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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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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车窗将喧嚣隔绝在外。

她并不平静的话语在岑寂中?荡漾开来,极为突兀的。

企图是想抓紧什?么。

闻声。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乎其微地颤动,在她视野并未扫到的位置。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这里又是市中?心?,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向前行?驶的车速宛如龟速。

借着挡风玻璃前的霓虹,叶润绩用余光瞥了她眼。

女?人?正用灼灼目光注视着他,那张脸清瘦得毫无赘肉,额头饱满,眼窝深凹,鼻梁挺拔,英气的骨相让她与生?俱来就?有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视野所触之处,前方?恰好是红灯。

叶润绩踩下刹车,目光阴沉地偏过头去,以同样?的姿态回望她:“你想让我说什?么?”

不知?为何,他真的开口了,她却反倒不知?道让人?说什?么了。

也并不在乎他对?她方?才的道歉态度如何,似乎就?只是想让寂然?的车内多点声响而已,这样?就?能掩盖掉徘徊在耳畔的尖锐话语。

眼眶持续泛酸,她的说辞带着几分强硬:“无所谓,随便说点。”

“随便?“叶润绩上下打量着她,态度漠然?,“陪聊半小时,五百。”

祝兴妍愣了下:“什?么?”

“收费。”叶润绩简短地说。

“……”

不知?道怎么就?被他曲解成“陪聊”的意思了。

再说了,他真有这么缺钱么?不过就?是说几句话,也要收费?

心?里闷着口气,头脑一热的祝兴妍还真答应下来,毫无踌躇地颔首:“行?。”

一个字,干脆利落。

叶润绩的目光沉下来,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现在是六点十二分,计时开始。”

男人?生?疏的口吻,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也不知?道具体该聊怎样?的话题,祝兴妍迟疑几秒,随意翻出个话题来,语调生?涩:“这样?吧,说说你在国外的生?活。”

叶润绩顿了下。

视线挪向前方?,只差两三秒红灯就?变成绿灯,手重新搭上方?向盘,犹疑地应了一声:“好。”

大脑酸胀得几乎快失去意识,祝兴妍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背靠回椅背,也把视线转向了前方?。

只听他的话如淙淙流水般流淌进心?里,却让她不太好受。

像是在描绘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将他在英国多姿多彩的留学生?活铺展在她面前。

他说,大一大二的课不多,业余时间,总有好友拉着他去各种游览博物馆、剧院;新年的时候,国外节假日很?长,只要坐火车就?能到邻国游玩;国外给的薪资待遇不错,每个月赚得都?很?多……

他还说,就?这样?一直呆在国外其实挺好的……

话音落下,车子恰好在她家楼下停下来。

就?算是堵车,两头离得近,也根本?花费不了半小时。

踩下刹车,叶润绩瞥了眼手表,公事公办地问?她:“还要说么,现在已经二十一分钟了。”

男人?这些话语,对?于她目前的情绪来说,只能是雪上加霜。

她也不知?道白花钱,听这些要做什?么。

只觉得头皮发麻,每一根神?经都?被人?拉扯着,生?疼。

祝兴妍凝视着坐在黑暗里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侧脸的线条被这漆然?的夜色衬得冷硬至极,嘴角淡抿着,完全看不出情绪。

不过,也不清楚是不是她的错觉。

叶润绩在诉述这些时,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留恋和喜欢。

就?好像那些美好的回忆,完全与他无关,他仅仅只是那座城市里的一个旁观者。

没再多说什?么,祝兴妍直接下了车。

只是他所说的那些话,就?像是烙进了心?底,反反复复会被揪出来琢磨一番。

撇去那些称不上太过准确的预感来看,这些事不过是意料之中?而已。

可当亲耳听见时,心?的某处依旧在隐隐泛着疼。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像是耀眼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照亮世界上所有的阴暗角落。

忽的,祝兴妍又想起医院里,祝京铭对?她说过的话:“为什?么啊,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们这对?母女??”

