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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第三十五章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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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虽然你唱歌很?好听,但我和写?下这首诗歌的那个亡国贵族还是不同的。”望舒甚为无奈的对坐在路边草地里抚琴的元说。

“不?都亡国了吗?”元道。

“我并不为亡国而悲伤。”望舒道。“诸侯有国,大夫有家,士守土,家国天下与我一介奴子何干?”

“所以你愤怒的是赫胥国灭的屠戮,若是征服者没有搞屠杀,你是无所谓谁当国君的?”元问。

“对啊,你不?是知道赫胥国最后那几年的事吗?我连经桓的统治都接受良好,何况旁人。”望舒道。

元道:“在这君即国家的世道,能够将国君与国家分开来开的开明者并非没有,但我怎么觉着你更开明。”

“此话怎讲?”

“我觉着你不?仅不?在意国君的宝座上坐的人是否血统高?贵,也不?在意国君是否人族,甚至连国君是人是狗都无所谓。”

“本就是无所谓啊,国君之位上坐着的不?论是什么玩意都不会对我的生活有什么影响。”顿了顿,望舒补充了?一句。“搞屠杀的另当别论。”

“我从来都不怀念赫胥国,我怀念的只是那些我熟识与不熟识的人。”望舒叹道。“你能想象你前天一起约了?玩的孩童,街坊邻里,路边一面之缘的路人,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转眼就被人给杀光了?的感觉吗?”

“我能啊。”元回答。

“那种感觉你是不可能....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能理解你的感觉。”元道。“所有的族人都在一夕死去,只剩下我和另一个家伙,自此,我与她相依为命,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信任也最重视的人,但看?到彼此的脸我们就想吐,只因看?到对方就会想起那一夜的尸山血海。唔,这么一算,我好像比你幸运点,你截然一人,我好歹还有个混蛋陪伴了?我悠长的岁月。”

望舒一时无言。“你报仇了?吗?”

元道:“我不?知道算不?算报了仇,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恨过屠我全族的人。”

“为何不?恨?”

“因为那样的悲剧并不?稀罕。”元抚着琴道。“所有人都是这么干的,哪怕是我的族群换个位置也会,唔,确切说不是也会,我的族群以前也干过同样的事,只是这一次被杀的换成了?我们。可能是活得太久了?吧,我觉得,为这样的事去恨屠我全族的人,提不?起那个心力。”

望舒不?知道能说什么。

元道:“赫胥侯在位六十余年,期间对外战争无数,赫胥国的千里国土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想说赫胥国被屠是活该?”望舒尖锐的问。

“我只是感慨,受害者与加害者没有一个无辜,也没有一个不无辜。”元道。

元说完了?继续唱起了?《黍离》,唱了没多久便见胥吏赶来,赶紧抱着琴跑了?。

《黍离》是悲歌,是悲伤亡国的歌。

虽然广为流传,但没几个贵族真的喜欢这首歌,会唱的都是真亡了国的。

几百年礼崩乐坏亡国无数,黍离也因此成为了字面意义是流传九州的歌谣。

也因为流传太广,所以唱这首歌是不犯法的,即便是旭国亦如此,但就跟帝国最为通用的贵族秘密法一样,有罪没罪贵族一张嘴。

平时唱没关系,但这会儿唱那就是顺非而泽的问题了?。

一座城的营建需要千百年,毁灭却只需要几天。

来自不同大陆的病毒混战再变异出的新病毒杀伤力惊人,从未接触过新疫疾的元洲人族在新疫疾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旭国的国都便已被瘟魔所掌控。

更令人叹服的是都这节骨眼了,国都的贵族们仍旧为了?国君废立之事拼搏着,哪怕时疫有些扩散,也不?过是让家中重要的子?孙远行避疫,自己继续与继位后枉顾民意的国君英勇斗争。

历史充分证明,疫疾这玩意,你不?管它,它是绝对因此觉得无聊便不高?兴的不?和你玩了的。

瘟魔是一位非常成熟的神祇,凡人哪怕不?理祂,祂也不?会因此置气?,祂只会拿出更多的热情来。

元走街串巷的货郎子生意只干了?几天便干不下去了,心血来潮改了路边卖艺,不?过卖艺唱黍离....也不?是一般的有创意。

甩掉了?胥吏,约定的时间也到了,元将身体还给了?望舒。

重新接管身体,望舒马上向城外跑去。

虽然城邑摧毁又重建,但地形没变,离开旭国需要走的地方望舒非常熟,很?容易就在路上堵住了?诸多远行避疫的贵族,一句废话都没有,机关暗器齐出,先杀了?拉车的马,将人都给引出来后再以手、弩杀掉马车中下来的人,不?下来也没关系,多走几步路的事。

对于死者而言,这不?可谓不?折不?扣的无妄之灾,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弩矢钉入一名?少?年的颅骨,少?年的眼神是至死都无法理解的惊惶与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杀我?

