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项笑,两人把铺盖打开,陈项躺下,丽娅盘膝而坐。
月光照不入树冠,两人呆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夜风却透过枯枝吹入洞~穴,陈项的虎皮斗篷已经给了那个女子,于是将行军的薄毯将自己裹紧点。丽娅再次晃着火折子,看了看他,把自己那条毯子拿过来,也盖在他身上。
陈项皱眉:“不用。”
“你先盖着,等我打坐完毕再还我。”丽娅说,却把自己的皮囊递给陈项,“喝两口酒御寒。”
陈项喝了两口丽娅的青稞酒,忍不住问:“你酒里面到底加了什么?又冷又热的?”
“加了一粒丹药。”丽娅手掌伸出,让陈项看了一眼手中一粒灰白色的药丸,“这种药只溶于高度酒中,长期服用,能改善体质,增长内力。不过这种丹药炼起来很麻烦,我剩下不多了。今后,离开了阿尔泰山,没药材了,也炼不了了。”
陈项小声说:“跟你吞入腹中的,同效么?”
丽娅一愣,忽然明白过来陈项什么意思了,脸一红:“不要瞎说。”
“不是瞎说啊,我真的有感觉啊。”陈项说。
丽娅一口把火折子吹熄,自己打坐,不再搭理他。
陈项闭上眼睛,迷糊了过去。
一个多时辰后,丽娅收功,不想吵到陈项,自己躺倒。陈项却立即把眼睛睁开了。他一直不敢熟睡,丽娅一动,立即清醒。
“丽娅,”陈项轻轻喊道。
“什么事?”丽娅问。
“过来一起睡。”陈项一面说,一面把火折子点着,自己爬了起来,把丽娅身下的垫毯拿了过来,铺在自己的上面,然后将两条盖毯都扯过来,把丽娅抱在怀中,一口吹熄了火折子,“睡吧。”
陈项身材高大,把丽娅整个的抱在了怀里。
“暖和么?”陈项小声问。
“很暖和。”丽娅笑。
两人紧紧的搂在一起,丽娅听见陈项心脏有力的跳动,“咚咚”,极有节奏,忽然发现那处硬硬的蹭着自己的腿。
丽娅忙把陈项推开一点。
陈项不好意思,身体往后一缩:“别走,外面冷。我不会怎么样的,我会一直等。”
“等什么?”丽娅奇怪。
“等你愿意委身与我。”陈项说,“我不要一夜之欢,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人。”
丽娅吓了一跳,立即拒绝:“那不行,陈公子,我不能对你做出这样的许诺。”
陈项大失所望,忍不住的要发火:“丽娅,为什么?难道你有我还不够么?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为什么你还要找别的男人?”
“这跟你能给我什么无关,也不是够不够的问题。”丽娅生气,“我们根本无法预测未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怎么能让我做出这种承诺。而且,就算我承诺你又如何?嘴巴一张的事,说过的话跟放过的屁有什么区别.....”
“会发生什么事,能发生什么事?”陈项嗓门也高起来了,“只要你嫁给我,自然一生有靠。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丽娅冷笑了一声,正想回嘴,忽然想到陈项说的“天塌下来,我顶着”之语,打了个机灵。
“陈公子,”丽娅一推毯子就坐了起来,“有些话咱们两个必须说清楚。我和你只是萍水相逢,结伴同行。咱们之间,也就路上互助这点情义。今后我如果在红香阁挂牌,你来捧我,是恩情,你忘了我,是本分。我如果留你一夜相欢,也自然会收你一夜的过夜资,总之,咱们无论如何,都谁也不欠谁的。”
陈项火冒三丈:“你坐起来干嘛,想冻死啊。明白了,你我就两个路人,互不相干;就算我们肌肤相亲,也就是妓~女和嫖~客的关系,行了吧。睡觉。”
陈项又将丽娅紧紧的抱在胸前,心却像撕裂一样痛苦,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你我就路上互助这点情义。
而他本以为两人有生死与共之情。
陈项不知道的是,丽娅贴在他心口上,脑子想的却是陈项的那句话: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丽娅知道陈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依然为之深深感动,而正因为感动,所以更要跟他生分。
后来陈项常回想起他们同行的那一路,尤其是两人相拥取暖的那一夜。陈项多少有点感慨,丽娅那时确实是对他很有好感的,那时他也是有机会追求她的,如果当时他坚决一点,热烈一点,也许他和她真能深入发展,但是他由于对她的怀疑,对自己未来婚姻的敬畏,也出于自尊,他没有把握住。
但是如果他把握住了,又能如何呢?就算她因此爱上他了,又能如何呢?她会为了他而放弃她的目标么?她会跟他白头偕老么?
