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多数人皆待在家里与家人共赏圆月，共品月饼。

苏烟却一点不想回到恭王府，那里对于她，根本算不得家，恭王他们也算不得家人。

给巧云锦月放了假，两人都去了巧云家里过节，苏烟便自己穿暖了衣裳，抓了把银子揣兜里，独自一人从后门溜出来。

这是苏烟在古代过的头一个中秋节，她从街头逛到街尾，倒也乐得自在。

最后将买的所有小玩意吃食分给巷子的小乞丐，苏烟在河边的凉亭里坐下。

这日户部刚紧急召了个会，顾裴从职上下来，在顾府一条街的河边，便瞧见苏烟脊背亭亭的仰头望月。

彼时两人刚刚确定了情谊，熟悉里又带了些陌生，顾裴迟疑开口：“平阳郡主。”

苏烟闻言回首，眼中讶异一闪而过：“阿裴。”

顾裴走近，问道：“郡主怎生在这儿？”

苏烟眨了下眼眸，脸上已是带起了浅浅的笑：“当然是在等阿裴。”

顾裴闻言掩了掩眸子，摩挲了下指节，在她身边坐下。

苏烟现今也是摸索清楚了顾裴的性子，清冷少言喜静，喜欢的理想型也是如此。苏烟先前是一直兢兢业业扮着个尊贵仙气儿的郡主，今日却忽的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苏烟蓦地倾身凑了过去，离他脸庞不过一拳的距离，缓慢又娇柔道：“阿裴怎生还唤我郡主。”

女儿家的馨香气息突然接近，顾裴蓦地蹙眉，侧首避开那灼热的气息，淡淡启唇：“郡主自重。”

苏烟噗的一声笑出来，见他蹙眉望过来，又忙憋回去，谁又能想到这是刚确定关系的人说的话呢？苏烟笑意吟吟的看着他：“我哪里不自重了？”

顾裴微微拧眉看着苏烟，眸中的意思分明。

苏烟嘴角的弧度逐渐平下来，眼里的笑意也化为忐忑，缓慢直起身子来，浅笑道：“阿裴不要生气，不过是玩笑罢了。”

顾裴闻言垂了垂眸子，转而望向河对岸，“恭王府夜里没有设宴？”

见顾裴不再看过来，苏烟表情也淡了下来，只唇角一直勾着，“自然是设的，只是我比较想见见阿裴。”

顾裴默了一瞬，问道：“恭王知晓？”

苏烟似乎张口说了些什么，只是恰好天空亮起一片烟花来，接连着鞭炮声将苏烟的声音掩盖住。顾裴回头，只瞧见她明眸里灿烂的烟花。

两人相坐许久，气氛静谧美好。只今日毕竟时候不早了，两人终是要回府的，顾裴起身，瞧了瞧四周，蹙眉问道：“王府马车在哪？”

苏烟笑，撒了个谎：“就在不远处，我自己过去就是。”

顾裴颔首，见她笑别转身，蓦地开口：“路上小心些。”顿了顿，又唤道：“烟儿。”

苏烟有些讶异的转身，只见他神色清冷如常。苏烟忍不住笑起来，应道：“嗯，阿裴。”

*

秋猎前，苏烟着实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半点没提起顾裴来，苏倩也不再找她的麻烦。

她每日里便看些话本，吃些葡萄，再看看锦月绣花。

苏烟拿起个桃花卧石图，不由赞叹：“这桃花绣的跟真的一样，锦月绣工果真了得。”

锦月依旧在绣着，却是认真开口道：“这桃花是好看，只是不是奴婢绣的，而是郡主绣的。”

苏烟闻言讪讪然，她身为一个“多才”的郡主，这点绣工自然理应不再话下，只是她也是着实没开这点窍，绣的桃花像桃子，叶子像青蛙，就这还将手指戳的满是针眼。但她又需要这份“技能”，索性一切绣品便叫锦月代为绣出。

这事秘密的紧，除却两人外，仅有巧云知晓。也不必怕被人发现锦月的绣品与她的一致，以锦月的绣工，自是能绣出两样不同的针法。

锦月在手里的荷包落下最后一针，将线头掩好扯断，递给苏烟：“这一枝桃花，顾公子想来会喜欢的。”

