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俞阅关心的问,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坐了下来。
“今儿你刚走,就有一家人来给你哥他说亲,年龄属相条件什么的都合适的,那家人我也知道,名声挺好的。”齐氏笑着道。
上次洪府给俞金豆说的人家没成,自然又要另说了。
俞阅便仔细的询问了一下,知道不是前一世的那一家,才道:“其实你也跟人家不熟吧?还是要找熟人打听一下,要是合适的话,最好让姑娘和我哥见一面。”
齐氏一边点头应:“是要再打听,不过见面的话,人家小娘子家里人读过一点书,规矩严一点,怕是不行的。”
俞阅沉吟了一下:“话是这么说的,不过像咱们这种家境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很多人都会让孩子见上一面再考虑婚事的。他家能想到跟咱们议亲,那家境相差的也不大,规矩应该也不会非常严。”
齐氏想着也是这个理儿,听后点了点头:“那到时候试着说一说。”嘴上应着这话,她心里不这样想,又加了一句,“其实见了面也没什么用,你们年轻,看不准人的。”
俞阅不跟齐氏争辩有时候半点都相看不上日子过不到一块儿去,只说:“其实见面也不为别的,就看看对方身体康健着没有,有没有歪嘴瘸腿的。”
这话反是把韩氏惹笑了,在一旁道:“有时候康健不康健是看不出来的,再说了,有问题的人家肯定提前会说,不然成了亲不成了仇家了?”
齐氏可不这样想,摇头道:“那是你年轻没听过,有些人家都是黑了心肝的!你不知道啊,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人婚前失了贞,成婚一个月后竟然发现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韩氏吃惊道:“还有这事?!”
“那可不是!我……”齐氏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俞阅还在,连忙赶人,“你快去念你的书去,别听我们在这碎嘴。”
俞阅本就打算走的,也没兴趣听家里的女人八卦别的事,于是就道:“那我进去了。”
回了屋子以后,俞阅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晚上俞父回来的时候,俞阅最终还是没有跟俞父说他要去建昌县,怕他担心。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俞阅对着齐氏说他要驾车去苗家,中午不回来吃饭,齐氏也没多问,就让他去了,只叮嘱他照顾好牛。
俞阅直接驾车去建昌县。驾车他自然是会的,以前行商的时候多,熟练的很,只是家里人不太相信他车驾的好罢了。去苗家路短他们愿意,要是去隔壁县才不会同意。
快出安德县的时候,俞阅看到了一个衣着干净皮肤白嫩的富态人,背着手在路上走着,于是就停在了他面前,对他说了一句:“你这衣服可真好啊!”
这人停了步子,打量着俞阅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应着:“可不是,我这是细棉线织的布呢!”
俞阅又问:“识得几个字吗?”
本来这是顺口问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应道:“那可不,我可是我们村里识字最多的人了!”
俞阅便道:“今天有个二十文钱的生意,你要不要做?”
这人立刻警惕了起来,怀疑的望着俞阅。
俞阅便笑了,道:“我听你口音,你是安德县人吧?我姓俞,是咱们安德县这一科的秀才,最近有事想要去外地一趟,不过家里人不放心,于是便想找个人给我爹做个戏,就说是陪着我一起去的。”
这人一听俞阅是秀才,立刻热情了起来:“俞相公好啊,原来你真是秀才啊,我还心说你怎么穿着长衫呢!我这是有空的,自然愿意帮你,不过这样骗家里人不太好吧?”
“这个路上说,你今儿个有空吗?有的话我跟你加五文钱。”
“这么远的路,你得加十文钱!”这人讨价还价道。
“那行吧,上车!”俞阅便让开位子,让人上了车,然后问他,“你家在哪里?先去你家里给家里人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哎呀你看我,竟然将这件事给忘记了,我给你说,你就顺着这条路直走,然后左拐就到我们村子了。”
车上聊天的时候,俞阅知道,这人有个很牛气的姓名,姓牛,名气,就叫牛气。
牛气叔有些健谈的,还在车上考起了俞阅的学问来,俞阅都一一答了,对方又道:“真没想到啊,你竟然都答上来了,我开始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骗子呢!”
俞阅笑了,问他:“你都觉得我是骗子了,还敢跟我走?”
牛气叔捏了捏俞阅的胳膊:“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我还怕你不成。”
两人说着到了牛气家,牛气父母已逝,跟妻子打了声招呼,说去县上一趟,晚上回来,就跟俞阅走了。
说实话,俞阅还真没想到能这么巧在路上遇到一个合适的人。他本来是想去外县找,这样对方认得家里人的可能就极低了,不容易被看穿。
不过这有一个问题,对于他雇的人来说,去外县这样有些远的地方,谨慎小心的人也不会去,为了钱去了的人定是家里缺钱的。家里缺钱吃不好,人怕都是长的又瘦又黑,看着不像是个做生意的。
这个牛气叔胖乎乎的,白净一点,日子肯定过的安逸才会神态闲适。
是以他就试了一下,没想到竟然还真给成了。
两人边聊边赶路,俞阅在路上把事都给牛气说了。当然,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的话里自然有删减改动。
半路,为防意外,俞阅还叫牛气先对着他演了一遍,指出一些微小的问题,等看到没问题了,才又驾车继续赶路。
回到县城里以后,俞阅直接驾车去苗杵所在的书店里,找到他爹问:“苗盛他爹在吗?我把人给接回来了。”
俞父疑惑的道:“接人,接什么人?”
