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响起,一把钥匙从门下面塞了出来。
萧钰只得把萧绛放在地上。萧绛全身裹在一床破破烂烂的脏被子里,其实是李老三过冬的棉被,只有两条腿露在外面。萧钰把棉被拉一下,把她腿也裹进去,然后用钥匙开了锁。
萧钰推开门,香红的贴身丫头香药冲他翻了个白眼,忽然瞅到萧钰一身乞丐打扮,立马一手捏住了鼻子,另一手在脸前连连扇动:“好臭,好臭。”
萧钰赔上笑脸:“香药,下回我来给你带蜜饯。香红姐姐起来了没?”
香药冷笑:“谁敢指望你这个大少爷的东西。”转身甩着帕子自顾自走了。
萧钰也不知道香药为什么每次看见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是香红极其疼她,完全把她当自己亲妹妹看待。同样,香红也极其疼萧钰,从第一次见萧钰起就认萧钰做弟弟,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还老是往他手里塞零花钱。
也许是香药气不过香红姐姐对我好吧。萧钰只能这么理解,所以也一直不放在心上。
萧钰又把萧绛抱了起来,这次是横抱在手上,跨进了门,反腿把房门踢上。
香药“唰”的回过头来:“什么东西这么臭?哎呦,萧钰,你哪来的破行礼卷?快丢出去,臭死了,臭死了。”
香红睡眼惺忪,头发未梳,光着两条雪白的玉腿,披着一件白绸袍出来了:“萧钰!我的小祖宗,你不是跟你爹去西边打仗去了么?怎么会在这?你.....开小差了?”
“姐,咱们里面说。”萧钰抱着萧绛往香红卧室走。
“你这什么打扮啊?还有,这什么东西这么臭?”香红跟在他后面嘀咕。
萧钰进了香红卧室,把棉被卷放地上,却返身将房门关严。
香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鬼鬼祟祟的干嘛。”自己回房继续睡觉。
“到底怎么回事?”香红被萧钰弄得莫名其妙。
“姐,你听我说。”萧钰拉过香红的手,低声说道,“我有件事要你帮我个大忙,可能会给你添□□烦。但是,姐,真的只有你一人能帮我了。”
香红皱眉:“又是你爹要杀了你?你咋不干点好事啊,说吧。”
“嗯,我受不了跟我爹一起去西边打仗,所以从军队里偷跑出来了,按律当斩。现在官府、御林军还有皇帝身边的金甲卫都在搜捕我,我得在您这躲几天......”萧钰说。
“哎呦,你个没出息的。”香红一手指头戳萧钰脑门上,“萧大将军怎么生你这么个儿子啊,换我早把你打死了。”
“姐,如果我被朝廷逮住,真会被打死。这可不真是说着玩的。”萧钰叹气道,“但是我自己还不打紧,我.....妹妹跟着我呢,她也会被打死。香红姐,你对我最好了,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你一定要帮我们啊。”
“少来。”香红又好气又好笑,“谁不知道,萧将军就三个儿子,你哪来的妹妹。”
“真的是我妹妹。”萧钰把被子卷打开,露出里面全身涂满污泥的萧绛,“她叫萧绛,是我爹当年镇守边关的时候,跟一个西域来的一个胡姬生的。我爹不认她们母女两,她这些年来一直跟她娘一起生活。”
“现在她娘死了,她一路要饭,来找老爹。我爹正要出征,遇到这档子事,生怕自己名节有亏,让别人知道了,影响他光辉形象,就想杀了她灭口。可怜她才十二岁啊.......”萧钰用脏手背抹眼泪,好在他脸上早脏得五官难辨,再抹也无所谓。
“萧将军有这么狠毒?”香红怀疑的看看萧钰,又看看地上的女孩。女孩明显在发高烧,棉被打开后,蜷缩成一团。
“有啊,有啊,虎毒尚不食子,但是没听说我爸在西域,被突厥称为恶虎将军么?我想我爹现在饥不择食。”萧钰心想:爹,你这可不能怪我,都是你自己编的。
香红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你这小祖宗嘴里哪天有半句实话,那肯定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你要我帮什么忙?”香红没好气的说。
“姐,我妹妹正在生病,朝廷又正在搜查我,嗯,也包括她。所以我得有个地方藏身,直到把她身体养好。”萧钰说。
“姐,求你把我们藏在你那间密室里吧。活命之恩,萧钰永生不忘。”萧钰跪下,恭恭敬敬的向香红磕了个头。
香红吓了一跳,这......算戏演哪出啊。香红赶紧把萧钰拉起来,细细一看,萧钰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中还一丝焦灼紧张,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香红暗暗吃惊:“阿钰,到底怎么了?有这么严重?”
