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农庄,顺着中间开辟的大道没走多久,三名小阿哥就忍不住哇的惊叹出声。
农庄被整齐的分成两部分,往左边看去是辽阔的田园风光,在众人右手的则是井然有序的宅院,完全不像外头看到的那么偏远寂静,反倒是人来人往。
“子清,容若。”
“臣/奴才在。”
“你们两人带着他们三个去田里玩吧,朕有事离开一会。”走到田埂边,康熙将?三名小阿哥托付给纳兰性德和曹寅,又叮嘱着三名阿哥老老实实听着指挥,见他们捣头如蒜这才?满意的带着梁九功与其他人转身走向宅院的方向。
田地的两侧是高耸的乔木,围在中央的是大片平整的田地,被分割成几部分。
左侧大多种的是油菜,已零零落落地开起金灿灿的花朵,除去油菜,还间次种着其他蔬菜,都是绿油油的长势极好的模样。
而右侧则是一大片的水田地,来来去去,忙忙碌碌的人大多数都是围在这一片。
只是这环境和三名阿哥原本预想的截然不同。
起初还有些兴致勃勃,但随着时间变长,胤祜和胤禔未免有些失望。他们更想在京城里逛一圈,而不是跑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庄,对着一块寻寻常常的田地,后头跟着一群恭恭敬敬的侍从。
这和在宫里有什么区别?
只有胤礽前一世跟着康熙下田地的次数并不少,不过他对在中央常见的植物完全没有兴趣,此刻一脸严肃的盯着那远处的乔木。
这些乔木长得青葱翠绿,树干上却很是奇怪,树皮被去掉了一部分,下面摆着木桶,依稀有着白色的液体从树木中缓缓落下。
他眯着眼睛就往那边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乔木和田地间还留着一截距离,用着木栏将乔木区全部围了起来。不远处有个出入口,一群穿着青灰色粗布衣服的搬货人正将?一个个大桶从乔木区里运出来。
胤礽有心上前好好的问一问,可是曹寅却笑眯眯的拉住了他:“太子,前面是禁区,没有皇上的旨意可是不能进去的!”
曹寅的话语让胤礽有些不安,他有心好好询问皇阿玛,可是进了这个农庄,康熙就把他们交给了侍卫,然后自己跑得无影无踪。
另一面,康熙熟门熟路的带着人走上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宅中小道。右侧的宅院并列整齐,每一个院子都长得格局一致,康熙显得十分熟悉,在每座宅院前驻足瞧上一会,或是和门口守着的侍卫说说话,最终他来到宅院深处一间四面粉墙黛瓦院落门口。
这是一个精致的院落。小小巧巧的三进院子,布置的清雅干净,前院中四角小花坛里种着几株花草开的正盛,再?往里走顺着长廊种着几丛迎春花,几丛桃花,都是花苞微吐的模样。
和其他的宅院不同之处在于这里门口并没有侍卫,只有一名伺候婆子垂眉竖手等候在门口,见康熙来了忙不迭的迎上前,领着康熙一路走到屋子前。
婆子小心的敲了敲门,听到里头传来清亮的一声“请进”才?缓缓的推开门,请康熙进屋。
“大人见谅,这是姑娘的规矩。”这婆子声音嘶哑,她不清楚康熙的身份,但来往皆是贵人,恭敬些总没有错。
康熙不在意的挥挥手:“梁九功,你等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喳。”
康熙慢悠悠的迈着步子进了屋,屋子的入口处摆着一个红酸枝五斗柜,柜上摆着一只简单的白玉瓷瓶,斜插着一束刚剪下来的油菜花。旁边搁着一只浮雕铜鎏金配白云石欧式自鸣钟。
往里走了两边就可以看到正中摆着一张长方形木质大书桌,桌上堆放着各种书籍和纸张,胡乱的叠放在一起。而桌子的另一侧摆着一张木质沙发,上面摆着不少靠垫和几本翻开了页面显然看了一半的书籍。
康熙眉眼舒展,懒洋洋的将?书籍叠起来堆到一边,打着哈欠坐在了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籍翻了起来。
这屋子格局尤为奇特,在主间和次间之间并没有墙壁。只留下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度,勾挂着随风叮咚作响的珠帘,一双纤纤玉手将?珠帘撩起。
出来的是一名长发随意的绾起,只插了一支素银长簪的女子,她穿着和这世间女子完全不同的长袖T恤和百褶长裙,朝着康熙微微一笑:“来了?”