俞阅哎呀了一声,忙道:“忘了给你说了,苗盛他爹让我去南城门接跟他一块儿做生意的人,这这不是把人接回来了么。”
俞父连忙道:“东家不在店里,想是在家里。”
俞阅点点头:“哦,那我去他家里了。不过爹,这人接来了,这一两天我可能就要走了。”
俞父吃了一惊:“这么急?”
店里还有人在挑笔,俞阅让俞父进店里去,自己先走了,俞父看了看顾客,还是跟着俞阅到了车前,想要看一看那个跟东家合伙的人长什么样。
俞阅知道他爹不死心,就搭起了车帘子,对着里边的人说:“这是我爹,他想跟你打声招呼。”
牛气头都没有低,只是低下了眼睛扫了俞父一眼,冷淡的点了一下头。而后抬眼对着俞阅道:“人没在吗?时间紧急,还是去他家里吧。”
俞阅放下了车帘,转头对着俞父道:“爹你进去吧,我先去苗家了。”
俞父觉得车里的人看着像是靠谱的,只得不舍的让俞阅走了。
去苗家的路上,俞阅难免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其实这件事上有很多的破绽,只是他爹没察觉到罢了。比如牛气身上的衣服,并不华贵,手指也没什么扳指腰上也没什么挂坠,脚上的鞋子也不是多好。只不过是牛气一身新衣服新鞋子,长相富态,看着就像吃饱穿暖的有钱人,他爹才没有多想。
没有见过真正的富人,平常人是想象不到富人是什么样子。
到了苗家,俞阅把人留在了门房那里,进去见了苗杵,说了自己今天就想走的事。
苗杵也有些意外:“这么快?你都不做点准备?”
俞阅笑了:“准备什么?就带两件换冼的衣服,到了九江以后,去药店里买点防虫蚊的药,饭食在客栈里吃就可以了,这也省不下几个钱来。又不是去赶考,样样得备齐全了。”
苗杵总觉得这样有些匆忙,没有准备妥当,问他:“这么远的路,你一个人去,安全吗?”
俞阅问苗杵要了一张纸,写了一段他请苗杵帮他骗自己父亲的话,在未尾还按了手印,签了姓名,并画了花押,笑道:“你放心吧,出了什么事也与你无关。”
苗杵多看了俞阅的花押几眼,放下契书,考虑了一下,就点头道:“那好吧,你既然你真要去做,那就去做吧。为了让你放心的去办事,你走之前,咱们把契书签了吧。不过借银的日子这里得改动一点,另定。”
俞阅闻言高兴的笑了,谢过了苗杵,又把契书略做改动,再磨了磨,写了一式三份来。
苗杵说自己已经找好了中间人,带着他过去。
写契书要找一个见证人来做证,俞阅以为苗杵找的会是李堂长或者韦琢他爹这一类人,没想到到了县学以后,苗杵竟然找的人是蒋夫子。
蒋夫子见到俞阅是立契人后吃了一惊,道:“我就说以你的勤奋,就算考中了秀才,在去府学之前也应该来县学里念书啊,原来是想着做生意。你听我说啊,读书可要比做生意好了万倍!”
俞阅耐心的听了一阵,然后在蒋夫子说完的空档,将自己家的家境说了,并给蒋夫子算了一笔帐,家里兄弟姐妹嫁娶得多少银子,念书得多少银子,家里每年又赚多少银子,还差多少银子,并道:“是以,我必需在短时间内快速的赚到钱,才能安心的读书。”
蒋夫子一听说俞阅的本意还是赚到钱安心读书就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俞阅走到歪种上,被钱财迷了眼。
他张了张嘴,想说赚钱是大人的事,让家长想办法,俞阅在他之前就道:“我爹已经老了,不能让他更辛苦。我也长大了,该承担起责任来。”
蒋夫子又想问俞阅的兄弟念书怎么样,不行的话让他们先缓一缓再念,不过这话刚从心里一冒出头就说不出口了:俞阅再怎么念书好,家里人既然都让他兄弟念书了,就不能让他们停学,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可要是让他们家别想着修房子甚至盖房子也不行,怎么想都不行。
蒋夫子倔强道:“反正你借的这钱数量太大了,我不同意!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赔了,这一辈子会被这些钱给拖累死,你到时候还有心思去读书吗?!”
而后又劝说了俞阅好一阵。
俞阅这个时候已经明白过来,苗杵叫蒋夫子来当见证人,也是一种考验。要是他能说服正直固执的蒋夫子当见证人,也是一种本事,他把钱借给他更放心。
他对着蒋夫子道:“夫子你若是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
苗杵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