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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想当公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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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尹翔一路因这似梦非梦的警示而留了心,再不对燕王抱有幻想,一路想法子接了妹妹回燕北。皇帝若要对付他们尹家,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尹翔带着燕北十八骑不日入都,第一时间去兵部报备请求来日大朝觐见皇帝,与兵部诸位大人见过礼之后,托称要去昌宁侯府接妹妹不作应酬就离开。

尹翔正出兵部衙门,就见赵霆尧带着他的左右手魏国公府二公子王仲羽、清河王世子赵俊骐来了。

尹翔已经决定不会为赵霆尧卖命,但是这事要从长计议,不能事先表现得太过明显,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仍如从前一样行礼。

“下官尹翔参见燕王殿下!”

赵霆尧比雍正指望年羹尧打胜仗坐稳江山时一样真诚,上前双手扶起他,微笑道:“云飞一路奔波辛苦。”

尹翔微笑道:“下官几日来不过是骑一骑马罢了,辛苦的是马。”

王仲羽拍了拍尹翔的健臂,笑道:“殿下与我们早打听出你今日进京来,亲自来接你去喝一杯,权当作洗尘!”

王仲羽是国公府的二公子,本不能袭爵了,但他跟着燕王谋求战功和从龙之功,如今在禁军中职位就不低。

尹翔受宠若惊状:“啊?这下官如何敢当?”

赵俊骐道:“我们都快十年的交情了,在燕北时云飞一直对我们照顾有加,这洗尘酒是一定要喝的。”

尹翔十五岁就进京当质子,虽然他们三人因为学艺并不时常在京中,但是年节回来时也见过尹翔。

尹翔满脸感动,叹道:“殿下与二位抬举我,我哪敢推辞,只是我已有四五年未见小妹了。四五年前她才八岁,一夕之间就没有了爹娘,我怕她无人照顾送了她来外祖家。”

尹翔说着竟然虎目闪着泪光,燕王心中一动,微笑道:“你妹妹我见过,倒是胆子大得很,有将门虎女之风。”

尹翔想起那似梦非梦的警示,还有尹羲接连给他写信谈自她的婚事,也怕燕王定要利用她。尹翔想到之后他又作践死她,尹翔哪里会让他娶上妹妹?

尹翔喜上眉梢之状,笑道:“若真如此,方不愧是我尹家的女儿!我尹家不是文臣,规矩自是不同。妹妹就该娇养,只要她开心,她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摘给她。她年纪也不小了,这回我来真要商量给她挑选个美貌听话夫婿,若敢对妹妹有二心,我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霆尧本想试探,与尹家还有没有机会结亲,之前与尹翔也暗示过,尹翔虽没有答应,可也没有说过这种话,对他还更亲近几分。

王仲羽奇怪的看着尹翔,说:“云飞,这男子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你要如此为妹妹择夫,不怕只能选些小门小户人家?小门小户人家男子,但凡有几两银子都要纳个妾呢。”

尹翔呵呵一笑,说:“我们家怎么能一样?我在战场上拼杀是为了让妹妹过上好日子,我宁愿她一辈子不嫁,也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我的妹婿必须一心一意待我妹妹,我尹家之女没有能辱。”

尹羲在信中说过,她不嫁人想要招婿,若是夫婿不乖就休夫,生下孩子也是尹家的。尹翔当时觉得她异想天开,这时却故意这么说,绝了燕王娶她的可能。

燕王沉迷于顾若兰,妹妹嫁给他连基本的相敬如宾都没有。何况他对尹家拥有最狠毒的心,尹翔就算拼得性命不要,也不会再把妹妹推出去了。为了尹氏家族和列祖列宗,他已经把妹妹推出去过一次了。

