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依旧在麟德殿举行,人数比午宴少多了,不到千人,桌案也摆成环形,中间空出一大片场地来给舞姬和乐师,大家随便落坐,坐姿随意,无需长跪。
萧绛发现晚上忽然冒出来很多女眷。高官们的夫人子女好像都凭空而降,彩袖垂地,薄纱飘飘,夫人小姐们手持美人扇,半遮口而笑,莺啼燕语,香风四起。席间一片旖旎风光,跟午宴的风格完全不同。
威德帝降阶而坐,坐在北向中间的第一桌。陈项的姑姑、陈贵妃跟威德帝同桌,萧绛默默的看了一会这个已经发胖的中年女人。威德帝后面的桌案上是他的其他几名妃子,旁边几张则是李翔,三个公主,另外两个年龄不到10岁的王子。
陈元哲坐在靠近威德帝的一张桌案上,同桌的是他的填房夫人。陈元哲旁边的一桌是萧瑾和他的老婆,后面还有一张桌子,坐着陈项和他那个十三岁的妹妹。
萧崇远的夫人却没来,萧崇远还是跟中午一样,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萧钰萧绛坐在萧崇远后面的一张桌子上。
舞姬们跳完舞后,照例下去陪突厥将士们,给他们倒酒,陪他们调笑。
太监们上了一通菜后,退到了桌案后,静立等候。
威德帝却拿过一面腰鼓来,随手拍打着,荒腔走板的唱起了小调。众官和着皇帝的节拍,跟着乱哼哼一通,满朝同乐。
威德帝唱完了,大家一起喝彩,然后大臣们,包括左右相,纷纷起身歌舞,女眷们也纷纷弹琴的弹琴,吹笛的吹笛,各显神通。
唐太宗李世民虽然舞跳得不咋滴,却十分爱显摆自己的身材,当爷爷了,还在儿子宫里的宴会上大跳特跳。威德帝也是戎马出身,平时很热衷效仿这位大圣主,但是今天忙活了一天,体力跟不上兴致了。
威德帝一面喝酒,一面笑道:“萧侍卫为大家舞一曲否。”
“臣遵命。”萧钰一骨碌爬起来。
下面几个较为年轻的武官却乱哄哄的喊道:“不行不行,我们要看的是萧美女跳舞,不是要看萧侍卫舞剑。”
萧钰大笑:“要我穿女装为大家舞是不是,直说不就行了嘛。大家先热闹着,我去换装。”
萧钰走了。
陈项因为永昌公主在座,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坐自己位置上,低头只顾喝酒。
李翔却百无聊赖。他一人一桌,跟自己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没啥好聊的。跟别的大臣的公子们也不宜太亲近。陈项正跟他那个未来的正妃同桌,他可不想凑过去。
陈家那张略方的国字脸长在男人身上,十分英武帅气,长女人脸上,却好像并不咋滴,粗、硬。陈项五官英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极具男子气概。两个异母妹却五官平淡,面容模糊,化妆倒是紧跟潮流,眉毛画成时下流行式样,眼圈涂得漆黑,怎么看怎么平庸,像御厨房出来的,千篇一律的南瓜饼。
李翔看看萧瑾和他那个夫人,明显感觉萧瑾长得比他老婆要俊俏多了。
李翔跟陈项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陈项的这个异母妹妹是那种三棍子捅不出一个闷屁来的性格。陈项认为萧瑾娶他这个妹妹是一朵鲜花插在木桶上,而且还是个马桶。
两人曾为陈项这个比方笑了很久,但是后来李翔知道父皇要让陈项的另一个妹妹做自己正妃,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尼玛的把本王也插马桶上。李翔悻悻。
李翔又去看萧绛。萧绛穿了套华丽的宫廷女装,袒露双肩,外面披着一条透明的长薄纱,朦朦胧胧中,愈发显得肌肤如玉;胸衣将双峰束得鼓起,露出两个半球,一条深沟;腰部则一条巴掌宽的绸带抽得紧紧的,细得不盈一握。
李翔回味着宴前的那场欢好,萧绛身体凹凸过人的曲线,丝绸般细腻光滑的肌肤,忽然又起了冲动。
李翔眼睛盯在萧绛脸上。
萧绛化着浓妆,弄得五官更加鲜明,大眼睛看上去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在鹅蛋脸上显得十分妖媚,嘴唇涂得又红又小又厚,像个铃铛,又像是时时刻刻嘟着嘴,让李翔有吻上去的冲动;下巴尖尖,皮肤白得像奶酪;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别着一只金凤,点缀着细碎的花钿,还插着一支金步摇。
萧绛好像凭空长了好几岁,显得成熟而妖娆。
这个妆不能说不美,甚至可以说很有某种诱惑力,但是跟白天上朝时淡妆战袍的萧绛,判若两人。
李翔越看越好笑,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萧绛身边盘膝坐下,凑近她,低声问:“谁给你梳的头,化的妆?”
