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左右,常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在一个道观一样的地方,半夜偷偷起来找吃的,结果小厨房里的灶台忽然着了火,衣服也?被点着了,又热又呛。
黑暗中,常安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脸上贴着一个大火炉,好像真的着了火一般。
常安打了一个激灵,醒了。
脸侧是陆崇的手,滚烫一片,常安被那温度吓了一跳,黑暗中猛地站了起来,摸着黑去开灯。没留意一腿磕到凳子角上,却也顾不上看,赶紧出去找医生。
医生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打开门后是一张焦急的脸:“他身上好烫!明明有按时吃药的......你快、快去救救他!”
医生提着一只白色小药箱,被常安-拉得踉踉跄跄:“.....小姑娘不?着急不着急,发烧是正常现象.....哎!慢点跑!”
林逸阿齐自然也被吵醒了,跟着一起去看陆崇。
从后面看常安的架势,但?凡她个子高一点力气大一点,毫无悬念会背着医生爬上楼去。
医生淡定地给陆崇量了量体温,拿出酒精,用镊子夹着医用棉给他擦拭腋下、脖颈等地方。
常安靠在门口的高桌旁静静看着,因为惊醒,眼睛布满红血丝,像是刚哭过一样。
陆崇只觉得冷得,眼前有些模糊,朝常安招了招手,常安犹豫片刻走上前?去,只听见他声音哑哑的,凑近了去听才听出来,他是在问她“哭什么”。
“我没哭,陆崇,你是不是很难受?”常安握住他刚降过温的手,不?知怎得泪意上来了,“都怪我不?会照顾人,连你发烧了都不知道。”
医生见小姑娘要哭不哭,水灵灵的眼睛里憋着两泡泪水,十分难过自责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安慰她:“哎......陆先?生真的没事,记得多给他喂些水喝就好了。”
林逸送走医生,看了看如胶似漆的两人,拉着阿齐也?去睡觉了。
出门后,医生嘴角牵起迷之微笑,摇了摇头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唉,果然是我年纪大了!”
常安这次不敢轻易睡着了,又是喂水又是降温又是掖被的,忙到最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陆崇觉得常安太过小题大做,可怎么劝她她都不去休息,硬是要坐在他的床前?陪着他。
发热来的快去的也?快,温度降下去之后常安才敢松气,浑身的疲惫一下全上来了。
常安见陆崇一直直勾勾看着自己,捂住他的眼催促道:“你快睡吧,我、我也?要睡了喔......好累。”
陆崇知道拗不?过她,只得说了声好。
常安趴在床边,很快进入睡眠,带着俱疲的身心沉沉睡了过去。
......
大概是经历了太多事,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
常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发现不对劲,原来自己正躺在陆崇的床上,周身都萦绕着他身上的气味,常安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身上没有特别明显的味道,但?常安一闻就知道是他的。
只是一伸手,发现旁边是空的,不?见了陆崇的踪影,常安着急忙慌地爬了起来。
刚坐起来发现陆崇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汗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大概是因为睡的时间长了,他嗓子沙沙的,“醒了?”
“你怎么起来了?”常安冲到他跟前?,检查他胸口的纱布,是干净的没渗出血来,叮嘱道:“快躺下,医生要你好好休养。”
“小伤而已,不?打紧。”陆崇用右边的那只胳膊揽住她,笑道:“要不?你仔细看看,顺便给我点包治百病千金难求的灵药?”
常安知道他在说刚认识时石锦街那次枪战,她哄骗他的事,下巴一扬:“都说了千金难求,上次是友情价,这次你倾家荡产也?买不起呢!”
常安脸贴着他裸-露的胸膛,肉贴肉的触感让她老脸一红,随手揭了枕巾,给他捂在胸前,“......仔、仔细着凉。”
陆崇拿起枕巾扔到一边,眉梢带笑地看着常安故作镇定,大手将她推倒在床上:“要我休息也可以,你得陪我一起。”
“哎!你干嘛!”
常安见陆崇脱鞋上-床,对着他那块垒分明的肌肉不?知如何是好,加上越来越浓郁的男性气息,常安撑着他的肩膀要钻出他的怀抱。
刚想下床那两条细胳膊就被男人攥在手中拉了过来,陆崇一边将人往自己怀里拉,一边戏谑道:“羞什么?你该学着习惯我。”
“习惯你个大头鬼!”