赵俊骐如看怪物一样看着尹翔,心中腹诽尹翔再如何文武双全,能征善战,骨子里到底有部分胡人血统。

三人因为尹翔蕃军胡人背景,在这方面也不对他做卫道士的指责了。

……

尹翔赶到昌宁侯府大门外时,早有镇国公府的留在都中的下人跟昌宁侯府下人一起候着了。

尹翔一到,因为他的爵位更高同,昌宁侯府中门大开,现任顾峰、顾崖、顾岩带着和尹翔同辈表兄弟都在二门迎接。

这本来就是外祖父家,亲戚间叙了契阔后,顾峰引着尹翔去拜见昌宁侯及夫人,再将各类风情土物酬献了。

这时才有几房奶奶带着未嫁的小姑和表妹们来了,从前尹翔在京为质子时只住在自己府里,与表妹们也不是很熟悉,根本就没有留意过小时候的顾若兰是否特别美貌,这时一见她的模样竟然与警醒梦境中的她一模一样。

尹翔心中更加确定如若不做改变,那就是他们尹家阖族的未来。

顾若兰这贱人到底与妹妹、他尹氏家族有何深仇大恨,要那样作践妹妹多年,最后还要将妹妹做成人彘。

看着这张美若天仙的脸,留在他脑海中的就是她对着赵霆尧的各种做作和杀死琉璃、处置妹妹的丧心病狂。

顾若兰这张皮有多美,皮下的灵魂就有多丑。尹翔多看了顾若兰三眼,顾峰和崔氏都有几分自得,顾峰咳了咳提醒尹翔。顾峰还以为尹翔是对美若天仙的顾若兰是寻常男子一样的一见钟情,哪里知道尹翔想着有朝一日他也把顾若兰做成人彘,方消他心头之恨。

尹翔如今不亲近昌宁侯府大房人,说:“我母亲是顾家出去的姑奶奶,从前就听父亲说起,他少年时就仰慕顾家女儿的端庄闲淑、大家之风,我见小姑和四表妹端庄大气,极像我母亲,只是奇怪五表妹合该更像一分,可怎么不对呢……”

因为顾岚和顾若莲与现任昌宁侯夫人有血缘关系,她不禁问道:“有何不对?”

尹翔道:“我结识异人,通些相面望气之术,五表妹这气不正,只怕将来会给家族带来灾祸。”

顾峰一房全家都脸色大变,崔氏心头更是一跳,因为空性大师也说过顾若兰有劫,必须送去庙中修行到二十岁再嫁人才化劫。

崔氏一转念,道:“翔儿一来家里,怎么就说这种话呢?是不是羲儿调皮,让你这么说的?”

尹翔面露不悦,道:“现在的五表妹是被恶鬼附身的妖孽,迟早要若大祸,你们还当宝。看在母亲的份上,我才直言,信不信由你们。顾家有这样的妖孽潜伏着,我不能让羲儿借住顾家了,今日就接她回国公府去。”

尹翔不知顾若兰是穿越的,只是依着梦境中的事看,顾若兰之狠毒做作便如皮下住着恶鬼一样,让尹翔厌恶之极。尹翔可不想跟顾若兰做戏,一开始就断了让她借他的势去当燕王妃的路。凭他顾家的男人是不可能扶着顾若兰当上燕王妃的。

三奶奶素来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处处被大房的孩子压着,这时心底笑开了花,问道:“若兰侄女儿如此天人之姿,空性大师都说是贵人之相,怎么会是妖孽呢?”

尹翔暗道:这莫名其妙的毒女最后是能当皇后的,难不成空性大师真的给她相过面?

尹翔说:“我没有见过空性大师,除非空性大师亲口跟我说,我才相信。”

忽听厅门外传来一阵笑声,一个少女笑道:“恐怕大师不会亲口跟哥哥说的什么贵人之命的,因为他确实没有说过。大师给顾姑娘批命的原话是:‘这世间厚德以载物,若是德基不厚,必有灾祸。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平凡是福。若是专心修行几年,到二十岁再行婚配,应能免了灾祸。’”

尹翔看着尹羲,相貌与那警示之梦中的同时期一模一样,但是精气神却全然不同了。尹翔寻思自己得到警示,妹妹难道早就得到警示,才不惜被皇家抓到把柄,信中写敏感的话给他?

