚约,另行聘娶萧绛。两位国公,意下如何?”
萧崇远和陈元哲对视了一眼。
陈元哲心里是相当不悦,莫名其妙丢了个公主儿媳妇,要去娶个出身娼门的臣女,这算怎么回事啊,但是皇帝都已经这么说了......
萧崇远一眼就知道陈元哲在想啥了,马上说:“皇上,老臣认为此事万万不可。陈世子跟小女,虽有郎情妾意,但是孩子们年轻孟浪,往往只出于一时情动,并非深思熟虑之举,怎可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比。如果因为他们的一时不慎,反而错配了鸳鸯,岂不是反而误了孩儿们的终身。”
“臣看此事还是应该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意愿,看他们两人是一时不慎,还是想长相厮守。如果两人只是一时冲动,虽然铸成了大错,但是也并非不能补救。”萧崇远说。
“今天下皆知绛儿要去出使西域,臣可以让她在府中,暗暗将孩儿生下,世人何以得知。等孩子诞下,两府可再商量由谁家抚养,就说是家中婢女为陈项或者萧钰生下的庶子。今后,陈项萧绛,各自男婚女嫁,都无妨碍。”
“即使他们两人确有互有爱慕之心、相守之谊,也得问问陈项,是否想因此与永昌公主解除婚约。如果陈项虽爱萧绛,却更钟情于公主,那也不应该逼他为一次孟浪就错失了大好姻缘。”
“男子三妻四妾又有何妨,可以问问萧绛,是否愿意嫁陈项为侧夫人,与公主姐妹相称,效娥皇女英之美谊,二女共侍一夫。”萧崇远说,“如果萧绛愿意,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她不愿意,那也不用相强,让绛儿另寻归宿就是。”
萧崇远说:“总之,臣认为,还是应该先询问一下孩子们自己的打算。”
威德帝跟陈元哲互相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萧公言之有理。”
威德帝喊道:“来人,传陈项。还有,太医诊脉了没有?让他诊断后速来回话。”
太监下去传旨去了。
一会功夫,一个30刚出头的年轻太医诚惶诚恐的入了殿来。这太医姓张,新晋不到三年,资历尚浅,所以常被派值夜之类的苦活。
张太医进殿磕头。
威德帝问道:“萧小姐病情如何?”
张太医抬头看见萧崇远就站在旁边,不由的暗暗叫苦,但是也不敢隐瞒,只得回道:“启禀皇上,萧小姐身体健康,无恙。呕吐是因为她已有三个月身孕......”
张太医略微停顿了一下,正待再往下说。
威德帝已经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皇上。”张太医不敢多言,躬身退出。
这下彻底坐实了,萧崇远和陈元哲都面有愧色。
又过了一会,陈项到了。
陈项和李翔两人本来要陪萧绛就医的,却被萧钰赶走了:“我妹妹看太医,你们两跟着干嘛?也想吃药啊?”
萧绛也翻着白眼说:“我又没事,咱们各走各的道吧。”
两人见萧氏兄妹对他们这么不待见,而萧绛生龙活虎确实不像有病的样子,谁还能没个吃坏了上吐下泻呢,两人也没多想,就一起回了承乾殿。
路上李翔还在跟陈项商量:“她再十天就走了,怎么才能让她走前原谅我?重修旧好?”
陈项没好气:“想啥呢,你看她眼神,根本就是已经把你忘得精光了。”
“怎么可能。”李翔生气,“比武夺锦你也看见了,她恨得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原来二殿下是想牡丹花下死,当个风流鬼啊。”陈项撇撇嘴,“我看她没这闲工夫。”
两人刚到承乾殿,太监就来传话,陈项赶紧穿好衣服过来。
陈项入殿行礼:“臣见驾来迟,皇上恕罪。”
陈项抬起头来,三个人都看着他不语。
陈项被看得后脊梁出冷汗:“臣......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汝......”陈元哲正想开口骂儿子。
威德帝打了个手势:“熙之,朕一直爱你一如亲子,故拟将永昌公主嫁与你......”
威德帝住口不说了,陈项莫名其妙的看着皇帝。
威德帝叹了口气:“婚姻大事,父母固然应该帮儿女相看,托媒求亲,给子女寻找好姻缘,但是同时也需考虑子女个人意愿。朕并非如此不开通之人。项儿,你跟朕说句心里话,你是否真心爱慕永昌公主,想娶公主为妻?”