“那几个宫女啊。”萧绛回道。
“她们捉弄你呢,后妃才这么化妆。未婚女子谁这么打扮。”李翔说。
“嗯,萧钰刚才就说我像条蛇精,美女蛇。”萧绛淡淡的说。
“还美女蛇。”李翔不屑,“真丑,丑得让我倒胃口。”
萧绛斜了李翔一眼,不理他。
李翔凑到她耳边:“本王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等会,宴会结束,你去把脂粉都洗了,脱~光衣服,本王可以考虑再幸你一次。”
“真会白日做梦。”萧绛撇了撇嘴,“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你现在脱光衣服,当众跪下,本姑娘也许可以赏光,让你亲我脚趾头。”
李翔气怔住了:“你竟然敢这样跟本王说话。”
萧绛侧过头来瞟了他一眼,“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是我手下败将,是我的战俘,你嚣张个屁啊。王爷怎么了,莫查可汗也被我生擒过,他要是敢跟我这么说话,我早把他头剁下来了。”
李翔有半天无语。
“萧钰快回来了。他要是看你跟我凑这么近,说不定会犯个戮君之罪。”萧绛说
李翔大怒:“本王倒想看看,他怎么个戮君法。”
“那你离我远点。”萧绛说,“至少七步远,这衣服又是丝绸,又是薄纱,又是刺绣,很值钱的。你血别溅我衣服上。”
李翔啼笑皆非。
萧绛忽然往殿门口瞟了一眼:“我哥回来了,你快走吧。”
李翔赶紧起身回自己桌,但是一坐下就脑子反应过来了:我干嘛要回来,我怕萧钰啊。
萧钰穿了套女装,还化了妆,梳了个极其繁复的危堕髻,貌压美女,所有人都大声叫好。
乐师们奏乐,萧钰跳起了胡旋舞,一时长袖漫舞,彩带飘飘。萧钰体力充沛,满场飞旋,无休无止,非一般舞姬所能,一双丹凤眼,顾盼生波,风情万种,倾国倾城。
观者欢声四起,掌声雷动。突厥武士们目瞪口呆,一个劲的问通译:“这是那个生擒莫查可汗的萧将军么?”
萧钰舞毕,谢过大家,再次出去更衣。
这时夜已经深了,一些上年纪的高官开始告辞,女眷们也随之离去。
萧崇远回头对萧绛说:“皇上还没起驾,萧钰还得再呆一会。绛儿你是跟为父一起回府,还是等萧钰?”
“孩儿还是跟哥哥一起走吧。”萧绛回道。
萧崇远点点头,他知道萧绛肯定会等萧钰,当下起身向威德帝告退,自己先走了。
陈元哲也走了,夫人,女儿,女婿都跟着他走,只有陈项表示要再留一会。
自从李翔年满18,从陈贵妃那移出,搬到承乾殿自己住后,陈项就很少回府睡觉。陈元哲不知道儿子到底是宿在李翔宫中,还是睡在哪个女人那。两者其实也差不太多,反正最终都是跟什么女人睡在一起。陈元哲哪管得了那么多,当下甩着袖子,带着家人走了。
李翔立即移到了陈项桌上,两人头凑到了一起,窃窃私语。
萧钰回来,威德帝向萧钰使了个眼色。萧钰会意,上去跪下给威德帝敬酒,祝威德帝万寿无疆。
威德帝瞟了陈贵妃一眼。陈贵妃忙说:“臣妾有点不胜酒力,先行告退,陛下恕罪。”
威德帝点点头:“爱妃早点休息。”
陈贵妃把位置给萧钰让出来。萧钰跪坐在威德帝桌案的横边,给他倒酒。
威德帝一面慢慢喝酒,一面看着那些突厥将士和跟随陈项出使归来的金甲暗卫。
萧钰已经明白威德帝的意思了:“臣午宴跟他们敬过酒,但是跟他们还不是很熟,要么请陈使节这两天陪同臣多跟他们走动走动。”
威德帝看了萧钰一眼:“那朕明天就把他们都派拨到你手下吧。”
“臣遵旨。”萧钰应道。
威德帝貌似在随意闲聊:“两位公主和亲种种事宜,朕会吩咐内务府派专人负责,这些人也调拨到你手下。护送的军队你还需要多少人马,去御林军那挑选、调拨。”
“臣领旨。”萧钰回道。
“爱卿自己有什么要求么?”威德帝问道。
“嗯,臣得带上绛妹妹同行。”萧钰说。
威德帝点头:“爱卿不说,朕也会派她与你同行的。”
陈项返途就遇到东突厥精骑兵假扮马贼追杀,说明西突厥那边必有人通风报信,当然,这也是在意料中的事,毕竟东西突厥本是同一家,藕断丝连。但是由此可以推论,和亲队伍也必会遭东突厥截杀,再派陈项去的话,等于是叫他去送死,这任务非萧钰不可。
威德帝今天看了萧钰萧绛的演示后,大为放心,觉得派出这两人,和亲队应该能走到目的地。
威德帝宠爱的看了萧钰一眼:“多跟那几个将士亲近亲近。哎,朕老了,有点累了,这烦人的宴会啊。”
“皇上日理万机,精力过人,臣等望尘莫及也。”萧钰一笑,躬身退下,去突厥金甲卫他们的桌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