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太狠了,直到此刻,众人才后知后觉原来第一个问题真的很温柔。
不过说狠其实倒也还有几分余地可留,毕竟大多数人的初夜都和在场任何一位没半分关系,于是纷纷坐着没动,面前的酒瓶顽强地矗立着。
柏池手上还拿着酒瓶,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动作悠闲自得,缓缓将酒瓶放倒,瓶口微调,正对着对面那人,不着痕迹地暗示着什么。
南婷面色瞬间灰白,不可置信般看着他的侧脸。
自然,也不能看出朵花来。
方疏凝觉得柏池绝对是来搞自己的,这个问题明显针对她,还不惜把自己也拖下水。
她漠然地望过去,他眉骨轻扬,唇边噙着一抹浅笑,饶有兴致地与她对视。
她说过的,他一向睚眦必报。
今天让他不满了太多次,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方疏凝静默良久,终于伸出手,动作缓慢地将瓶子放倒。
顾不得周遭或诧异或好奇的目光,她抱着手,身子后仰倒在椅背之上,姿态竟恢复一贯从容。
要玩是吧?
那她就陪他好好玩。
柏池见状,满意一笑,眼神中流露赞赏的意味。
齐巍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梭巡,手上的打火机一开一合,火苗轻轻跳动,他抿着唇不语。
后来再提的问题可就实在是小清新了,玩起来也没什么意思,这一环节结束后,大家又各玩各的去了。
Sherri打电话来提醒有一封工作邮件需要方疏凝查收,她起身出了包厢,在幽暗的走廊尽头站定。
回复到一半,有脚步声渐近,高跟鞋陷在厚地毯之上,消减了尖锐的撞击声,也磨得人心痒难耐。
她抬头,两秒后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眸。
南婷在离她十步之远的地方停下,语气僵硬:“我们谈谈?”
方疏凝恍若未闻地继续回邮件,待一切都处理好后,才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机,问:“谈什么?”
“柏池。”
南婷耐心等待良久,缓声道出这个名字。
方疏凝心底腹诽一声,忍不住轻嗤道:“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南婷向前两步,胸腔起伏,尽量克制般问:“你和柏池,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和你有关系吗?”她淡然反问。
“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和他之间究竟有过什么。”南婷牢牢注视着她,姿态不经意间流露高傲,“总之我想告诉你,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是你能比的,我们相识快十年,你觉得你能插得进来吗?”
方疏凝默默听着,倏地轻笑一声,看着在自己面前犹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她,打趣道:“认识快十年了……那怎么还没在一起啊?”
她说这话其实也是在讽刺自己,只可惜南婷听不出来,她面上过不去,话语上却不饶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方疏凝笑得愈发灿烂,甚至忍不住想给她拍掌助兴:“喂,你说的这些话,柏池本人知道吗?”
不等南婷回应,她又一口气道:“还是说,你完全活在自己意淫的世界里,仗着和他认识的时间够久,就把他当成自己的所属物,借此来对他身边的各色人物指长道短、明讽暗刺,并为之沾沾自喜?”
南婷彻底惊了,微张着嘴无法反驳,一张脸青红交加。
方疏凝懒懒地看她一眼,心下摇头,这段位,还不够她练手的。她从小到大和同龄人吵架就没输过,这并非得益于有一个当外交官的父亲,而是完全掌握了周清筠女士的真传,毕竟她是个在言语上能把外交官压一头的女人。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是提醒她一句:“还有,你认错人了……”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南婷突兀地打断她,“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不过那个人不是我……”她缓缓走近她,几乎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也不会是你。”
方疏凝双目无波地注视前方,看见齐巍推门出来,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她后退一步,脱离南婷的气息,语气平淡地告诉她:“你香水味太浓了,友情提示你一句,柏池最讨厌这味儿。”
说罢,姿态从容地走向包厢门口。
齐巍见她走近,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你们聊什么呢?”
“聊天气。”她漫不经心。
“哦。”齐巍没说什么,面色有些异样,他手上拿着手机,向她示意道,“你还没通过?”
方疏凝点点头:“手机没电了。”
她在想,回去肯定不能再坐他车了。
聚会结束,方疏凝先走一步,躲过了齐巍的视线,在停车场堵住柏池的车。
她靠在墙上,见迈巴赫在面前停下,直起身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前,扣起食指中指敲了敲车窗。
车窗应声滑落,她抱着手,声音平稳:“你,下来。”
南婷如今见着她可真是怵得慌,直怕她又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刺自己,遂回头去看柏池,期望他能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替自己解了这个围。
岂料柏池竟也是一副作壁上观看好戏的模样,甚至善解人意地打开了中控锁,朝她道:“抱歉,你自己打车吧。”
南婷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愣愣地看他三秒,不情不愿地推开了车门,在和方疏凝擦肩而过之时,恨然低语一声:“你别得意得太早。”
方疏凝根本不在意她,动作利落地坐上去,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待行驶过一段路程后,她终于说了上车以来第一句话。
“好玩吗?”
“你指什么?”柏池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方疏凝平复着呼吸,顺过气后,终于一语中的:“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把当初那件破事儿拿到台面上来讲?!”
她话音刚落,被急刹刺耳的声音遮盖住最后几个字,身子猛地弹出去,又被安全带收回来,手用力扶在车窗沿,心下急跳。
柏池毫无预兆地将车停在路边,搭在方向盘上手缓缓收紧,良久,侧过头来看她,面色不明:“破事儿?”
“难道是喜事?”她稳住呼吸,反唇相讥。
说实话,她这些年都在刻意忘掉那件事儿,如果柏池不提,她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毕竟,当初就是这样约定好的。
虽然是她单方面的守诺,但她觉得柏池也应该见好就收,不该再提起那件戳两人心窝子的事。
“方疏凝,那件事对你来说,就真的是个洗不掉的污点?”他牢牢注视着她,眉间微微蹙起。
“是。”
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上了床,导致他无法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并为了这件事而不敢有所行动,只能将一腔爱慕压在心底,想来他心里也是有些怨气的吧,所以才一次又一次提醒她,让她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他、欠着他。
“柏池,我没有对不起你,当初那件事两个人都有错,后果也应该由两个人一起承担。”
“是啊。”柏池倏地轻笑了一声,又像是在自嘲,“那你承担了吗?你不是逃了吗?”
方疏凝哑口无言,那不是为了给他和纪晚创造解释和好的机会吗?况且,当初也并非仅仅因为那件事……
“我……”
“闭嘴,或者下车。”他冷冷打断她,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会让自己忍不住掐死她。
方疏凝看他三秒,回身推开车门,果断下去。
车门合上的瞬间,车子疾驰而去,果真半分留恋也无。
得,又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