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医道：“微臣也是第一次使用红顶灵芝治病，惠妃娘娘醒来的时间，短则三五日，长则”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宇文烨却已经明白，他的墨儿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

柳太医看了一眼宇文烨，见他面色苍白，悲痛之意一览无遗，不由得心中一惊，看来惠妃娘娘在皇上的心中的确无可替代。

然而就算这样，柳太医还是跪倒在宇文烨身边，将他憋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

“皇上恕罪，依老臣之见惠妃娘娘虽然暂时生命无虞了，但娘娘的病情还不稳定，一不小心可能便会危害宫中诸人以及宫外百姓，老臣斗胆请皇上将惠妃娘娘移居宫外。”

宇文烨闻言，当即将手边的茶盏尽数扫落，暴怒道：“放肆，你竟然敢诅咒惠妃！”

‘七日念’如果发生传染，那必然是病人已经去世的情况。

宇文烨绝对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的。

柳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然而开口却毫不让步：“皇上恕罪，老臣绝无此心，老臣知道您心中担忧惠妃娘娘，可是您也是天子，应该为天下庶民的安危着想啊！”

“您若不同意将惠妃娘娘移居宫外，老臣只能以死进谏了！”

说着，柳太医的头颅便重重的磕向了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好似一顶大钟重重的撞向众人的心头。

“你竟然敢威胁朕？”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却不敢说话。

宇文烨愤恨的一甩衣袖，怒道：“都给朕滚出去！”

李公公见状，知道宇文烨现在正在气头上，谁劝也没有用，因此便连忙招呼一屋子的宫女内侍退了出去，顺带让人将跪在地上甚至有几分想要以死明志的柳太医给拉了出去。

宇文烨见人都退了出去，心中的余怒未消，情不自禁的想要再摔些东西，然而一转身却见赵初墨安静的阖眼躺在床上，想要发泄的心思瞬间消失了。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赵初墨的脸，满眼都是爱意，仿佛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品。

“墨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将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屋外，李公公将宫女内侍们遣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他还是头一次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夜晚。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见东方已经露出了几分鱼肚白，不由得摇了摇头，天亮之后整个皇宫都会知道昨晚的事情了。

毕竟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眼下的这个天下还不完全都是宇文烨做主。

现在劝谏皇上的只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医，过会儿燕太后与燕将军还指不定要怎么作妖呢。

“柳老大人，”李公公走上前想要将跪在门外的柳太医搀扶起来，却被对方强硬的拒绝了，李公公叹道：“您老这么大的岁数了，要爱惜身子骨，若是跪出好歹可怎么办？”

柳太医却摇摇头，没有说话，仍然笔直的跪着，希望宇文烨能回心转意听从他的建议。

李公公见状，便凑在柳太医耳边轻声劝说道：“柳大人，您老为了惠妃娘娘忙活了一整夜，皇上心里都记着呢，日后柳家很容易更进一步，您也看得出，皇上对惠妃娘娘不一般，然而您现在这样不是让皇上左右为难吗，若是惹恼了皇上，只怕柳家日后的荣华富贵就断了。”

说到这儿，李公公瞥了一眼柳太医的声色，却见对方依然不为所动。

李公公说道：“就算您淡泊名利，不将柳家日后的前程放在眼里，您也要想想您的家人吧，杂家可听说您的小孙子上个月刚过百日，您忍心让他在民间长大甚至是丢失性命吗？”

柳太医的面上终于露出了几丝迟疑。

李公公见状，心中正松了一口气，却见柳太医依然摇了摇头。

“李公公，你没去过南蛮，不知道‘七日念’的凶猛，如果红顶灵芝的药效退去．”

他说着一顿，即使将要说出口的祸事止住，他只想求皇上回心转意，不想成为诅咒惠妃的罪人。

片刻后，柳太医继续道：“如果真的到了最坏的结局，到时候我们如何面对京城的百姓，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们？”

“然而史官在写史书的时候，却不会将你我写成历史罪人！”

真正成为历史罪人的只有宇文烨，到时候他所有的抱负、所有的功绩都会化为乌有，没有人会记得这些，只会记得他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暴君！

李公公想明白这背后的利害关系，后背不由得起了一层冷汗。

他甚至有一种陪着柳太医一起跪在这里的冲动，然而皇上是他的主子，他从小接受的忠君思想让他无论如何都会忠于宇文烨，哪怕陪着他成为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柳大人高义，老奴自愧弗如。”

李公公留下这句赞扬的话之后，便摇摇头走了。看着架势，皇上会一直待在饮绿轩直到惠妃娘娘醒来，那他还有很多事要先准备好。

庑郎下站着的司香和王海将一切收入眼底，却并没有听到李公公和柳太医的谈话，只以为李公公劝说柳太医失败了。

司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调转目光紧紧的盯着正殿紧关的房门。

她现在只庆幸自己昨天联合王海将皇上诳了来，不然恐怕她现在都不会发现惠妃娘娘的异常。

“司香姐姐，”王海站在司香的身边安抚道：“惠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还有皇上的庇佑，一定会成功脱险的。”

司香的目光仍然看向正殿的房门，闻言敷衍着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你说得对，惠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海见她心不在焉，知道她是心中担忧赵初墨，因此对她的敷衍并不在意，反而关心道：“司香姐姐也忙碌了一夜，要不趁着现在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我替姐姐守着。”

闻言，司香摇了摇头，看向王海：“多谢小王公公，我现在不困，兴许一会儿惠妃娘娘就醒了，我还要侍候娘娘呢。”

王海见她坚持，便也不再继续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