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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第七十九章巫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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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火焰、镰刀、斧钺、车轮....诸多?与人族文明息息相关的物事纹饰的大船缓缓停在了水流平缓的渡口,沿途经过的所有船只统统给这艘大船让步。

渡口往来的船只与渡口上的杂役无一人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大船,倒不是说它很大,做为王畿腹地,湟水的渡口往来的大船很多?,这艘船一点?都不算大,真正让人侧目的是这艘船上的模样。

船只两侧有很多?桨,但桨并未被握在奴隶的手里?,而是用某种方式连在船上,通过机括控制着?划动。

会?抵达渡口时船上的杂役飞快的跑向底层,拍打舱里?的一个个笼子?,笼子?里?的羊很快停了下?来,笼子?也停止了转动,笼子?停止转动后机括也陆续停下?,桨也停住。

杂役奴隶们操控着?大船泊岸。

一名蓄着?美髯穿着?绣有驺虞的玄衣男子?从甲板上走了下?来。

岸上来接人的贵族与官吏俱是一愣,虽然不认识人,但常识还是有的。

巫宗等级森严,自上往下?分?别为巫女、十巫、祭巫、命巫、巫祭、大巫、巫以及生徒等,其中?命巫与巫祭同级。

不同巫殿与不同等级的服饰俱是不同。

男子?身上的衣服上有火焰的图案,一共九朵,只有巫抵的衣服上才能绣九朵巫抵殿的火焰图腾。

没人想到巫抵殿主会?亲自跑来。

岸上的行人不由议论起是否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巫抵殿主没道理大老远从豫州跑到蒲阪来。

十巫殿之中?,论不问?世事的程度,当属巫抵殿与巫咸殿。一个所有心思都扑在了星空与气候上,另一个则是仆在了机关术上。

尤其是历任巫抵殿主,没事不出门,有事更不出门。

巫抵完全没留意?到行人的议论,下?船后与迎接队伍中?负责带头的防风侯打了个招呼便迫不及待的要去见?王。

阳生有一瞬的沉默,若非防风国便在豫州,防风侯也和巫抵见?过几次,他?因而从防风侯口中?了解了不少巫抵的事,很难不认为对方在轻视自己,眼睛都没认真看?过自己,知道的是巫抵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颗偃人头颅,不知道的还以为巫抵的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人呢。

虽然也的确没有,巫抵的眼里?只有机关。

阳生哭笑不得的说了半天才将巫抵给劝住。

且不说现在出发,等走到蒲阪的时候天也该黑了,便是天没黑,这么短的时间里?从豫州跑到王畿来,就算巫抵你身子?骨强健吃得消,但跟着?你来的徒子?徒孙显然要崩溃了。

巫抵颇为不情愿的同意?先在最近的驿舍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出发去蒲阪。

见?巫抵松口,弟子?们纷纷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就没下?过一次船,全程都在赶路,只要没死就往死里?赶路的那种赶。

一日两餐顿顿都是干粮,若非巫抵殿的巫个个都是自小学工匠之术,平时也经常拎着?斧钺镰刀干活,身体都个顶个的强健,说不得要死不少人。

湟水下?游并非一片坦途,湟水穿过襄仪峡后再流淌一段距离才会?注入湍急的漓水,这也使得襄仪峡成为了湟水平原与漓水流域的重要中?转站,在非常短的时间里?便从一条人力开凿的水道发展出了一座城邑,并且一年比一年繁华。

襄仪邑并无多?少农耕人口,全是客舍与货栈,商队往来如织。

巫抵乘坐马车步入这座城时随意?的扫了眼。“比我上次来时萧条了很多?,仿佛被洗劫过似的。”

阳生闻言诧异。“巫抵以前?来过蒲阪?”