望舒漠然的将尸体拖到一起,浇上烈酒,点火,炊烟袅袅仿佛日暮时的人家。

元问:“你后悔了??”

望舒闻言,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回答:“没有,我没后悔。”

“那你为何要阻止他们离开?旭国周围的国族都是当年赫胥国土重新划分后诞生的,让他们离开,瘟疫将席卷整个赫胥故地。”

望舒道:“然后蔓延九州?”

元唔了?声。“你竟然在意这个?”

“不?可以?”

“当然可以,看?来你的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元说。

脑子?冲动状态中的望舒才?不?会考虑后果这种问题,反正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瘟疫再怎么席卷九州也伤害不?了?她。

“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旭国的国都虽不如当年的赫胥,人口却也不?少?,至少七万有余,现在跑的只是贵族,人口不多,你还能阻止,过段时间氓庶也大规模外逃,你杀得过来吗?”元问。

历史上每次大瘟疫都是瘟疫最早爆发的地方所有人为了?生存疯狂逃离疫区,然后....瘟疫也四散,席卷九州。

帝国传统里遇到瘟疫就焚城这一传统很?残忍,但也不?能说它就是纯粹的暴!政。

存在即合理。

任何事物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如果出现了?,必然有其缘由。

望舒没吭声。

回城时望舒又一次看到了拖尸人的车,车上堆满了尸体,而她在其中看?到了眼熟的东西。

一支桃花木簪。

她记得那支簪子?,是自己亲手雕琢的。

望舒在城门口立了?很?久,久到元怀疑她会不?会化身为石时,望舒终于开口。“第三个愿望。”

“嗯?”

“第三个愿望,杜绝瘟疫从此城扩散,你做得到吗?”

“我做得到,但我得事先声明,这瘟疫我治不了?。”

望舒懂了?。“不?论什么方式都可以。”

“我也不?骗你,我需要用你的身体做一些比较挑战凡人躯体极限的事情,你的寿命....”

“多少?年都可以。”

“如你所愿。”

元重新接管了身体。

望舒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深藏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的汇聚于掌中,但又好似不?止巫女灵力,还有别的力量。

巫女的灵力给人的感觉是温暖的,但元掺入其中的力量,望舒感觉了?深入骨髓的冰冷,甚至似乎深埋着恶意。

元将手按在了地上,于是,地动山摇。

大地以旭国国都为中心撕开了?一条口子,仿佛饕鬄的大嘴,一口将旭国国都吞下,隐约能看到裂缝深处赤色的岩浆。

一只人面鸟身的邪灵自裂缝中飞了?出来,一只爪子抓着一个人,元一眼便看?出那两个人都是患者,这只邪灵的反应委实够快的。

邪灵也看?到了悬浮于空中的元,一眼便认出这不?是望舒,望舒的气?质皎皎如月,清冷却又明亮柔和,绝对不会这般漠然与迫人。

迫人得仿佛九天上的神祇,完全看不?出曾经风情万种妖娆万千的诙谐影子。

邪灵用膝盖也能猜到怎么回事,抓着两个患者掉头就跑。

元取出了弓瞄准邪灵,没有箭矢,但祂的指尖却凝出了一支无形的箭矢。“把人扔回去。”

邪灵愤怒的看?着元。“卷毛,你究竟想做什么?别告诉我这瘟疫与你无关。”

元问望舒:“问你呢。”

“现在控制身体的是....”话说到一半望舒发现能自己身体了?,仅限于一张嘴,反应过来后马上对邪灵道:“三途,把人扔回去,我不?想伤害你。”

“有病吧你?”邪灵觉得不?可理喻,以前也没发现望舒这么抽疯呀。

望舒道:“报仇不?应该将无关之人牵扯进来。”

瘟疫一旦蔓延开来,死的就不止赫胥故地的移民了?。

邪灵懂了?,也更加跳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复仇?不?择手段的杀死仇人,你节操这么高?怎么不?去当卫道士?”

望舒不?赞同:“复仇是为了?让仇人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元将弓拉得更满,手指似也有松开箭矢的意思。

邪灵的危机直觉告诉三途,那支箭矢哪怕弄不?死自己也能重创自己,邪灵权衡利弊后最终还是选择松开了?爪子,任爪子上挂着的两个人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坠落深渊。

邪灵冷冷的看?着一体双魂的人。“如此伟力,卷毛你确定你不?是在放出一个更恐怖的东西?”