康熙恍惚了一瞬间,然后用力摇了摇头:“你平日还是小心点,若是那些个做事的官员见到你这副打扮可怎么办是好?”
“放心吧,若不是知道今日是你来,我哪里敢这般乱穿一气?”女子轻笑一声,“你今日怎么来的这般迟?”
“朕总得把事情处理完才?能出宫。”康熙摇了摇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抱怨了一句,“朕每天忙得头晕脑胀的,都快疯了!还是你过得舒服多了。”
“那是,”她一屁股坐在沙发里,离康熙中间还差着一个人的距离,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没人管的地方好歹还能过上一段舒服时间,只是都没有电视机电脑,除了翻那些书也没有其他事情好做了。”
“你也?够悠闲的了,朕让你做的事情做的如何?了?博尔济吉特·布顺达。”
博尔济吉特·布顺达,昔日的博尔济吉特庶妃,以慧妃之名被葬入景陵之中。
但是她的真人现在还坐在这里,被葬入景陵中的只是一个死刑犯。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喊我另外一个名字董含双就行了。”董含双抿着嘴角,仿佛被刺激到一样,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严肃的盯着康熙。
博尔济吉特·布顺达,这个名字让她一想起来就彻骨寒冷,恨不得将?那一段往事封藏在记忆深处,永远都不揭露出来。
“……太后很想你。”康熙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不免叹道,“她在你‘死后’老了许多,这些年几乎足不出户的度日。”
董含双紧紧抓着沙发上的抱枕用力的揉捏了两下——想到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甚至比前一世的母亲对她要温柔的女人。她就像是被刀一下一下的戳着,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她眼底飘过的不知是怨是艾,是喜是悲。深吸了一口气,董含双僵着脸慢慢说:“……我出宫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就当我死了就行了——算了!别提这些事儿了,咱们先来说正事吧!”
康熙注视了她一会,见她神色间完全没有和缓的打算,默默的叹了一声然后扬起笑脸:“你找朕是什么事?”
董含双起身走到长桌旁,叉着腰无奈的望着桌面堆放着各种文件:“我整天没事找你做什么?你坐在沙发上等着,我现在就把要交代的东西给你翻出来——”
埋头整理着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一面董含双不免愤愤然的抱怨着:“我当年还真是被你给骗了,什么出宫就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什么只要帮你做点小事,天南地北都随便你——你当年说的容易,可这事又是哪里这么轻松就能做起来的,都这些年了,除了完成任务以外我就没去过远的地方!”
康熙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摆弄着桌上的壁玉茶壶,笑眯眯的泡了两杯茶。他端着茶水瞧了一会,突然开口道:“说起来……”
“什么?”
“你下回能不能问你那个系统要点咖啡苗?朕都已经好多年没喝到咖啡过——老实说朕压根不喜欢喝茶!”康熙咂咂嘴,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董含双。
“……行了,我知道了,下回有任务的时候我咨询下系统,有咖啡苗就给你带两株。”董含双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什么和什么,亏自己又以为他要讲什么大道理!
“最好稍微大点的,像橡胶树,要不是你后来得了个植物专用的药水,我们得等多少年才能等它长大?”