他?还以为巫抵一辈子?都没出过云中?城呢。

不过蒲阪这边萧条是必然,盗趾之乱时围城小一年,最严重的时候都到了易子?而食的程度,人口损失极大,哪怕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战争的痕迹都被修理得差不多?了,但人口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的,只能靠时间慢慢生养以恢复。

随着?澜北瘟疫横流,战火肆虐,近百城邑遭殃,十室九空,蒲阪受到的影响便更大了。

但影响再大也终究是帝都,帝国境内底子?最厚的一座城,不和以前?作对比的话,湟水之地无疑乃帝国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

巫抵回道:“我还是巫子?时来过。”

阳生一时语塞。

现任巫抵多?大年纪了没什么人记得清楚,但他?在位多?少年了倒是有个大概的数。

巫抵在位快四十年了。

拿如今的蒲阪与至少四十年前?的蒲阪比....怎能不看?到萧条。

巫抵继续道:“虽然甚为萧条,但街道上的牛马驮兽倒是挺多?的。”

不时能看?到牵着?牛和驽马以及驴拉的车载货载人。

阳生道:“前?些?年辛侯来到蒲阪,打通了王畿与辛原的商贸,有了辛原的畜力补充,王畿已不怎么缺驮兽了。”

巫抵闻言不置可否的哦了声?。

当他?不食人间烟火吗?牛马驴再便宜也不是农人买得起的,怎么可能不缺,最多?从以前?的有价无市变成了有市而无人买。

察觉出巫抵的冷淡,阳生有些?忐忑,不知自己是哪里?没表现好。

官办的驿舍只接待贵族与官吏,是整个襄仪邑最大也最精致的建筑群。

虽然没想到来的会?是巫抵,但阳生让人收拾的院落虽非最奢靡的,却也甚为精致清幽,巫抵觉得甚好,便让人准备膳食,不拘是菜还是肉,越新鲜热乎越好,弟子?们啃了一路的干粮,他?亦然。

膳食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一直在灶上温着?,巫抵一说要吃东西,几十鼎菜和肉立马呈了上来。

巫抵带着?十几个弟子?一人一只大碗围着?多?张食案拼起来的大案呼噜呼噜的扒着?新鲜热乎的饭食,尤其是那几鼎新鲜野菜,一上来便被几箸夹干净了,巫抵举箸时鼎里?只剩下?菜汤了,一点?绿色都看?不到。

“为师还没吃呢。”巫抵怒。

小弟子?嬉笑道:“知道师尊您还没吃呢,这不是给您留了肉吗?都是羊肉。”

“老子?不想吃肉。”巫抵道。“这一路上老子?吃的肉够多?了。”

同样是坐船吃干粮,寻常人是吃糗粮,巫抵一行吃的却是肉脯,咸香又抗饿,前?提不是天天吃顿顿吃。

巫抵感觉自己看?到根草都想流口水。

野菜烹饪很容易,沸水里?随便烫烫便熟了,哪怕是炖菜汤,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驿舍很快重新送来了两大盆野菜,真正的大盆,都可以供婴儿?在里?头沐浴泡澡了。

吃菜吃不饱,但半盆野菜入腹,巫抵感觉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都舒服多?了,看?到剩下?的肉羹也有了胃口。

用了两大碗羊肉,巫抵这才感觉吃饱了,果然还是肉食最管饱。

吃饱喝足,巫抵起身在院子?里?转了起来,饭后不走走,很容易积食。

弟子?们也没人管巫抵,继续大吃大喝,吃饱喝足后纷纷去收拾东西,院子?里?很快便只剩下?消食的巫抵。

“见?过大人。”

巫抵看?向声?音传来的门口,是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僮仆,驿舍里?有很多?这样的奴隶,负责打理驿舍,若是客人有需求,驿舍的奴隶中?也有特别挑选培养的俊美少年与美貌少女,驯顺可人,身段玲珑。

巫抵看?了下?少年的衣服,是非常粗糙的粗布衣服,就算有谁闲得无聊想给自己弄点?余兴乐子?,用来暖床的伎人也不可能穿得这么差,为了让客人满意?,伎人的衣着?是不会?差的,不然客人摸起来很影响兴致。