陈项都傻了,这大半夜的,怎么来这一问:“当....当然,臣以微贱之身,得配公主之尊,臣诚惶诚恐。”
威德帝皱眉:“那萧小姐呢,你对萧小姐又是如何?如果你是真心爱慕萧小姐,想和萧小姐天长地久的话。朕可以为你大开方便之门,许你解除与永昌公主的婚约,让你与萧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这等好事?陈项狐疑的看看威德帝,又左右看看自己爹和萧崇远,三人都是风平浪静的一张面孔,啥都看不出来。
陈项彻底晕了,到底咋回事啊?他们三人合伙给我下套么:“臣不明白皇上之言?可是臣平时言行有误?”
陈元哲那个气,还问别人自己言行是否有误。陈元哲再忍不住了,声严色厉:“陈项,萧小姐已有三个月身孕。你想如何解释?”
陈项差点跳起来了:“她.....她怀孕了?”
萧崇远咳嗽了一声:“嗯,陈公也不要过于苛责,绛儿也有一半责任....陈侄啊,这事呢,可以有几种解决方案。一,你和绛儿可以到此为止,断此孽缘,今后各自男婚女嫁。孩子么,生下后,为伯自会与汝父商议,谁家抚养,反正这事容易解决。”
“二呢,你可以娶绛儿为侧夫人,当然前提是她自己愿意;三呢,你可以与公主解除婚约,娶绛儿为正妻。”萧崇远说。
“三条路,你就按你自己心意选择吧。不要欺瞒,对你没好处。”说到最后一句,萧崇远脸色微微一寒,不怒而威。
陈项恍然大悟,同时也哭笑不得,但是这事必须说清楚,含糊不得,威德帝至今还没孙子呢。
“恕臣无罪。臣与萧小姐之间,秋毫无犯,并无越礼之处。”陈项磕了个头。
三人目瞪口呆,跟陈项没关系?那会是谁?
萧崇远恍然大悟:哦,是萧钰的。这怎么办?他们两名义上可是亲兄妹。
陈元哲却是又惊又喜:“不是你?那......会是谁的?”
陈元哲忍不住瞟了萧崇远一眼,心想:这回你人可丢大了。
“萧小姐所怀是二殿下的龙胎。”陈项恭敬的回道。
这下三人真是大惊失色。威德帝震惊:“你说什么?项儿,你确信?”
陈项苦笑了一下:“是。皇上可以召二殿下来询问。”
“把那畜生给我叫来。”李策心乱如麻,萧绛的身世至今疑点尚存,没想到她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
如果她真是萧彤,怎么办?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命中注定,要为大周之后,母仪天下?
绝不能让她靠子登上后位,否则岂不是要重蹈当年覆辙,让外戚权倾朝野.....要么等她诞下龙子,再找个借口杀了她,当然也可以用一杯毒酒,让她死个不明不白,就说是暴疾而亡,这样更好.....
黄门出去了,威德帝整了整思路:“嗯,项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翔儿每日同出同入,想必清楚.....”
“是,皇上。二殿下跟萧小姐两人一见倾心,暗结连理......这事萧侯也知道。”陈项说。
三人点了点头,萧钰肯定知道,他天天跟萧绛寸步不离。
“萧侯曾经横加阻拦,奈何二殿下和萧小姐两相爱慕。萧侯因此十分愤怒,责问二殿下是何打算。二殿下说愿娶萧小姐为侧妃。”陈项看了看威德帝,“但是二殿下不久后立即订了婚,于是他们两人就分手了。”
威德帝一怔:“分手了?你是说他们两人已经不再往来了?”
陈项点头:“是,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二殿下对史小姐十分倾心。萧小姐伤心之余,上次比武夺锦的时候,就跟二殿下说了,从此两不相欠。确实从那以后,他们再无关联。”
威德帝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萧绛那天把儿子打得脸面扫地。
萧崇远咳嗽了一声:“嗯,皇上,青年男女之间,因爱成仇的,确实也并不少见。既然他们两人不合适,那就尊重他们的心意,让他们分道扬镳吧。至于孩子,等出生之后,自可抱到宫中抚养,就说宫女所生即可。”
威德帝不好意思了,怒道:“堂堂皇子,一言一行当为天下之表率,岂可做此等始乱终弃之事,何况抛弃儿之生母,纵乞儿不屑为也。”
不就儿子多娶个老婆嘛,又有何妨。
萧崇远皱眉:“最好听听孩子们自己的意思,夫妻百年,相看两相厌,终不是好相处之道。”
“哎,”威德帝马上表态道,“萧公多虑了,有朕在,绝不会让你家姑娘受委屈。”
萧崇远嘀咕:“还是由着孩儿们自己的意愿更好。绛儿性烈.....”
正说着,李翔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