是的,她的出生?,就?是原罪。

从来就?不是无辜的。

就?像是人?生?从刚开头就?被迫打下怎么也抹不去的污点。

被人?指责着,也被人?嘲讽着。

不干不净,又见不得光的。

所以,就?算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她也只能偷偷装在心?底。

不止是现在,以前也是。

那个炽热的、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那个干净的、纯粹的叶润绩,应该会在未来,找寻到属于他的那抹光。

不能因为她,浑浊成一滩烂泥……

没忍住,还是从冰箱里取了几瓶啤酒出来。

她酒量算不上太好,浑浑噩噩地喝着,两三瓶之后?就?醉得不成样?子了。

朦胧之际,过往的回忆又在眼前乱晃。

十年前的初秋。

西风卷落叶,气温比现在要暖和少许,心?却寒凉得像是被埋在冰天雪窖。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学校里,有人?将“私生?女?”的帽子扣在她脑袋上。

理所当然?,是难以置信的。

毕竟从记事开始,为了隐瞒这段违背伦理的关系,母亲就?一直欺骗着她。

那套说辞是这样?的,母亲告诉她,自己早就?与父亲离了婚,如今对?方?已经重建家庭,互相约定,各不打扰。

祝兴妍天真地没去怀疑,只当是别人?口中?的谣言,全是胡说八道出来的事罢了。

没多去在意,一门心?思全放在学习上面。

可后?来,却渐渐发现有些事不是不去介怀,就?可以避免的。

流言蜚语如排山倒海般倾倒过来,毫无防备地压在她肩上,生?生?压断好几根肋骨。

“你妈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长得这么漂亮,一看就?会勾引人?,果然?是遗传了你妈的好基因。”

“野种,怪不得这么贱,原来你妈给别人?当小三的呀。”

她像是被紧绷的绳索捆绑住,在肌肤上落下一道又一道刺目的红痕,根本?逃不开的。

到了后?来,不止是背后?说说那么简单了。

饶记得有次,狭小逼仄的厕所隔间,头顶猝不及防地被淋下大盆冷水来。

满头柔亮的黑发全被浸湿,晶莹的水珠落在她饱满白皙的额角上,再顺着姣好的脸部轮廓,一点点向下滑动,最后?“啪嗒”两声砸在地上。

凉意得刺进骨血里,冻得人?差点失去知?觉。

她下意识想推门出去,这才发现们被人?从外头挡住了。

任凭怎样?用力都?是徒劳的。

隔着一道门,清晰又尖锐的女?声从外头传进来,像是细密的针扎在溃烂的伤口上。

施暴者明目张胆地咒骂:“你装什?么清高啊?考试的时候让你给我传答案,你故意不传,那我现在就?让看看,不传答案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像你这种私生?女?,看着就?恶心?。”

话音刚落。

头顶上方?,又有大片的水从半空中?降下来,她立刻往后?躲闪好几步。

踉跄了下,后?背贴上冰凉又坚硬的石灰墙,湿透的蓝白校服沾上去,在上头落下几道并不起眼的水渍,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消失得无痕无迹。

外头是几个女?生?乱作一团的哄笑?声,放肆得活脱脱像是做了什?么善事。

等到笑?够了,才各自散去。

最终耳畔只留下荒唐的寂然?,心?被绞着疼。

手脚无力地靠着墙,全身僵硬得像是浸在冰湖里。

腹部隐隐有疼意蔓延开来,祝兴妍下意识地去摸,这才想起自己来了大姨妈。

因为是刚才发现的,也没有卫生?巾,姨妈漏出少许来,在校裤上洇出一小块暗影。

现在,就?连推开眼前这扇门出去,都?缺乏了勇气。

她从口袋里只找到一张像是用过,但没来得及扔掉的纸巾。

皱巴巴地拧成一团.

她缓慢地拆解开来,小心?翼翼地擦拭掉着脸上残留下的水渍。

无以名状的委屈感笼罩在心?头。

水痕被抹去,泪却徐缓地顺着眼角流出来了。

一颗又一颗,像是决堤那般,止不住地往下掉。

心?情茫然?又无措,无措中?又带着怨恨。

为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就?酿成了现下这种一片狼藉的局面。

似乎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就?连大姨妈也是。

她垂眸,干脆直接用冰凉的手背开始抹泪。

倏然?间,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有电话进来。

给了备注的——叶润绩。

糟心?狼狈的时刻,怎么会有心?情去接?

