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阅抬起头来,望着邬云平,心里有些?微妙。
南昌府离九江府也不远,方言有些?相似,九江府的人基本都能听得懂,外地人却不一?定能分得那么清。
他?会说雅言,昨天对乔一?首和袁不落问好时,为何不说雅言反要说九江府的方言?他?就是潜在的向他?们表明,我是本地人,人脉广,有背景,别想着欺负我。
这邬云平也不知道是个通透的,还是不会说雅言,在听到对方说话看到对方人的时候,他?就有了对方说方言跟自己的用意一样的感觉。
俞阅站起来,做了个揖,用方言回到:“邬兄好,我是九江府安德县生?员,俞阅,还未取字。”
“俞弟好。”邬云平又行了一?礼,人进来了,后边也跟着进来了一?个人,身上背着包袱,看着是下人。
袁不落对着邬云平笑了笑:“俺听不懂你说啥,俺是鲁省的,不会你们这的方言,也不会说雅言。”
邬云平一怔,只觉得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呜啦呜啦”的,半个字都没听清,这话说的也太快了吧!
乔一?首把邬云平的话大概听懂了五分。
黄州府与九江府挨着,他?九江府的方言能听懂八分,再加之表情动作一?猜,基本都能听懂。南昌府却与黄州府有些?远了,听南昌府的方言,就没有听九江府的方言那么顺利了。
他?站起笑着行?礼,因着雅言说的不熟练,便用方言道:“邬兄好,在下鄂省黄州府大治县生员,乔冠,字一?首。”
邬云平又行礼:“乔弟。”
“他?说啥?”袁不落问俞阅。
俞阅解释了一?遍,又?给邬云平介绍了袁不落和韦琢,相互行?了礼。
邬云平的下人把东西放在空着的那一张床上,给屋子里的人做了个揖:“见过各位相公。”而后,就开始铺起了床来。
邬云平就对俞阅道:“你们吃过了么?我早上就吃了两个包子,还饿着呢,一?会儿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
俞阅看他?一?点都不认生,有点自来熟,笑道:“一?起吃可以,倒是不用你请了。”
韦琢在一旁拉了拉俞阅的袖子:“苗盛这会儿就到了,中午我还想叫上他?,一?起去吃饭呢。”
邬云平热情道:“那叫上他?一?起去吃,岂不是热闹。”
韦琢对邬云平道:“那我们去看一?下,他?要是没来我就和你们一起吃,要是来了我们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过一?会儿我们没回来你们就别等了。”
邬云平也不强求,点头应下了。
韦琢便说要去找苗盛,把俞阅拉走了。
路上,还对俞阅说:“他?一?来铺床啊什么的吵的很,我们到我屋子取了书,去外边读书吧。”
俞阅笑了,他?在韦琢心里真的就是个只知道读书的人么?同住一个屋子,与他们之间还是要有些?交流的,邬云平看着有点圆滑,也有点通透,这样的人也好相处,至少不会有什么不好的龌龊。
他?笑道:“那也行?,你知道书院里哪里安静,我们过去。”
两人到了韦琢宿舍里,意外的看到苗盛竟然在韦琢宿舍里。
韦琢有些?惊喜:“我们还说去找你呢,结果你就自己来了。”
苗盛也很高兴,见到俞阅还有些?惊喜,先对着韦琢道:“我想着你来了,一?来竟然没看到你。”后又对着俞阅道,“你来这里玩了么?怎么不来找我?我不去找你你就不来找我了吗?”
俞阅看苗盛态度自然,笑开来:问他:“你爹没对你说什么?”
“说了,但?这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啊。我去年只是念书太忙了,没空去找你。”苗盛笑着应。
俞阅也笑了。
“你们在说什么?”韦琢觉得两人的话有些?不对,先对着苗盛解释,“我们昨天还去找你了,结果你没在啊。”
说完以后,又?有些?惊奇:“你不知道吗?俞阅去年岁考考了个上甲,今年来白鹿书院读书了呢。”
苗盛有些?吃惊:“上甲?!”