元纠正道:“什么叫东西?我可不是东西,不?对,我是,也不?对,差点绕晕了?,从生物种类来区分,我是神话生物。”

邪灵听不懂什么是神话生物,但神话两个字就足以说明元的危险,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邪灵一走元马上就让出了身体,望舒一接管身体便哇的吐出了一大口内脏碎片,身体也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掉,幸运的在完全掉进深渊前鹏鸟及时赶到接住了她。

鹏鸟瞧了瞧周围,找了一处安全的高?地将望舒放了下来,担忧的看?着全身的毛孔都在渗血,如雪白衣都被泡成了?红衣。

望舒难以置信的看?着地形大变的旭国,城邑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渊,或许很快就会变成河流湖泊,胥水因为巨大的地理变动改了道,水都往裂缝里流了?。“这就是神话生物的力量?”

“是,也不?是。”元有气?无力的回答。

“何意?”

“这是地质运动导致,我只是推了?一把。”

望舒没听懂,元也意识到了,老规矩,上图像。

望舒望着旭国遗址,眼前却跳出了一副奇异的图像。

图像是一只圆形的球,最表面是植被动物,第二层是岩层,但岩层之下却并非一如既往的岩石,而是流动的红色岩浆。

“星球的地表并非一成不?变的,而是流动的。”在元的指挥下,地表的陆地以缓慢的速度撞在一起,然后又裂开。“这个叫地质运动,这个过程中,深谷为陵,高?岸为谷。甚至我以前同你说过,西荒曾经是平原也曾是海洋便是它导致的。这个过程很?慢,周期数以亿载,但它的活动并非规律而稳定的,有时会活跃点,有时又会沉寂点。它沉寂的时候,风平浪静,它活跃的时候....”

图像上火山喷发,大地裂开。

“星球如今进入了新一轮的地质活跃期,很?不?幸,旭国正好是在地质活跃的地带。”

图像上的某一个地方地层缓慢的积攒着力量等待爆发,一根针忽然从外部戳了它一下,然后....这股积蓄的力量瞬间就爆发了?。

望舒捋了?捋自己的思维,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地址活跃期,地龙与火山会很?频繁吗?”

“当然,大地积攒了?几十几百万年的力量总得宣泄。”

望舒想了想,问:“没有办法阻止吗?”

元反问:“你能让人睡觉时永远不?翻身甚至从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姿势不改变一丝一毫吗?”

除非是死人,否则没有人睡觉时能真正纹丝不?动。

望舒道:“人真是渺小。”

星球只是翻个身,人就毫无抵抗之力。

“就是因为渺小才需要建立文明呀。”元也甚为感慨。“唯有如此才能有无限的未来。”

望舒眸光微闪,元的身份她原以为已经猜到了三分,但现在....怕是猜错了?。

时代的局限性永远都存在。

毕竟文明是在往前发展,不?是倒退发展。

历史上的那个人不应该懂这么多莫说久远前,便是如今都仍旧超前的知识。

“对了,我得睡一段时间。”元道。

“第三次改造?”

“一口气两次改造,那已经不是揠苗助长,而是揠苗到离了?土壤的程度。是刚才?的事,我现在的状态,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不?是很好。”

“多谢。”

“我收了你十二?分之一的生命做为酬劳的。”

“但我还是感激你。”望舒道。“感激你的存在。”

虽然后面可能是更深的深渊。

***

旭国边境山林里的一座猎户休息用的小木屋里,邪灵唇角上翘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华服男子,男子不?停的咳着,这是疫疾的症状。

“救、救我....”

邪灵笑道:“我也救不?了?你,你也没救了?,但我可以送你去别的城邑,要不?要去?你看?,你染上了?疫疾,死定了?,别人却还可以锦衣玉食的好好活着,凭什么呀?”

是呀,凭什么呀?

男子有些慌神,眼神中露出了憎恶之色,凭什么上天对他这么残忍,他不?甘心。

邪灵笑得愈发开心。

卷毛,你以为我就没防着你的心软?

我可是早早的就挑选了?合适的目标藏起来了呢?

果然,你的狠辣持续不到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望舒对帝国对族群的忠诚....就是没有忠诚心。

逻辑也很简单粗暴,我是奴子,不被算作人的,既然我不是人,家国天下兴亡关我鸟事。

不仅没有忠诚,也没有归属感,这也是她生而为人却自称非人的原因,她压根就不认为自己是人族。

以及,第三个愿望,望舒是一个有底线的报仇者,不牵连无辜,加害者的族人被连坐了....从现代观念,这是殃及无辜,但在这个动辄株连三族的时代,哪怕思维逻辑超前如辛筝都没有一人犯事一人当的想法,何况望舒。

一人犯事全家全族才是主流价值观。

还有国家观念,个人王权时代,国君即国家,而非国民即国家,民族意识以及国家是所有国人这一观念,完全没有,至少这会没有,不过等春秋战国打个几百年的话,大概就会诞生了。当然,哪怕国民即国家,望舒的血统也注定她不会是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