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赵哥发了信息,他很快就把解遇的电话发了过来,什么也没多问。
姜遥浅自在了很多。
拨了那个电话,结果电话响了好多声都没通,姜遥浅突然想到他正在上班,只能存了号码等明天再说。
第二天姜遥浅到公司,尤峰正等他。
刘娜坐在办公桌前,拿笔一下一下地戳着纸,满脸不高兴。
应该是被尤峰训了。
姜遥浅没表露出什么情绪,跟尤峰对了一下信息。
这个客户姓苏,是一个中学老师,是用的拆迁款买的澜湾城的别墅,为人比较节俭,但是又追求品质。
算是比较难搞的那一类客户,姜遥浅大概跟了聊了七八次过后才慢慢地探出他的大概预算,后来每样东西的报价也是很有技巧的。
姜遥浅了解情况后开始思考着对策。
还好刘娜报价报得不算细,要不然这次真的很难圆回来。
姜遥浅翻出了苏先生的电话,暗暗调整好语气表情。
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喂,您好,苏先生,我是小姜。”
“对,我回来了,正在公司,你今天忙吗?”
“好的,好的,那我在公司等您。”
挂了电话,姜遥浅松了一口气。
苏先生愿意接电话,态度也还算好,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十点多的时候,苏先生到了公司。
“苏先生,您好。”
姜遥浅笑着打招呼,带着苏先生往恰谈室走。
坐下来后,姜遥浅把之前的方案拿出来,又跟苏先生确定一些装修细节。
苏先生一直静静听着,偶尔点下头,没提出什么异议。
大概一个小时后,前台来添水的时候,姜遥浅道:“苏先生,看您的工期比较赶,今天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您就定下来,我们加紧给您出效果图,然后您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苏先生喝了一口水,环顾四周:“上次我来接待我那个小姑娘呢?”
姜遥浅心想,来了。
“您是说小刘吗?”
苏先生点头:“应该是,上次我来的时候,她也给我做了一个预算,价格比你的低了不小。”
姜遥浅顿时笑了起来,从文件夹里拿出两份报价单:“这个她跟我说过了,不过她对您的要求不太清楚,跟我做的预算有些差别,我给您看这个......”
姜遥浅把两份报价单不同的地方一一指了出来,又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遍,不说谁的不好,只说自己是什么想法,这么做方案的原因,考虑了哪些问题。
慢慢的,苏先生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其实不全是价高价低的问题,而是没人愿意当个傻子不清不楚地被宰,只要有理有据、态度真诚地去打消他的疑虑,反而会加深他的信任感。
最后姜遥浅主动给他抹了一些零头,苏先生终于爽快地刷了首期款,确定好了开工时间。
送走客户,尤峰走过来:“他的工期怎么这么赶?”
姜遥浅边收拾着资料边回答:“苏先生的女儿年底要从M国回来,这次回来就是长住了,所以他要赶着时间尽快装修好。”
尤峰点点头,这就能理解了。
上午没什么事了,姜遥浅又想起来要还钱的事。
她翻出号码,走出办公室。
电话一直嘟嘟嘟的没人接,在姜遥浅刚准备挂断的时候接了起来。
“喂。”
他应该是被吵醒的,声音迷糊沙哑,隐含不耐。
姜遥浅听出来了,一下子想起来他现在正是睡觉的时间,顿时心里懊恼,赶紧抱歉道:“你好,实在不好意思,我——”
“到了?”他打断。
“什么?”
电话里没有声音了。
姜遥浅便改问:“到哪里?”
电话被挂断,几秒后发过来一个地址。
姜遥浅皱着眉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打车过去了。
到楼下的时候,姜遥浅又打了他的电话。
这次接得快了一点。
“喂,我到了。”
电话被挂断,大概五分钟,他下来了。
他应该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没清醒的困倦,高高的,穿着黑色的短袖,黑色的薄裤子,手臂长,腿更长,走路时,大腿的肌肉线条都能清晰地印出来。
姜遥浅仰起头。
他走过来,只掀着眼皮扫了她一下就低头,两秒后又抬起,目光停顿住,边走边眯着眼瞧了瞧她,表情有些奇怪。
似乎有些意外怎么是她。
“你让我来的,钱怎么给你?”姜遥浅声音微冷地说着。
他没说话,低下头,在手机上翻着什么。
一会抬头:“发你卡号,转帐。”说完转身就走。
姜遥浅:“......”
那让她来干嘛?
特意耍她玩?
姜遥浅自认不是脾气多差的人,但是昨晚、现在,终于让她忍不住了。
“真是莫名其妙!”她的语气带火。
或许罗茜茜是对的,不被人喜欢的人,总有那么些原因。
他听到了,停住,转过身。
日光在他的身后,他的面上是暗的,地上的影子斜着。
姜遥浅再一次感受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异样熟悉感。
那种森冷的、深刻的眼神,穿透空气,毫不客气地扎进她的眼睛里。
她肯定在什么时候见过的眼神。
*
收到卡号,在手机上转了账,姜遥浅一路沉思着回到公司,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两道声音。
“那她也抢过我的单子,老大你怎么不管?”刘娜的声音又是不服气又是委屈。
“刘娜,那是你的弃单,这些单子公司一直都是分配给新人练手,难道你刚来的时候我没有帮你?”
刘娜依旧犟着:“反正你就是偏心,你们就是看她漂亮!”