但少年也不像干粗活的杂役,眼神太灵动了,底层的奴隶不会?有这般有生气的眼睛,更不敢在行礼时脑袋抬起来看?贵人,每一个奴隶都会?在世世代?代?的耳濡目染与皮鞭的教育下?学会?谦卑,行礼时脑袋要深深埋在地里?。

“何事?”巫抵问?。

少年膝行至巫抵身前?,递上了一封放在盒子?里?的书函。

“回禀大人,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说是您认识的人。”

说这话时少年似是无意?识的摸了摸袖子?里?冷硬的铜布。

猜到了怎么回事的巫抵有些?诧异的接过书函,没看?出来是谁给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位面色白净的君子?。”少年回答。

这回答等于没答。

贵族中?一大把面色白净的。

终日饱食不用劳作,很多?贵族都无法坚持吃苦习武,不劳作不习武,皮肤少有不白净的。

巫抵摆了摆手让人下?去。

木函拆开,里?头躺着?一卷素色的缣帛,从缣帛上的痕迹不难看?出,缣帛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

巫抵好奇的打开缣帛想看?看?里?头写了什么,不过须臾,面色便转向严肃,不知不觉看?到了最后,发现没了,不由露出了气恼之色。

后面的呢?

这上面的东西还没写完呢?

没人性。

实在是太没人性了。

驿舍外,溪将身上的驿舍僮仆衣服脱了下?来,换了一身树皮衣服,在襄仪邑有很多?底层氓庶穿这种衣服,他?便如水滴融入大海中?消失无踪。当巫抵反应过来应该找到之前?的僮仆时,什么都不会?找的。

巫抵没去找僮仆,终究是十巫,见?多?识广,知道不可能找到干脆不费那个力气了。

虽未去寻,却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不亮便出发了,嫌马车太慢,解了骏马的挽具跳了上去扬鞭绝尘将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阳生:“....”

巫抵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至少在偃人之事上相当的雷厉风行。

王在用朝食时见?到了巫抵,后面跟着?快追断气的阳生。

巫抵扑到王面前?问?:“偃人在哪里??”

王有点?怀疑这人是怎么坐上巫抵之位的,不知道谈判时最忌讳将自己的在意?的程度表现出来吗?

在王疑惑时巫抵继续道:“你不过是想让巫姑担任首巫等待下?一任巫女的诞生,我会?在首巫推选时投她一票。”

虽然还有一个大巫子?,但巫抵下?意?识忽略了这个巫女之位的第一也是唯一继承人。

让一头豚坐巫女之位都好过巫子?婧坐那个位置,至少豚不吃人。

王一时默然,他?好像低估了偃人在巫抵心中?的重要性。

巫抵缓了过来,自己太着?急了,这对谈判不好,正懊恼着?便听王道:“此事太过重大,你容我思量一二。”

巫抵闻言挑眉。“据我所知,巫女望舒十年前?并非闭关了,而是跳下?了冰川。”

王的眼神微变。

跟来的阳生也惊了下?,没人想过巫女会?被逼死。

哪怕是巫女与十巫闹得最严重的奴隶巫女,也不过是被幽囚地宫。

也不排除现任巫女就是不想重复奴隶巫女的命运才从冰川上跳了下?去。

阳生脸色发白。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自己知道了....

王与巫抵都没理会?阳生,而是彼此对视着?。

王道:“我忘了,当年之事,你们这些?没动手的也是默许的。”

巫抵露出了尴尬之色。

十巫当忠于巫女,为巫女献上一生的忠诚甚至生命,但实际上....巫女与十巫之间的权力倾轧不比王权与诸侯贵族之间逊色,不同的是,王被搞死了一任又一任,巫女再怎么被压制,也不会?死,轻则被架空为傀儡,重则幽囚地宫。

虽然尴尬,但巫抵还是道:“是她太过分?了。”

巫女想集权没毛病,这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想干的,能容忍权臣的上位者都不过是无可奈何。

