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俞三爷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却见他弟媳妇家还有很多人,竟然点了三盏油灯,好些人都在屋子里坐着。
一见了大伯,齐氏怔了一下,脸就拉了下来,热闹的房间里快速的安静了下来,十几双眼都盯着他们看。
俞三爷有些尴尬,满脸带笑着打了招呼,气氛就轻松了许多。他对着齐氏忆起当年的苦来,说到心酸处眼泪都下来了,惹的齐氏也湿了眼睛,心里对着俞三爷的态度就软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他就对着齐氏道起了歉来:“当年都是我的不对,害的你这么些年受了这些苦,我们对不起你们家啊!”
俞三奶是个强硬的性子,看到自家夫君都把身份放的这么低了,也只能忍着心下的不适跟着说了几句软话。
齐氏这些年来,等的就是这句道歉,如今真听到了,一下被惹起了伤心事,难过的流了眼泪,被大家劝着,一会儿就好了,就与俞五爷俞三奶说起了话来。
她说当年俞爷爷的事并不多怪她大哥家,只是她心里过不去,都是命罢了。
俞三奶见齐氏没有刁难她,态度也好,听她说话,心里倒是真有几分歉意来,说起了当年的一些艰辛事情来,两人心下都是心酸不已,一时妯娌之间的感情倒是这么多年最好的了。
等难过完了,又说起如今的高兴事儿,两家人都兴奋的商谈着什么时候办宴席请客,办多大规模的,请哪里的厨子。
这些先前都已经商量了一些了,俞三爷可是向着齐氏的意思来的,谈了一个多时辰,眼见是时间真晚了,大家伙才散了去。
人走了,三个油灯立时被灭了两个,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韩氏砸嘴道:“这花钱的事儿就是好,三个灯这个亮堂啊,一下子灭了都不适应。”
齐氏感叹道:“这是日子好了,以前咱们家可是连一个油灯都没有呢。”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咱家日子这是好了,你看铁豆一考上童生,连你大娘那硬倔的脾气都能向我低下头了。”
说起这个,齐氏忍不住的得意起来,有个能念书的好孙子,不仅脸面上有光,连骨头都能硬起来。
“可不是!”韩氏吴氏都应声点头,好好的说了一通那边,把这些年的不满都报怨出来,想着他们如今的态度,心气儿顺的通体舒泰。
“还是读书好啊!”齐氏再次感叹着,对着吴氏与韩氏叮嘱,让他们可一定要看好了金豆铁蛋,让他们好好念书。
两人自是答应下来,只是韩氏却是笑着多了一句嘴:“我看着铁蛋怕也没那个当老爷的命,只要他认些字,将来当个帐房先生或者去人的铺子里当个小掌柜的有个好营生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有铁豆就够了。”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满意现在的日子,齐氏不满她不上进的话,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吴氏听得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不过转念一想,再是你儿子,也不是亲生的,她才不羡慕!
俞父这边也在黑暗里跟俞阅聊着办宴席的事,说一桌要办八个大菜,后一想再加上干饭,吃完了怕是每个人都吃撑了,肚子不舒服,反倒不美,也太费钱,又说每一桌办六个大菜。
这样一想,每桌有一个鱼一个肉,比他们家过年都吃的好,心下又有些不愿意了,凭什么他们以前过年时连肉都没得吃,这一下子他们家有了好事别人吃的比他们过年还要好了?
“四个菜会不会少了些?”改了主意,俞父又有些迟疑的问俞阅。
俞阅以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六个菜还是八个菜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感觉的,怎么样都行。不过看他爹这个肉疼的样子,就笑道:“那就办五个菜,刚好面子上过的去,也不多。”
客栈的油灯都是要另交钱的,俞父节俭,没事也没要油灯,就在黑暗里连忙摇头:“五是个单数,大好的日子,五不好听,不行不行。”
俞阅躺在床上又出意见:“那就每桌蒸一大盆米饭,拿空碗让他们自己盛,也算是六种了。”
俞父倒是没觉得这样不好看,要知道大家日子过的都艰辛,都是紧着粮食,很少有能吃得饱的,上一大盆米饭,可是能让每个人饱饱的吃上一顿。只是,到底不是主菜,觉得不是那么完美。
俞阅没听到动静,也能猜出来他爹心里想的是什么,就道:“那就四个大菜,或者五个大菜,再加上一两个小菜,刚好六个。也不用觉得心里不美,我能考上童生,不是最大的美事了?要不行你就弄六个菜,不过这也要回去与我奶商量,你在这里想的好好的弄六个,我奶不同意,你不也白搭?”