苏烟接过端详，认真答谢：“多谢锦月，你当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锦月笑着垂眸：“当年若不是郡主相救，奴婢如今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奴婢的一切都是郡主的，不止绣品。”

恰此时巧云端着葡萄走进来，闻言不由嚷嚷道：“哼！锦月你又背着我表忠心！郡主！奴婢的绣品也能给您！”

巧云的绣品…苏烟与锦月对视几息，皆是噗的一声笑出来。

巧云羞恼的跺脚，“郡主再笑，奴婢的话本便不借给郡主了！”

苏烟忙抿起唇来憋笑道：“不笑了不笑了，那些好看话本，你可不能藏私。”

巧云却忽的眼眸闪烁起来，咬了咬唇揪着衣袖颇为纠结的张了张嘴。

苏烟笑起来：“你那还真有藏私？”

巧云嘿嘿一笑，蓦地凑近过来，从怀里拿出个话本来，“郡主瞧我昨日发现了什么。”

苏烟看向那话本封皮，只见几个大字“皇家贵宠：冷情郡主爱上世家子。”

苏烟蓦地失笑，想也知晓里面这冷情郡主说的便是她。苏烟将那话本卷起来轻敲巧云的脑袋：“好啊你，如今倒也敢来打趣我了。”

三人笑闹，直到晚饭时才停歇。

日子很快便到了秋猎的时候，这皇上出行，阵仗自是不一般的。皇城主街已然封锁，两侧禁军森然站立，长长的行队绵延。

苏倩早便借着这个时机去与孙含蕊交谈。苏烟瞥过去，那孙含蕊便张扬一笑，眼中挑衅之意明显。

然而苏烟只是淡淡移开目光，在行列前面找寻起顾裴的身影。

顾裴身为首辅嫡长子，又深得皇上喜爱，在人群中向来都是中心地位。

苏烟望过去时，顾裴正与几个臣子勋贵闲谈着。

有些眼尖的瞄到苏烟，便抬了抬下巴示意。一时众人皆往这边看来，哄笑着朝顾裴打趣：“平阳郡主正看着这边呢，顾公子还不快些过去。”

这般的场面先前是时有发生的，苏烟向来不惧如此，只向顾裴蕴起浅浅的笑来，轻唤道：“阿裴。”

若是往常，顾裴应是淡然的朝众人颔首，而后含着笑朝苏烟走来。

然而顾裴只是淡漠的收了眼，冷淡的与众人转了话题。

在场的皆是人精般的人物，见此场景便知两人出了些间隙，只打着哈哈顺势收回了目光。

周围有些关注着这边的女眷也是瞧出点什么，有人同情有人嘲讽，只皆是盯着苏烟窃窃私语。

苏烟笑意淡了些，倒不是因着那些女眷，只是蓦地想起上辈子她对着顾裴分手的场景。与现今极为相似，不同的是，当初被人群簇拥着的，是苏烟。

根据系统要求，彼时她并未对顾裴提出分手，只是开始对顾裴冷淡，将两人交换的好些信物送回，不再回他的信，路上遇见也不再搭理。

之后她便在一个宴上遇到了顾裴。当时苏烟正与太子交谈着，周围围着的也皆是太子的人。

顾裴周遭气场十分低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对太子浅笑的苏烟，慢慢握紧了拳头，半响才嗓音低沉沙哑的唤了声，“烟儿。”

苏烟其实早便注意到了他，只是故意视而不见。但她不想搭理，不代表别人不想好好嘲讽一番。

太子一势与顾家向来明争暗斗，那时矛盾更是加剧，见此不由得吆喝一声，“呦，那不是顾家大公子吗？今儿个怎生如此狼狈低沉的模样。”

有人朗声附和，“还当真以为平阳郡主稀罕不成？瞧这模样，活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儿。”

苏烟到底是没忍住瞥过去一眼，又快速收回了眼神，只那一眼，仍是叫人心颤。那哪里是被人丢弃的小狗儿，面色沉着，眸中一片阴云，分明是只狼。

苏烟抿了抿唇，却是朝太子笑开，引着众人离开了此地。

再看如今这场景，两人的身份就好似调了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