“我知道,那不是没有经验嘛!”董含双抓狂的抓了抓头发,然后拿起桌上刚刚理出来的两叠子文件,一叠是被蜜蜡火漆仔细封好的密信,另一叠则是奏折或是乱七八糟的已经被拆封的信件甩了甩。
“看看这些——左手这些的是今晚上交到你御案上的密信,右手的则是我直接使人去处理的事情。”
康熙点了点头——抱着茶盏正慢斯条理地品茶,疑惑不解看着董含双:“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问题可大了。”董含双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严峻,“我手下人从各地发回的报信里——就是这些被拆封的。其中山西吉县的人连发了四五条信件求助,依照他们的判断,怕是黄河的堤坝等不到汛期就要垮了!”
“山西吉县?这不可能!”听了地名,康熙就勃然变色——那里可是黄河年年决堤的地方,所以水泥制造出来以后朕第一个让人加固的就是此地。
康熙想了又想无论派去的人选或是最终的汇报没有任何的问题,最终还是肯定的开口:“你可能不清楚,水泥之物造成来三年之久。
起先用在江苏浙江等地试验,而后才挪到山西等地,尤其是山西吉县,可是今年年初才?进行修复,到如今堪堪过了三个月,怎么可能会决堤?”
“因?为他们不懂啊……”董含双面色严肃,“我们早有预见,是因为我们知道水泥的牢固程度,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推广。
可是,官员们如何?知道?若是真出了问题,他们以这些来让那些老百姓阻止水泥加固那该如何?是好?这些个眼睛钻到钱眼子里的官员舍不得这条发财之道!治理可不是光加固堤坝就可以了,挖河道引水……”
康熙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官员们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不懂事的民众随意挖掘两条浅浅的沟渠就可以敷衍朕!等到洪水泛滥,错的可都是这些收了钱不做事的人,和他们又有何?关系?”
“就是如此。”董含双肯定的点了点头。望着康熙的眉目逐渐凝重,她突然地笑了一声:“不过我有个好办法!”
“……又是你操作的那些鬼怪?”康熙下意识的朝四周望了一圈。
回过神他才?注意到董含双似笑非笑的额目光咳了两声:“朕可不怕鬼!朕知道了,那你把这些鬼怪都派出去吧,不过明面上还是要找些知根知底的人出没,将?证据都得交给负责的人处置才是!
千万不要和上一回一样没有证据先把人给活活吓死了!”
董含双柳眉倒竖,哼了一声将文件重重的拍在康熙手中:“我知道!”
“好好好,朕就顺口多说了一句,你何?必生这么大气——”康熙无奈的接过密信,毫不犹豫拆了两封看了看。果然和董含双所说的一样,甚至不止单单是山西吉县,甚至下流淮阳、宿迁等地也有官员行事懈怠,根本不把一开始靳辅交代的内容放在眼中。
甚至还有官员在酒席上肆意嘲讽靳辅,打定了主意在溃堤之后倒打一耙,将?罪责都推卸到他的头上。
“真是一帮子蛀虫!”康熙面色越发沉重恨声骂了一句,哪里还会心思和董含双唠叨,他捏着一摞密信就急匆匆的朝着大门走去,“朕先走了,这事今日就会派人过去处置,你同你的鬼怪一起出发,路上小心些,朕多挑一些侍卫保护你——”
临走到门口,康熙才?停下了脚步:“朕带了胤祜、胤禔和胤礽过来,你要不要见一见?”
“……不必了。”董含双摇了摇头,“见她们还得换一身衣服,我懒得准备了,等以后再说吧。”
“好,等朕想好了究竟让哪个阿哥继承,朕就把他带过来见见你!”康熙笑着点点头。
“早着呢,现在连雍正都还没生出来,你就想好了?”
“按你的知道的历史,马佳贵人应该是荣嫔生了三阿哥,乌雅答应更应该是德嫔生下四阿哥。不过……”康熙轻笑一声,“马佳贵人已经彻底失宠,朕也?没有打算再?捡起来,更不用说乌雅答应了。”
“……乌雅氏又做了什么?”
康熙沉默了一瞬,既然董含双已经和后宫没有瓜葛,又何?必将?这些无聊事儿告诉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