萧钰点点头。
香红跑到自己床头摸索了一下,墙上的一个书架转开,露出后面的一个门洞来。
名妓的住所都结构复杂,有好几间卧室,房间套房间,过道交错,因为她有时会有不止一个客人留宿,客人彼此可能还是好朋友,过夜的时候,名妓在这个房间云雨完了,要去另一个房间伺候,这些男客不能让彼此直接对面撞到。
但是这个密室却不是用来接待客人的,而是红姐们用来养自己恩客的。红姐们养的恩客以旁边平经里的戏子居多,也有那种模样清俊,家境寒素的书生公子哥啥的,反正,都是有貌没钱嘴甜的。娼家对红姐儿都是千哄万哄,红姐养小白脸只要不影响生意,老鸨一般都不会过问,反而会帮助隐瞒。这种密室,在长安,也是名妓住所的标配。
“这房间,虽然隐秘,客人找不到,但是来妓院搜查的府吏们可都知道我们有。他们查人的时候,会要我们把房间打开让他们搜。”香红说。
“我明白的,等他们来搜了。我再想办法。”萧钰说,一面抱起萧绛,“现在我走投无路,过一天是一天。”
“香红姐,如果我们真落在官府手里,你就一口咬定我给了你一大笔钱,你见钱眼开,留了我,别的一概不知。”萧钰叮咛道。
香红眉头皱紧了,看来萧钰这次犯的事真不小:“嗯,你这个妹妹,她妈是胡姬?”
萧钰心“咚”的一跳,脚下不由一涩:“嗯,是。怎么了?”
“前两天,官府陪着御林军来平康里,挨家挨户的搜查登记,说是查突厥奸细,所有胡姬或者有相貌有胡姬血统的,都要细查来历,还要登记入册。”香红说。
萧钰心抽紧了:“那这两天他们再来查过没有?”
“上次查过后,倒是没有再来过,但是他们走时自己说,会再来核查。如果有隐瞒,被他们查到,就吃不了兜着走。”香红说。
萧钰暗暗咬牙:“我妹妹烧一退,我立即带她走。”
香红靠着门,看萧钰把那女孩放地上,给她脱衣服,知道他是怕弄脏自己的床,“你们都得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叫下人送水进入。”
“送到你房里即可。我进来时除香药外,没人看见。我躲在这,也别让别人知道。”萧钰想了想,“嗯,你把香药打发出去,我自己给妹妹洗。刚才我进来,香药以为我是扛着铺盖卷,即使她有所怀疑,也不别让她真的看见我妹妹。”
香红越听越怀疑,你这妹妹怎么这么奇怪,但是也不好问,既然答应帮忙,就帮人帮到底。香红把暗室门关上,出去安排去了。
香红先派香药出门去买福运来的槌子,其实是一种大周朝流行的球型面食,用南枣面包上馅子,在油里面炸,大街上哪都有卖。但是只有福运来的槌子最有名,陷香皮脆,甜而不腻,所以每天一堆人在店门口排队买。
香药一听去福运来买槌子真是头都大了,排队不说,福运来在东市,这一来一去还不得半天啊。
香红瞪了她一眼:“阿钰在军中好几天没吃啥好的了,还不快去。”
香药气得,噘着嘴走了:吃什么吃,那么远,买回来都凉了,让你吃。
香红亲自跑到厨房,把伙计叫起来,说自己要泡澡,叫他们赶紧烧两桶热水送来。
热水送到,萧钰先给萧绛洗澡,不敢把她直接泡水里,用棉巾给她擦洗背部的伤。
香红给两人找衣服穿,回头瞅见,不由的吓了一跳:“怎么打成这样?真是.....你爹干的?”
香红心想:早听说过萧将军好几次差点把儿子打死,原来真不是说说而已啊。
萧钰多少有点咬牙切齿:“我爹的马鞭子伤不到这个程度。”
萧钰把萧绛的脸洗干净,正要给她洗头。萧钰昨天用陨星剑把萧绛的长发割短了,刚垂到肩膀。
萧钰把萧绛涂满烂泥的头发向后撩去。香红过来想给他帮个手,忽然看见萧钰手中的女孩露出一张雪白的鹅蛋脸来,天庭饱满,下巴微尖,眼深鼻挺,五官鲜明。
香红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萧绛的脸,一只手紧紧摁在了自己胸口上,像透不过气来似的。
萧钰吃惊:“姐,香红姐,你怎么了?”
香红回过神来了,看了萧钰一眼,目光闪烁不停:“嗯,我没事。”
萧钰心中惊疑,香红脸上的表情明明是震惊而不是没事,但是香红既然不肯说,再追问就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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