韦琢点头,想起苗盛如今在府城里住,不知道俞阅的成?绩也正常,感叹着:“以前在县学里一?起住着,对方的什么事很快就知道了,现在不在一块住了,连消息都知道的慢了。”
苗盛点头:“可不是,好长时间不见,咱们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好啊,我们刚还说这个呢。”韦琢应允下来。
三?人就坐着聊了两句,说是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韦琢才知道苗盛去年岁考得了个下甲,一?阵吃惊:“你竟然得了下甲!哇,你去年进步好快啊!前年你只得了个下乙呢,我得了个中乙,看来我进步最慢了,去年我只得了上乙。”
韦琢有些?沮丧,给自己打气:“不行?,我要向你们学习,好好努力,不能被你们抛下的太远。俞阅你以后读书都叫着我啊。”
俞阅笑着应好。
三?人边吃边聊,一?个饭吃了很长的时间,等一?通饭吃下来,俞阅与苗盛之间的那些长时间不见的生?疏感也没了。
饭后回去的时候,三?人又一起交流着学习的经验,而后把做过的文章拿出来,让两人评点哪里写的好哪里需要改进。
晚饭也是在一起吃的。
俞阅回去的时候,乔一?首他?们三人看样子已经熟了起来。
邬云平看着有三?十岁,与乔一?首和袁不落的年龄相当,都有妻儿子女,能聊在一起很正常,俞阅半点也不意外。
就是袁不落觉得写起字来太慢了,直等俞阅回来呢。
俞阅笑着对他说:“你要学雅言呢,不然以后去京城考试,怕是与人说不成?话。”
袁不落叹了口气:“学他奶奶个雅言,老子这辈子怕是都考不上举人了,哪里有机会去京城考试!”
这话里有些?泄气,俞阅安慰他:“用功读书,不要放弃,总有一?天会考上举人。”
袁不落叹了一?口气,躺在了床上,对俞阅说:“你朋友不是奇怪,为何我不去应天书院或者?嵩阳书院吗?”
俞阅点头,那两个书院和白鹿书院一样有名,又?离鲁省近,鲁省人基本都会首选那两个书院。北方到白鹿书院读书的人,还真的少。
袁不落用手捶了一?下床:“那是因着,老子两个书院都去过了啊!”
他?个子高力气大,把床都捶的“咚”的一?声响。
俞阅还真有些?意外,就见袁不落有些?愤愤的坐了起来,对着俞阅吐苦水:“你知道老子几岁中的秀才么?十五岁!十五岁老子就中了秀才了!十六岁老子就过了科试!可就是考不上!次次过了科试次次考不上!
你说最初科试成?绩低考不上老子还能理解,后来科试成?绩名列前茅了还是考不上俺就郁闷了!俺以为应天书院教的方法不合适俺,就跑去了嵩阳书院,嵩阳书院读了六年书,还是考不上,于是俺就来白鹿书院了。”
俞阅安静的听着,心下有些?感叹。
袁不落能十五岁就考中秀才,十六岁跟着就过了科试,足见他?的优秀与天赋了。
他?不像自己,有着成?人的魂魄,毅力好,能坚持不懈的努力读书。他?小时候再勤奋,怕也跟苗盛韦琢桂英一样,总有想要玩的时候。
那他的天赋说起来,怕是比苗盛和韦琢都要好一些?了。
这样还是十八年都没有中举,可见科举之难了。
他?找了个轻松的话题:“那边的书院也有我们赣省的学生啊,你怎么还是听不懂我们这边的方言?”
“我遇到的豫省秦省川省的人多一?点,还有一?些?皖省的人,遇到你们赣省的人少。你们赣省的,怕是能跑来白鹿书院,也不会去远一?点的应天书院和嵩阳书院了。”
袁不落认真说起话的时候,会记得把俺换成我了。
俞阅点头,考不上白鹿书院的人,一?般也考不上应天书院和嵩阳书院。
袁不落摆了摆手:“反正没有认真学过的话,就算是一起住上三?年也学不会的。我来白鹿书院,只是知道浙省和苏省是文教大省,很多人都在白鹿书院念过书的,才想过来念上两年,要是还是考不中,我就只能再去湘省的两个书院念了。”
俞阅点头,袁不落这毅力,还是挺大的。
袁不落又愤愤不平的来了句:“格他娘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等老子五大书院学个遍,就不信还是中不了举!”
俞阅又?点头:“我上一?次连科试都没有过呢,明年还是要去考,也不知道到时候科试能不能过。”
“肯定能过的,你这么小就到了白鹿书院,再学一年科试很简单就能过了,难的是中举啊!”袁不落感叹着。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邬云平听不懂,在一边问。
俞阅就说起了袁不落的事,邬云平感叹:“乡试我考了两次,都没过。”
“我也考了两次。”乔一?首跟着道。
俞阅看到袁不落看他?,给他?解释,他?骂了一?句:“他?娘的,我从十七岁开始考,次次考,已经考过七次了,次次落榜!十八年了,从我娘还没有给我相看人家开始考起,考到成了亲生了孩子孩子长大,现在我婆娘都给我儿子相看好了人家了!要是再考两次不中,到时候我孙子都有了!”
俞阅对着乔一?首和邬云平解释了一?下,两人一?听,顿时觉得自己考了两次乡试没有过很正常,又?都感受到了中举的艰难。
“乡试的题比科试的难吧?你考的时候有什么感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俞阅问,趁机积攒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