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把黎景桐列入那种可以随意联系,不拘小节的朋友名单里。
比如方才他觉得冷的时候,第一个念头竟然就是打给黎景桐,而不是认识多年的志哥。
当然了,志哥住得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而且也只会说“食屎啦你,不会去买把伞哦”。
但对黎景桐这种随随便便的不客气,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虽然行事浪荡,嘴上轻浮,但在人际关系上,纪承彦其实一直是相当谨慎的一个人。
他不爱麻烦别人,更勿用说轻易向人求助。
为了淋雨受冷这么点j-i毛蒜皮的小事而找一个并不十分相熟朋友伸手,这简直软弱得不像他的做派。
纪承彦立刻警醒道:“不方便吗,那不麻烦你了。”
黎景桐说:“前辈,你把定位给我一下,我来找你。”
在挂完电话的时间里,纪承彦一直在暗自琢磨和反省。
也许他真的太随便了?
可能所谓的崇拜归崇拜,黎景桐并没有打算跟他那么亲近?
一般人都不喜欢随意让外人登堂入室吧,地位越高越是如此,也只有他那种狗窝才无所谓。
黎景桐会觉得他太唐突了吗?
其实他不是那么冒失的人。可能是黎景桐之前对他太好了吧,他就有点太放松了,以至于拿捏不好分寸……
黎景桐果然住得很近,他那复杂纠结的心理活动还没折腾完呢,对方就到了。
青年一见他,就大步上前,用手里的外套将他一裹,直接给他囫囵包上,而后低头看着他狼狈兮兮的脑袋,说:“你都淋s-hi啦。”
“……”
纪承彦有点受打击。
原本他觉得吧,他比黎景桐胖多了,按理这家伙的衣服他是未必塞得进去的。然而这么容易就穿上了,这不由令他自尊心大受挫折。
难道他比黎景桐矮很多吗?
纪承彦说:“是啊,没带伞。”
黎景桐挺认真的:“最近天气多变,出门还是得带一把。”
“哦。”
黎景桐又说:“忘了也没事,我可以给前辈送伞。”
“……”纪承彦心想,你最好是有那么闲啦。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刻,黎景桐道:“前辈要来我家吗?”
纪承彦立刻说:“不用了。”
青年说:“啊……”
“你不方便,我就不去了啊,衣服我回头还你。”
“不不不,”黎景桐像是一下子慌了,“前辈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方便,我很方便!我家里没有其他人的!”
“……”纪承彦只得反过来安抚他,“你不用勉强啊,这又没必要跟我客气。”那时候黎景桐的犹豫是真实的,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这个需要时时观人脸色,听辨弦外之音的圈子,早已造就了他的敏锐。
“不不,”黎景桐突然有些羞窘了,“我只是……怕前辈到了我那里,会笑我。”
“……??”
他自己住那破地方,有任何资格笑别人的住处吗?
难道黎景桐还能比他更脏乱差?那也是种不世出的才华啊。
害羞完了,黎景桐下定决心一般,说:“前辈,来我家坐坐吧。”
这里到黎景桐的住处,只是步行的距离,两人便合撑一把伞慢慢走过去。
一路雨势依旧,高大的青年走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为他举着伞,让他生出种奇异的陌生的安心感觉。
其实他很久没用过雨伞了。
天凉点的时候他会穿一件跟随自己多年的bia防水连帽黑色风衣,帽子一拉起来,刮风下雨都能凑合。
他现在的生活是这样的,凡事都给予最简单粗糙的对付。
两人到了黎景桐所住的公寓大厦,搭电梯上去,行至门口,黎景桐在伸手按密码之前,突然又停住了。
纪承彦从青年脸上读出了轻微的紧张和尴尬。
纪承彦立刻说:“要不,我还是先回去?”
他不知道黎景桐在为何而纠结,也没有窥探的好奇心。
反正不管是什么,但凡令人窘迫的东西,那都是不戳破为好。
对他来说是如此,他对别人也一样。
“不不,”黎景桐低着头说,“就算前辈笑我,也没关系的。”
青年默默解了密码锁,大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屋内,而后灯光大作。
纪承彦一眼就看见墙上的巨幅海报。
“……”
海报裱得十分精致,俨然名画的待遇,配上红木画框,挂在那里颇有些艺术品的意味,一点也不显得脑残。
然而海报上那个人,不是纪承彦自己又是谁啊。
“……”
能把追星海报贴得这么高大上的,也只有黎景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