尹翔念头虽多,可是脚下却不慢,上前拉住尹羲的手,一双虎目立时变得十分温柔。

“羲儿,你……你长这么大了。”

尹羲见尹翔人高马大的,自己只到他胸膛,不禁嫌弃自己现在的身高,她踮了踮脚,说:“还是哥哥高那么多。”

尹翔不禁想起小时候哄她吃饭时,他总会说“妹妹好好吃饭,长大后和哥哥一样高”。

尹翔脸上带着宠溺微笑,忽然将她如小时候一样抱了起来,她三岁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抱她玩。

尹羲没有出生前,尹翔就在母亲身边盼着有妹妹,因为身边的堂弟堂兄有许多了,但是在他这一代,自三叔家的妹妹夭折后,近支族中都没有妹妹。

“现在比哥哥高了。”

尹羲吃了一惊,心中又涌出一股亲切的想要流泪的冲动,她知道是原主传给她的记忆和情感的作用。

昌宁侯忙道:“翔儿,你不能这么抱着她玩。”

尹翔才放下了她,笑道:“她小时候我就这样抱着她玩儿,自家妹妹我见了高兴,正该亲香一些。”

侯夫人却抓着尹羲进门时说的话,问道:“羲儿,你说空性大师给小五批命的话是不是真的?”

尹羲笑道:“我骗外祖父和夫人干什么?就算是身份更贵重的人也没有胆子矫了大师原话,还借大师的名号捏造个贵命,这事可不是玩的。”

崔氏一阵红一阵白,喝道:“你胡说!空性大师明明说你有劫难,让你出家的,我的若兰是贵人之命!你不过是嫉妒若兰处处比你强,在此颠倒是非。”

尹羲攥着尹翔的衣袍,笑道:“从前我见大舅母和表姐完全矫了空性大师的话,本想提醒外祖父,可是人微言轻,不敢妄言坏了舅母和表姐的成算,最后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这片刻之间尹翔也看穿很多事了,至少顾家大房果然有心要借美貌的顾若兰谋取富贵,顾家子弟现在出息的不多,他们也想更进一步。崔氏当着他的面都敢这么对妹妹,若说她对妹妹是真心照料教导的,尹翔一万个不信。

尹翔冷笑:“外祖父信不信我们兄妹也无所谓,舅母若觉妹妹有劫难,那我也不敢让妹妹在府上叨扰下去了。”

侯夫人神情关切:“羲儿正处这个年纪,还要好好教导,翔儿若是真爱护妹妹,该为她计深远。”

尹翔才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多谢夫人。我自然为妹妹长远考虑,我活一日就没有人敢欺负她,我死了还有我儿子护着姑姑。妹妹有儿子,我也好好教导他,我自会谋算清楚妹妹一生一世过得自在,身后之事我就无法计较了。”

顾岚、顾若莲看着高大俊美的尹翔,他少年英才,身居镇国公的高位,有这样一个哥哥,尹羲的一生一世都不会过得差了。她们不禁想到自己的哥哥们,他们哪有底气或者这片真心护她们呢。顾岚和顾若莲都对尹羲羡慕不已,也对尹翔这个表侄儿和表哥生出好感,无关男女。

顾若兰对尹翔、尹羲兄妹恨得想把他们撕碎,奈何此时她身处疑境,她一个还想当燕王妃的未婚少女怎么敢去撕呢?如果家族上下看到她那样的行为而不支持她,她就没有身份嫁给燕王了。

何况尹羲转述空性大师的话都是事实,她可也没有底气让家人去寻空性大师求证。

尹翔带了尹羲向昌宁侯告辞,昌宁侯本就不悦,又想起之前与顾峰寻空性落空的事,要处理家门内的事,只约来日再设宴招待当了镇国公的好外孙。

尹羲早知哥哥要进京,又因为花朝节之事与顾家彼此尴尬,早半个月就让琉璃、珠儿、瑶儿和王嬷嬷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