答案是否定的。
她是那么偏执的向着自己预定目标挺近,完全视而不见那所谓的复仇其实多么虚妄,不承认时过境迁,人生早应该改换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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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近中午的时候,在玉门关门前,追上了马队。马队其实是在城门外等他们两,两人到后,整个马队浩浩荡荡的一起入关隘。
玉门关每天都有这样的马队入关,所以守城的门卒也是司空见惯,有条不紊的一一检查各人的身份名牌,货物要开包检查,看里面有无违禁物品,而西突厥的那些将士和美女要一个个登记,等待批复后才能入关。
陈项当然不能让他们检查自己货物,也不能让他们扣留西突厥的来人,于是冲金甲暗卫的队长使了个眼色。队长找城门官去了。
陈项自己却走在丽娅前面,老老实实的把自己身份名牌拿出来让门卒检查。
大周的名牌是一块手指长的铜牌,形状像一只龟,龟嘴里咬着一个铜环,可以挂在什么东西上面,省得丢。
龟牌背面是鱼鳞一样的花纹。这花纹很有讲究,因为鱼鳞纹按持有人身份的高低,分鎏金鎏银和什么都没鎏的。普通老百姓就是一块铜牌,什么都没鎏,但是陈项的铜牌上的鱼鳞纹是鎏金的,在阳光下一闪一烁,所谓的“金龟婿”就是从这起源的。
但是龟牌的正面,却刻着一堆复杂信息,包括姓名,性别,籍贯,住址,生辰年月,大人物还有官衔职位,最重要的是,龟牌上面还有面部特征的简要描写,如果不会易容术,想冒名顶替也不是那么容易。
陈项的龟牌上没刻官衔爵位,因为他还没有袭爵,但是有他的姓名和字。
门卒念:“陈项,字熙之。”门卒知道自己眼前是个大人物,因为手里是罕见的金龟牌。
陈项点头:“正是。”一面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丽娅的反应。丽娅貌似没什么反应,看来对自己的真名并不耳熟。
其实丽娅心里想的是:原来他还真的姓陈。不过,谁知道呢,也许这牌是特意伪造的。
丽娅一直揣测陈项可能姓李,是李氏皇族中的哪一位,这样就能解释她为什么总是隐隐觉得他脸熟,李氏子孙容貌上有点共同特征也理所当然。当然陈项不可能是大皇子,二皇子,毕竟皇位继承人,不可能这么轻易涉险。
门卒又核对了一下陈项容貌描写,貌似没什么差池,放了过去。
下面轮到丽娅。丽娅也取出一块铜牌来,交给门卒,这是一块普通铜牌,什么都没鎏的。
门卒念道:“丽娅.漾索罗。”
丽娅点头:“是我。”
陈项微微惊讶,难道还真是她的真名。
门卒又去核对面部特征,然后放她过了,看来铜牌的容貌特征上有标明她的胡人血统。
陈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铜牌上住址刻得啥?”
“长安平安里怡兰苑啊。”丽娅说。
陈项无语,难道她的来历还是真的不成?
城门官出来了,吩咐门卒不用再检查,陈项的马队无论是人是货,全部放行。门卒也不惊讶——刚才那男子拿的是鎏金的龟牌嘛。
马队入城后,直接去了玉门关的官驿。玉门关的官驿非常巨大,因为所有的大周官方商队都要从此出关,所有每天都有几批人马在此装货卸货,整装待发。
入住之类的手续,陈项一概不露面,都由手下那个金甲暗卫队长去~操办,但是马队初步安顿下来后,陈项却命人去玉门关衙门给刺史投递了一张拜帖。
然后陈项开始着装。
陈项是二皇子李翔的侍读,谁都知道这位置有多显贵——储君儿时的玩伴,少年时的同窗,今后自然是他最亲信的大臣。但是侍读本身不是一个官职。
陈项出京前,为了这次的特殊使命,威德帝封他为钦使,官居三品。当然这只是个临时的头衔,但是此刻陈项按三品大妆。
陈项穿的是三品武将的服饰(嫌文官的圆领袍衫不够彰显他英武的容貌),头戴饰有红色绒球的束发金冠,身上着深紫色三品绫罗朝服,上绣左右对称的金色猛虎,腰束玉带,外罩银色连环锁子甲,双肩都有虎头吞肩,腰上挎一把御赐的金柄盘龙剑,小腿上捆着护甲,足蹬皮质马靴。
陈项揽镜自视,好一个英气勃勃年轻将军,先左顾右盼,自我得瑟了一番,然后,赶紧派人去把丽娅叫过来——孔雀开屏怎可无人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