但巫女望舒,她想要的不是集权,而是杀戮。

杀人也就罢了,统治者必须会?杀人,前?前?任巫女被劝谏修改一下?对巫的生活条件要求,让巫不要成天过着?苦行的日子?,这位巫女的反应不可谓不简单粗暴,肃风气杀了至少五万人。

望舒也是要杀人,但她杀人的原因是另一种,并且杀心重得简直不可理喻。

王也觉得望舒很过分?。

想不通明明最开始的时候挺正常也挺乖巧的一个孩子?,后来怎么就那么不懂事,或许是因为巫女无光压制不了她了,又没了对手,便本相毕露了。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玉宫如今的糟心局势,没有人无辜。

当年死得毕竟是巫女。

是故,沉默与动手皆有罪。

莫说巫子?婧的心性有问?题,便是没问?题也不会?真正有人愿意?她回去。

没有哪个国君会?不猜忌杀死自己前?任的权臣,哪怕最后的受益者是自己。

王例外,他?是与巫女法理上平等的存在,历史上巫女与王相互打压也不是头一遭了,大家都很习惯,没什么好猜忌的,倒是勉强能坐下?来谈,但巫子?婧这么多?年鬼知道在哪里?。

在巫抵委婉表示,首巫之位巫礼的希望更大,他?如果一定要偃人头颅,巫礼一定会?很乐意?帮他?实现。

巫姑哪怕当不上首巫也不会?损失多?少,但巫礼当不上,那看?就很不幸了。

巫礼司礼,或者说司法,因而是十巫中?唯一与玉宫在一块的巫殿。

巫女跳下?冰川后的十年玉宫就一直是巫礼一系在执掌玉宫,他?当年究竟掺和了多?少都不用说了。

一番友好愉快的磋商后巫抵与王终于达成共识,巫抵如愿拿到了乔的首级。

首级被盛在一个檀木函里?,巫抵好奇的当场打开,函中?是一颗栩栩如生却没有半点?腐坏的头颅。

被关在函中?多?日不曾见?到光线的乔并无刺眼的感觉,但在密闭的空间被关了太久,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光亮,乔的眼神都是呆滞的,看?到巫抵后好一会?才露出茫然之色,若嘴上再流点?口水,完全可以扮白痴。

巫抵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任何一个人被这么关都会?关出问?题来,但眼前?这不是人呀。

“真神奇。”巫抵惊叹的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乔完美符合黄金比例的脸庞,虽然有不少伤口,但无法掩盖头颅惊人的美丽。“造它的人数算造诣一定是元洲数一数二的高?度。”

王与阳生:“....”

你确定我们看?的是同一颗头颅?

巫抵戳了戳乔的脑袋。“喂,是谁创造了你?”

乔仍旧茫然痴呆的模样。

巫抵忍不住对王怒目。“你为何要关它?”

王回以你别没事找事的眼神。

那可是大盗,不关着?难道还荣养着??

“他?的身体呢?”巫抵无奈道。

王抬手让人将乔的身体给巫抵。

比起尚算完好的头颅,乔的身体就真的相当惨不忍睹了。

不是每个人看?到乔的情况都能反应过来偃人这一特殊的造物,因而...乔享受了一番乱刀分?尸的体验,头颅若非自身护得好,加上混乱中?准头不够,就不是添了几道伤口,而是一起变成一堆破破烂烂的零件了。

巫抵看?了好一会?也判断出那堆零件是做什么用的,原本又是什么位置的,只能先打包带走。

揣着?头颅与破碎的身体,巫抵归心似箭的直奔襄仪邑,虽归心似箭,巫抵却没真的像来之时一般不要命的疾驰。

那么一路策马疾驰的后遗症在他?离开薪火台便开始出现了,一把老骨头感觉离赴黄泉不远了,只能慢吞吞的乘坐马车。

缓过来后巫抵立刻取出了乔的身体和头颅开始研究。

哪怕是要换出去,在交出去他?也争取尽量研究透了再换出去。

怎么做到的?

一堆木革金属是怎么像人一样能动,并且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