这时她就先跟着尹翔回到京中的镇国公府,正是当年尹翔在京为质子时住的府邸,府中原有几个看府的下人,此时也早收拾干净了。

回府用晚膳时,尹翔禀退左右,相询尹羲写那三封信的事。

尹羲自然也不能说自己已不是原来的她了,但想自己承担了原主所有的因果,今生尹翔就是她最亲的人了。

尹羲叹道:“我怕我们尹家会败在我们兄妹手上,当年父亲和叔父战死……多少也有非战之因。燕北乃是我尹氏经营百年的地方,大哥当年回去重振家族,我进京为质,可是皇帝还要封个燕王名义协同防御北朝,实为夺权。当年曾祖父与太宗皇帝订立的盟约,皇家只怕不想守了。皇家和我们尹氏也不是没有联过姻,祖父的妹妹嫁给了太宗皇帝为淑妃,可是并没有生出皇子,今上未登基时娶过大姑姑为王妃,可是大姑姑难产而亡。如今哥哥身有战功,获封国公之位,皇家又怎么会不想联姻?”

尹翔深深打量着她,说:“你是一个人想出这些来的吗?当年离开燕北时你还那样小,在京时也无人教导你这些。”

“哥哥就当我突然开窍了吧。总之,我是尹家的人,决不会什么男人都嫁的,尤其不嫁燕王。我已发誓,哥哥若是答应将我嫁给燕王,我就一头撞死在午门外。”

尹翔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你是我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妹子,我怎么会轻易将你许人?燕王虽文武双全,但是对你并非良配,你不想嫁就不嫁,哥哥养着你,你想嫁了,哥哥给你精挑细选一个男子,不拘门第,只要对你好。”

尹翔回想梦中的警示,就算嫁一个会当上皇帝的男子,却那样作践虐待妹妹,空有一个贵妃之名,却步步受到监视,连吃用上都被克扣侮辱,那有什么意思呢?人这一生还是要实实在在的幸福。

尹羲俏脸才染上喜色,又忧虑道:“只怕皇家不会放过我,万一他们非要赐婚,也不能抗旨不遵。”

尹翔盘算起来,忽道:“朝中也有不少迂腐之人看不起我们尹家祖上是胡人,既然如此,咱们索性豁出去了,明日我便让人出门张榜,为你比武招亲,列出招亲条件。他们皇家有未娶男子符合条件的就来,不符合的条件的那就别怪我们。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家中没有姬妾通房,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若敢对不起你,我宰了他。”

尹羲瞠目结舌,哥哥也太开明了一点,远超她的期待,她本来打算先用各种手段抗婚,再一步步挑拨哥哥和燕王的关系,再鼓动并全力支持哥哥造反。

尹翔见妹妹这个表情,微微一笑,爱怜地抚着她的头,说:“哥哥只有你一个亲妹妹,你有什么愿望,哥哥当然会使力给你达成的。”

尹羲一双清亮的眼睛波光流转,说:“那……我想跟着哥哥回燕北,哥哥能带我走吗?”

尹翔点头:“哥哥来想办法。”

尹羲抓着衣角,低头不看尹翔,说:“我想当……长公主……”

尹翔怔住,俊目精光一闪,沉默了下来,许久才拍了拍她还纤小的肩,说:“用膳吧。”

……

这时候的昌宁侯府也不平静,顾岚、顾若莲、顾若樱被侯夫人、二奶奶郑氏、三奶奶张氏带出正堂。那二奶奶郑氏所出的顾若樱年纪尚小,尚不懂家中发生什么事,吵着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便要带着孩子走了。

侯夫人也没有为难二奶奶,顾家二爷不是侯夫人所出,与他们原也不是一路。

三奶奶张氏走近侯夫人,朝正堂内瞄了一眼,说:“母亲,你说公公会怎么处置大嫂和小五?”