常安挣扎着,胳膊拧不动就开始乱蹬腿,一不?小心踢到陆崇身上,只听他闷哼一声,像是受到什么极大的痛苦一样,心里纳闷:“差点被子弹打到心脏没见你说什么,我只不过轻轻踢了你一脚怎么还?哼哼起来了?”
陆崇成功被常安气笑了,大腿压制住常安乱蹬的腿,将她按的死死的:“好家伙,你这一脚踢下去,再使点儿劲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没了!”
常安刚要嘲笑他娇气,却又在怔愣间反应过什么来,娇嗔道:“你下流!”
陆崇看着她脸上的一抹酡红笑了笑,他爱极了常安这副娇蛮可爱的模样,薄唇若有若无地贴在怀中小姑娘的右耳垂上轻轻蹭着,轻轻吐气:“其实.....还?可以更下流.....”
常安从未与男性有过这般亲近,一时难以忍受,红红的脸上气咻咻的,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
陆崇显然对身下的人没什么防备,竟让她这雕虫小技得了逞,被推到的伤口开始慢慢往外渗血。
陆崇丝毫不反抗,顺着她的力道翻身躺到床上,唇角扬起似乎在回味着什么,略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卧室中听得格外清楚。
常安已经手脚麻利地跳下床去,站在床边边的地毯上整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这件两天没换的衣服快要皱成咸菜,这件衣服可是她花高价买来的,听说是洋人穿的时兴布料,就是容易皱。
“竟然连衣服都忘了换.....”小嘴一张一合说出抱怨的话,眼神不?满地抬头看始作俑者,却被他浸了血的伤口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你伤口又流血了!”
常安也?忘了陆崇刚刚的色狼行径,连忙冲上前?去给他检查伤口:“......应该是伤口崩开了。”
她跑去了一旁的柜子上拿来之前?备下的医药箱,皱着眉给他揭开纱布重新包扎上药,自责道:“是我刚刚推到你了吧,怎么不?说?”
常安很少有这样温柔的时候,看起来倒真像一个女人了。
陆崇低头,心疼地抚过常安眼下浅淡的乌黑,心中不是个滋味儿,安慰道:“不?用重新包扎,过了今天就该长住了。”
“不?可以的。”常安低着头,认真道:“出了血会粘住纱布,明天换药一揭开,疼死你不?说,伤口也该重新裂开了。”
陆崇看着常安那副小心仔细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轻叹一口气:“是我没照顾好你,反倒让你来伺候我了。”
常安愣了一下,之前?那股子怪异的感觉又来了,眼眶酸酸的。她眨了眨眼,迅速打好纱布的结转身收拾药箱子。
常安极力驱逐自己内心的异样:“.....我才没伺候你,快把你臭脚放床上去,好好躺着。”
来到宁县的一年里,她受了不?少苦,但?就算面对死亡时,亦不会像现在这样。可陆崇被打伤,她变成了自己最看不?上的样子,会发呆会恐惧会乱想。
陆崇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倒也?听话地摆正身体,老老实实躺下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他近一些。
常安凝视着他,不?知在看些什么,两人就这么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常安呼了口气,脱掉鞋子爬上了床,主动缩到被窝里,小心避开伤口抱住他的腰。
陆崇再次抱住温软的娇躯,不?仅喟叹:“现在又可以护住你了。”
“嗯。”
陆崇听着常安闷闷的声音,心中微动,常安终于又贴近他一些了。他忍不?住低下头想亲亲她的脸,但?常安紧紧抱着他,不?肯松开一点。
“可是陆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崇听着她不确定的声音,觉得又好笑又心疼:“我这么失败的么,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心意?”
“你知道的,我不?太懂这个......但?是......但?是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陪我度过一生的话,我会希望那个人是你。”常安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了出来。
她忽然又手脚并用地钻了出来,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伸手捧住陆崇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我会争取每天都多多爱你一些。”
“好。”陆崇抚了抚她飞扬的乱发,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常安看不?够似的,一直盯着陆崇看,好一会儿才又重新钻进被子里,紧紧搂住他,闷声道:“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虽然看不?见常安的脸,但?陆崇就是知道她哭了,宽大的手掌由上到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他知道,常安不?再是以前?的常安了,她开始慢慢长大,有了成年人的情?绪。当他真正教会了她爱,却还是更希望她做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等着人去宠爱的小姑娘。
陆崇心尖泛酸——常安对他无情?他不?害怕,但?当常安也?开始爱他了,他却担心自己给常安的爱配不?上常安给他的爱。
总而言之,在他眼中,常安本身就应当是被别人疼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