这话俞父深以为然,也不再乱想,只是一想到明天要回家,不知道有多少乡亲围着他羡慕夸赞,是何等的风光,就兴奋的睡不着觉,拉着俞阅讲了很多事。俞阅也不觉得烦,认真的听着,一直聊到很晚,两人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早早起来,俞父就迫不急待的收拾东西回家,最后倒也没有走的太早,苗家和韦家可没他那么急,后来还是等得他们一起回去的。
路上,苗盛先时去找俞阅,后来又叫了韦琢一起过去,三人一路上都是挤着俞家的牛车聊回去的。
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天色阴了下去,看着就要下雨了。
九江府府南偏东紧邻鄱阳湖,府北又有长江,安德县和周边的县里气候都是一样的湿润,常年多雨,尤其是夏季,雨水更是多,深夏暴雨连续下了几天时,水都能没过膝盖了。
俞阅看着外边的天色,想起上一辈子长江决堤,府内数十万人受灾,很多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沉默不语。
苗盛以为他担心下雨,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拉,就算下雨也淋不着我们,就算淋着了,这夏天也没什么事儿。”
二月份县试的时候,天气还有些冷,如今一到四月夏季,早就可以穿单衫了。
俞阅摇头,笑了:“我倒不是担心下雨淋着了,这几年夏季雨水越来越多,我们九江府紧邻长江,我就是担心长江万一决堤了,我们该怎么办,百姓又该怎么办?”
苗盛愣了一下,没想到俞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府城北有长江他们是知道的,过了江向北,就是湖北省了,虽也知道这边雨水多,知道历史上有过多次江水决堤的事,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是以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事,也想不到俞阅会想这么远。
“诶呀,你怎么跟个老夫子一样,成天忧国忧民的,那有府尊大人关心,决不了堤的,你操什么心。”苗盛想着这些年都安稳着,也不可能出事。再说了,他爹娘能住在安德县,那要是这里有危险,他们才不会带他住在这里。
韦琢听了俞阅的话也有些忧心,问俞阅:“你为何会说起这个?”俞阅向来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说必定有理由。
“唉,这长江的江堤每过些年总是要决一次的,只是不知道下一次是何时决了。”俞阅感叹着,对着望着他想这件事的苗盛道,“往年哪一次决堤,是没有府尊大人看着的?”
这样一问,倒是问的苗盛深思起了这事来,觉得俞阅说的很是有理,不过:“那咱们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决堤从哪里决堤的啊,想那么干什么,干好眼前的事就行了。”
苗盛就是这点好,不太往心里放事,人比较开朗乐观。
俞阅很想说我知道哪里决的堤也知道什么时候决的堤,不过这话说出来就很难解释了,他也就笑笑不再多说了。
罢了,到时候再说罢,还有几年,先慢慢的想法子。
回到安德县的时候,雨倒是滴了几滴,却是没有下下来,只是天气一直阴着罢了。
俞家一家人早早的就盼着俞阅回来了,远远的看到自家的车回来,年龄小的都跑过去迎接他,跟着他的车欢快的跑起来了。
等俞阅下了车,看到家门前站着一大群堂亲邻里,为首的齐氏几人满脸激动带笑的看着他,也跟着露出了笑。
走近了,他才发现,齐氏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干净体面的老人,怔了一下,意外的笑着问候起了对方来:“族长,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怀孕了,整天肚子疼,都说没见红不要紧,可我总担心他不太好,要远离辐射。要断更很长时间了,对不起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