侯夫人没有评价,反而说:“看来这镇国公府也未必是大房的助力。虽然顾岑与顾峰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是顾岑到底已经死了。”

顾若莲笑道:“我早说过了,表妹和大伯母、小五不和,必不会帮着他们的。”

张氏睇了女儿一眼,又道:“我说当初大房怎么坚持与诚国公府退婚,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大嫂还矫借空性大师的名号假称小五有凤命,这眼大心空的,也不看看小五有没有这个命。”

侯夫人蹙了蹙眉,说:“你不要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对若莲没有好处。”

张氏堆笑道:“这不也没有外人,我才说的,我不会在外头说。”

顾岚插口道:“现在父亲和大哥总打消了让小五攀高枝的计划了吧?趁现在风声没有传得太广收手最好了,否则这想攀又没有攀上,传了出去我顾家女儿全成了笑柄。”

侯夫人叹道:“你爹自有打算,你小孩子别问。”

侯夫人也无可奈何,她虽然占着名份,可是侯府现在是崔氏管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丈夫和顾峰留着崔氏母女在堂上问话却把她这个名义的婆婆打发出来,明显就是让她不要插手。

在丈夫和顾峰心中,她这个填房还是外人。

……

崔氏和顾若兰跪在昌宁侯面前,顾峰也侍立在昌宁侯身旁,此时再也没有闲杂之人在场了。

昌宁侯冷冷盯着崔氏,说:“你也是当祖母的人了,我这个当公爹更不该管儿媳的事,可这事关我整个昌宁侯府,我不得不亲自问你。”

崔氏低头不语,顾若兰的心砰砰直跳,受着这委屈不禁落下泪了,把自己受的这些苦又记在了尹羲的头上。

昌宁侯喝道:“你老实交代,空性大师究竟有没有提过若兰有贵人之命?”

崔氏心中百般念头,可是无一个办法来解决她的困难。

顾若兰不想失去家族的资源,又不想太过赤/裸裸地向家人暴露自己想嫁给燕王的心思,这对女孩来说太过羞耻。但凡大家闺秀和绝世美人,都该让别人求得,自己热心贴上去的总是掉价,所以因为崔氏处处把脏活干了,她都可以扮清纯。

现在被逼到最后关头,顾若兰只有豁出去了,说:“祖父,你别怪母亲,母亲因为怜我之前遇上诚国公世子那样的人,前往相国寺斋戒也是为了我将来的婚事。我们确实见到了空性大师,他也没有说什么……贵人之命,但也没有说不好。”

昌宁侯质问道:“那羲儿说的话呢?”

顾若兰暗恨尹羲多事,这时面上却一派天真无辜,摇着头说:“没有!表妹性子左,不知为何恼我,要这样污蔑于我。”

顾峰看向崔氏,冷冷道:“你胆子不小,居然但攀扯上空性大师,如果空性大师出来澄清,我整个昌宁侯府就要因为你这愚妇而陷入万劫不覆之境!”

顾若兰膝行过去,拉住父亲的衣摆,仰起那绝美的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美目含着泪水,说:“爹爹,你别怪娘,她也只是心疼女儿,你要怪就怪女儿。”

顾峰看着平日最宠爱的女儿,这姿容之美实是世上难寻,心中不忍,火气也消了一些。

崔氏不想失去顾峰的心,说:“大爷,您看看兰儿,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咱们做父母的能不为女儿谋划吗?诚国公世子不是良人拖累了兰儿,咱们要去哪里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背上退婚的名声,那日恰有幸见着空性大师,我才情急之下想为若兰弥补一二,这也是为了整个侯府。”

昌宁侯忽打断崔氏的表演,问道:“空性大师到底有何指点?”

崔氏绝不会承认空性说过的那些话的,于是道:“空性大师只问过我们求什么真经,然后说了一会儿禅理,别的什么也没有说过。但是我想空性大师可不是人人能见,我们有缘见他,福气也不小。”

顾若兰低下头,就怕自己表现出心虚,心中又恨那老和尚不安好心,不帮人反而害人。

昌宁侯深呼吸一口气,说:“若教我知道你们往后再提空性大师一个字,我必严惩!”