尤峰差点拍桌子。
“老大,你是不是喜欢她?”刘娜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姜遥浅皱眉,没再听下去,转身离开。
苏红伶发信息过来,问她下楼了没有,说一起去吃午饭。
姜遥浅回了信息,下了楼。
“这里。”
苏红伶在餐厅里朝姜遥浅招手。
点好餐后。
“怎么样?”
苏红伶突然托着下巴、一脸兴味地问道。
姜遥浅正喝着水,一下子没明白。
苏红伶笑得暧昧:“那个调酒师,联系得怎么样?”
“我问过赵哥了,没听说他有女朋友。”
姜遥浅:“······”
姜遥浅不说话,苏红伶以为她在害羞,便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要不是不喜欢比我小的,我都去倒追了。”
姜遥浅只能说实话:“我不喜欢那种男生。”
苏红伶惊讶:“那种都不喜欢?那你喜欢哪种的?”
哪种的?
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一个人,然后胸口立刻发痛发堵。
她真的厌烦这种下意识,痛恨这种心底反应。
*
十号的时候,工资发了下来。
上个月的底薪加提成,姜遥浅挣了整整两万五。
拿着那一大沓现金,姜遥浅终于深刻地知道自己改变了什么。
钱这东西,确实没那么难挣。
只要你改变一点点清高与原则,事故圆滑,再加能吃苦耐劳。
给丁芸打了五千,又给另一个卡号打了八千,剩下来的,姜遥浅全部存进了自己的卡里。
手机铃声几乎与短信息声一起响起。
姜遥浅面无表情地按掉电话,盯着短信上的余额看了一会,终于有了一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
逛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菜,又买了一些零食,姜遥浅往回走。
天气慢慢地热了起来,吹过来的风不再冷,晚上散步的人也很多,情侣夫妻、父母幼儿,茫茫热闹人群。
回到家、打开门,看到餐桌又没收拾,上面放着吃完的泡面桶,倒着几个啤酒罐,还有堆满烟蒂的烟灰缸。
这就是合租屋的烦恼,姜遥浅原来租的是三室两厅,客厅还被弄成隔间,人更多更脏乱。
姜遥浅放下东西,转个方向走向厨房,厨房里还是早上收拾完的样子,干干净净的,打开冰箱,里面也什么都没被动过。
这是唯一的好处了,他们似乎从不做饭,而且也没有乱动别人东西的习惯。
姜遥浅心里的郁气少了一点,认命地回到餐桌前开始收拾。
红烧牛肉、红烧排骨、小鸡炖蘑菇。
别说,还挺丰富。
往里一看,味道应该也不错,汤都喝干了。
烟灰缸里放了水,烟蒂泡开黏在一起,倒了几下没倒出来,姜遥浅心气一来,直接往垃圾桶里一扔。
好了,干净!
做饭、吃完,洗洗弄弄的都十点多了。
终于身体舒展地躺在床上,姜遥浅看着天花板,突然觉得现在也挺好。
累得充实,也就没空多想。
挺好。
夜里的时候,床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姜遥浅睡得正沉,迷迷糊糊地拿过手机,时间都看不清。
“喂,你好。”
“宝宝,宝宝,接电话······接电话好不好······你回来······我们去、去······”
那边胡言乱语着,醉醺醺地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在嘶吼。
能感觉到痛苦揉在每一个字里。
姜遥浅彻底清醒了,静静地听了一会,挂了电话,拉黑,闭眼。
半个小时或是一个小时,或是多久,姜遥浅没等来入眠等来了头痛。
真的不能在深夜里清醒,每一根神经的反应都太清晰了。
起床,穿好衣服。
姜遥浅拿着钥匙出了门。
打开手机地图,附近只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走路大约半个钟头。
姜遥浅就这么走着去了药店。
到了药店,里面两个店员正围着一个人,她只从空档中看到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手很大很长,指缝里都是鲜红的血,血还顺着指尖不停地往下滴。
姜遥浅低头,看到瓷砖地上也有一滴滴的血印子,一直从门口滴到里面。
她错开了一下脚。
“你这个手掌被扎得好像有点深,最好去医院,说不定要缝针啊。”
姜遥浅没听到回复。
“你要什么?”另一个店员转身去拿消毒水跟纱布,看到姜遥浅随口问了一句。
“安眠药。”
听到这个,年轻的店员又掉头扫了一眼姜遥浅。
大半夜,一个精神恹恹、面色沉沉的女生来买安眠药,很难让人不多想。
“只有这种,助眠安神的。”她伸手指指玻璃柜台,又继续忙活着。
姜遥浅走过去,低下来认真地看了一会。
“嗯,可以。”
那边正在冲洗伤口,姜遥浅便耐心等着。
“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吧?”
“伤口没好之前要忌口,不能喝酒。”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
姜遥浅听着那个店员刻意温柔的声音,心里猜测这个人应该挺帅。
她曾经遇到一个老师,那个老师特别爱讲:外貌不过是一副皮囊,女孩子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去化妆打扮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完全是在迎合低级审美,对真正的生活起不到任何作用。
姜遥浅当时还有点赞同,现在却觉得,好看当然有用,连去买菜,别人都会多送两根葱。
那边包扎好了手,店员弯腰捡着地上的东西。
坐在凳子上的人终于露了出来。
他穿着宽松的黑T恤,低头时领口大开,两根锁骨清晰地凸起,腿也叉开,弯腰坐着,那只受伤的手搭在柜台上,另一只手两根指节曲着抵在大腿上。
随意的坐姿就能显着他的性格脾气。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头。
两人目光对上。
姜遥浅心里道。
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