……

翌日早上大朝,尹翔进了含元殿朝拜见皇帝,皇帝问起燕北边防,尹翔一一奏对,他也把北朝之患往重里说,再哭了哭穷,说是燕北苦寒之地,大军粮饷不足。

尹氏名下拥有燕北大量土地和牧场,族中也有商号,可是怎么也比不得南方富庶。在打仗的时候,还是要朝廷拨下粮饷的,朝廷因为怕北朝南侵,也不得不给粮饷。

皇帝安抚了尹翔,然后颁下一些赏赐才退了朝。

中午时分,赵霆尧、赵俊骐、王仲羽在飘香楼设了小宴招待尹翔。

尹翔忽然提起接了妹妹回府住,赵俊骐笑道:“我家里也有妹妹,但是就没有像你这么操心的。”

尹翔苦笑,叹道:“你是没有尝过只有一个亲人的滋味,长兄如父,这是我的责任。”

王仲羽是皇后的侄儿,也算是顾若兰的表哥,问道:“尹姑娘住在外祖家也是锦衣玉食的,还有长辈照料,比你一个光棍军人亲自照顾要好得多。”

尹翔道:“外祖家也不成,子腾也别见怪,你的表姑母虽是我的舅母,可是她和小表妹都不喜欢妹妹,妹妹也不喜欢她们,我也不喜欢她们。”

王仲羽本来还觉得自己和尹翔也是拐着弯的亲戚,没有想到尹翔对崔氏是这样的态度。

“难道发生过什么误会吗?”

尹翔叹道:“我那表妹极其美貌,只是……唉,外祖家里,这么多的表哥表弟皆是庸禄之辈,长辈想借这美貌的表妹来延续富贵,别说那蒸蒸日上的家族,但凡是守成家族也断不是这样的行事。舅母带着妹妹和表妹斋戒时只见过空性大师一面,其实大师对表妹的批语并不好,舅母竟然胆大妄为借此造势,如此作为,将来必有灾祸。妹妹要是被舅母这样教导,将来只怕会被误了。我尹家将门之家,姑姑们也上得战场,往后我让姑姑们教导妹妹,当那将门虎女也比跟着学些旁门左道要强些。”

赵霆尧一直只听不说,虽然极喜欢顾若兰的美貌,可是心底对顾若兰的价值又鄙夷了几分。

等到尹翔提起让他姑姑教导尹羲时,不禁留意,按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可不是普通的粗人,没有心计哪里镇得住燕北的骄兵悍将?所以,他是要借崔氏不会教导及外祖家有妨碍之名带走尹羲?

当初他主动送尹羲到顾家,与皇家是没有说破质子之事的,只称是为了让崔氏和侯夫人代为教导小妹,如此皇家和尹家都能和气体面。

赵霆尧也不好接这话,他现在毕竟只是燕王,而不是皇帝。父皇就算要拒绝,此话也应该能那帮文臣来提,他此时不便做这得罪人的事。

赵俊骐与明白燕王的角度的利益点和真实想法,于是道:“京城繁华锦秀,尹姑娘千金之躯留在这里享福多好,燕北也太过苦寒了。”

尹翔微笑道:“京城虽然繁华,可是京中贵女那些无用的规矩也太多了,繁不繁华,她一个女孩儿也享受不到。这回除非能给她招到我满意的妹夫,我便在回燕北之前将她的婚事给办了,否则我就带她回燕北交由姑姑照料。”

王仲羽惊道:“你要招妹夫?”

尹翔点头:“对,招个能入赘我尹家的妹夫,如果顺利,我京城的镇国公府就给妹妹和新妹夫住了,他们想住一辈子都行。京城没有好人才,我只好回燕北选个相貌让妹妹满意的娃娃亲自教导培养。”

赵霆尧暗道:果然是尹家少年家主,果然老辣!这一招招婿出来,有一个缓冲条件,他若招不到妹夫再带走妹妹,人家再要拦他,他也理直气壮多了。真的不要命出来明提质子之事的人,父皇也不能明着支持。皇帝强留一个女孩子在京为质传出江湖总不是太体面的事,也让另外几个藩镇提前警醒怀了异心。

……

这日尹翔让下属在市井之中贴出招妹婿入赘尹家的榜,引得市井中人无不奔走相告,只称天下奇闻。

赵霆尧、王仲羽、赵俊骐师兄弟三人正在燕王府喝茶,还有燕王府的文士李又坤,一个燕王府的随从匆匆赶回来,从怀中掏出一张榜来。

那随从道:“镇国公府的小厮在京中大街小巷都贴满这‘比武招亲’的榜了,拟在三月中旬初选。”

赵霆尧接过打开一看,轻轻哼了一声,交给了赵俊骐。

赵俊骐一看,惊道:“就算是选驸马也不敢提这些条件吧?哪个有本事的男人会去娶他妹妹!难不成他妹妹是天仙不成?”

王仲羽一看也是大呼尹家异想天开,最后那告示交给了文士李又坤,李又坤叹道:“看来想让尹翔为殿下所用,联姻之法是不成了。好在,殿下虽然不能娶尹家之女,别人也难娶她。”

赵霆尧本来迷之自信,觉得尹羲当初针对顾若兰的作为是紧张燕王妃之位,所以他心底对尹羲的狂悖原谅了七七八八,这时见尹家出了这样的招婿告示,心中不由得恼怒。

“又不是天仙,谁想娶尹家之女?”赵霆尧冷冷道,又看向李又坤:“李先生,你看这尹翔……能否为我所用?”

李又坤抚了抚山羊胡,说:“别的不好说,但是他守好尹家家业的心是坚定不移的。”

李又坤的意思是当年尹家先祖与太宗皇帝的盟约,尹翔不会让半分:尹家世镇燕北为大夏守边疆,尹家也世袭罔替承爵。

赵霆尧若是当上皇帝,自然想要解除尹家这种藩镇的大权,但是也得在解除北朝大患之后,否则无人可抵御北朝南侵。必须要整军备马,亲征北朝,灭其国祚,才可逐步实现。

但是去年一仗已经耗费完了国库钱粮,如今只有先休养生息几年再北伐,这段时间也只能稳定燕北军团。

这先灭北朝,再削藩镇是必须要顺着走的步骤,就算他当上皇帝也不能乱了,否则尹翔放北朝大军入关,大夏江山就要大乱了。

李又坤道:“如今之计,殿下只有加强禁军的战力将来才能一博,殿下也该考虑拉拢别的家族了。”

赵霆尧明白李又坤是提醒他联姻,他脑海中浮现顾若兰的身影,可是一想到昌宁侯府的子弟并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人,顾峰在文臣之中都不是出众的,正妻之位绝不能是顾若兰。

……

燕王小团体聚会之后,王仲羽驾马回魏国公府,心中还嘲讽着尹家的报名参加比武招亲的条件。

一、十四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未娶过的官宦子弟,内无姬妾通房;

二、入赘之后不可纳妾收通房,孩子将来姓尹;

三、相貌端正,身无残疾,识文断字,无不良癖好。

虽只三条,但是基本上第一条就让他们在京中找不到合格的男子了。符合第一条的男子,绝不可能接受第二条。

王仲羽回到魏国公府,看到府门外停着几辆马车,进了二门时因问小厮,小厮道:“是昌宁侯府的大奶奶来了,正和夫人一处在园中赏花吃茶呢。”

王仲羽想起尹翔对崔氏和顾若兰的评价,他虽然对尹翔那种不客气而介怀,可是对崔氏与顾若兰也没有好感。因为他少年就在外学艺,后来就跟着燕王去了燕北,崔氏的母亲是与魏国公府的一位姑奶奶,她本人又远上一层,所以王仲羽从来没有见过尚还年少的顾若兰。

王仲羽不由得起了好奇心,便去转道去北边的花园走走。

正阳仲春时节,园中花团锦绣,只进了拱门就迎面扑来一阵芳香。绕过假山后是一片小桃园,已能听到前方的说话声了。

王仲羽踩着石子路穿过桃园,忽见一个身姿娇柔曼妙的俏影,他只见着她的侧脸,蓦然觉得心头被重重一撞击。

那少女似发现有不相识的男子来了,忙掩面而走,只见墨发、披帛、发带飞扬,那淡青色的裙摆如莲花绽放一样美。

王仲羽还没有看够少女美丽的背影,她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了。

王仲羽捂着心口,还怀疑刚才见的不是这世间之人。

顾若兰知道王仲羽上辈子爱极了她,上辈子相见时她还和诚国公府有婚约,她与徐谦和离之后她又成了燕王的女人,王仲羽后来找了一个与她有四五分像的姬妾,也只能略得安慰。

顾若兰记得上辈子和王仲羽的初见时间,今日跟母亲来魏国公府做客,她就不会老老实实坐着说话,说是想要去赏花。

顾若兰踩好了时间,在这小道上候着,露出自己半张小脸,又以最美的姿态展露美人受惊而走,吊足了王仲羽的胃口。

顾若兰知道昌宁侯府没有兵权,她要上当王妃或皇后,必要有足够的靠山,王仲羽就是最好的人选。

顾若兰回到崔氏身边,崔氏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慌慌张张的,国公府的花难道还不好看吗?”

顾若兰低头道:“不是,忽然看到一个陌生人……”

正说着,就见王仲羽信步来了,崔氏笑道:“哪里是陌生人,这是你王家的二表哥,这位表哥可是文武双全,大夏的少年英才。”

魏国公夫人听了崔氏的话,心中得意,脸上带笑,说:“别听你母亲夸大其辞,如今也不过在禁军中领兵。你二表哥你也没有见过,他自小常年不着家的,也只近日休假在府,过得几日又要去军中了。”

王仲羽到了亭外台阶下,拱手道:“儿子给母亲请安,姨母好。”

魏国公夫人点点头,王仲羽才拾阶进了亭子。

王仲羽多年前见过崔氏,崔氏虽然已经变老,但他还能认出来。王仲羽再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坐在崔氏身边,看那着装正是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姑娘。

这时再细细打量她,只觉她已经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身上似笼罩着一层轻烟仙气。如果她能看他一眼,他只怕什么傻事都能做。

王仲羽强压下心头的异样,说:“姨母身边这位姑娘倒是没有见过。”

魏国公夫人笑道:“这是你顾家的小表妹,你姨母的心肝宝贝。”

崔氏大大方方一笑,说:“女儿再宝贝哪里及得上嫂子生的几个儿子,个个人中龙凤。”

魏国公夫人听崔氏奉承,自然高兴,崔氏又道:“若兰,快见过你表哥。”

顾若兰才款款起身,她的一举一动说不出的斯文优雅,对男人的冲击力极大。

顾若兰上前几步,盈盈下拜:“表哥好。”

王仲羽忙拱手回礼:“表妹不必多礼。”

两人问过礼后,王仲羽也一时不想离开,便道:“母亲,儿子刚刚回府,口正渴着,将你手上那杯茶赏给儿子吧。”

魏国公夫人听王仲羽卖巧,笑道:“这是我用过的,你也不嫌,你坐下吧,让丫鬟再给你倒。”

王仲羽说:“自己的亲娘,哪有嫌的,儿子难得清闲在家,母亲多疼儿子一些才好呢!”

魏国公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崔氏又奉承道:“我可真羡慕嫂子,我家几个小子加起来也不嫂子这一个。原来这儿子是在外头越有本事,回到家里时也对母亲越发孝顺亲近的。”

王仲羽也没有什么时间和顾家儿子们往来,到底多了一层表,这时为了多留在这里看顾若兰一眼,才问道:“表哥表弟们是走文人路子,现在可有进学?”

崔氏才叹道:“你大表哥也在准备来年春闺,你表弟四前年考中了童生,准备府试。”

王仲羽道:“科考不易,表哥和表弟有此作为也不寻常了。”

顾若兰见王仲羽关心自己哥哥问的前程,态度并不傲慢,猜出他对自己一见钟情才会放下身段,心中暗自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