祝兴妍直接挂断,不带片刻犹豫,也不明白他又想来烦什?么。

电话仍是不依不饶地打进来,比梦中?吵不醒人?的闹铃还烦人?。

像是找到情绪的发泄口,她最终还是接起来。

口气差劲,昭然?若揭的暴躁脾性,径直将气全都?撒在电话那头的人?身上:“叶润绩,你烦不烦啊,为什?么老是有事没事,就?给我打电话,你有空就?不能多去看几页书吗?因为这些屁事,我真的快被烦死了。”

越说越气,越说越急,差点气都?来喘不上来了。

顿了顿,她缓口气,语调拖得慢些,哭腔浓重:“我求你了,别再给找我了,行?不行??”

像是被堵到无话可说,又像是在思索什?么,那头的人?沉默半晌。

再开口时,清润的声音略带点哑,极为谨慎地斟酌用词:“你在厕所?”

丝毫没有意料到他能猜中?。

祝兴妍晃了下神?,半颗心?被倏然?提起来。

像是被揭开了欲盖弥彰的伤疤,难以言喻的惊慌失措。

泪水仍旧汹涌着,通话并未被挂断,只是无声地抽噎着。

不过两三秒,却听见两声脆响,是外头有人?在扣门:“祝兴妍,是我。”

始料不及,他怎么就?进来了?

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狼狈的一面,她索性装听不见,背抵着墙,无声地抽噎。

隔着一扇单薄的门,两人?都?陷在缄默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见他吊儿郎当地开口:“出点人?声呗,提醒我下,这是个女?厕所,我不该进来的。”

他自嘲的玩笑?话,像是道暖阳打落在心?上,隐约有冰雪在消融。

只可惜,祝兴妍并没有顺从他的意思。

仍旧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门外那双始终没有挪开的黑色运动鞋。

莫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刚才胡乱撒下的气,又都?被填回胸口,压抑得很?。

好像……他也没犯什?么错……

理智在归拢,情绪缓慢平息下来。

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好半晌,祝兴妍才干巴巴挤出几个字:“叶润绩,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他接得很?快。

她顿了下,平静地说:“我位子上的校服外套,能不能帮我拿过来?”

叶润绩故作轻松:“这样?我不是得再闯一次女?厕所了?别人?等会都?把我当变态了。”

好像也是。

他这样?三番五次进出女?厕所的,的确会被当作变态。

她叹口气:“那算……”

“了”字还没有出口。

隔着门挡板的下面就?伸进来只手,掌心?抓着团衣服,跟是被揉皱了的校服外套。

跟着,温和的声音传过来:“穿我的吧,不脏的。”

目光杵在那,祝兴妍迟疑几秒,还是选择蹲下来去拿。

手缓慢地伸过去,指尖接过柔软的衣物,踌躇着刚想披在身上,就?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停顿住了。

带着几分自责,也带着几分笃定。

他话音微颤,借着沙哑的嗓音,极为克制地说:“祝兴妍,从今以后?,我会像这条衣服一样?……”

“保护你。”

从前的叶润绩,怎么能对?她这么好?

好到,就?像是全世界,都?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只是,她却从未对?他展现出丝毫善意。

就?连两人?分别的最后?那面,少年低垂下眉眼,乞求着说;“我,能不能不走啊……”

她也压根没留半点情面,凛冽寒风中?,生?生?将人?撵走:“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每次都?会让我想起学校那些恶心?的事啊?你走吧,真的不要再来打搅我了。”

“而且最好是……永远都?别出现了……”

连她都?难以想象到,过往的自己会这样?狠心?。

错综复杂的情绪不断挤压着她的心?脏,难受到了极点。

借着酒劲,热泪夺眶而出,晶莹的泪花闪着光,顺着眼角滑落脸颊。

有几颗进了嘴里,咸味在舌尖徐缓蔓延开,与心?头苦涩全部冗杂在一块。

祝兴妍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手捧着啤酒罐子大口地喝着。

醉意几乎将神?志完全侵占,恍惚之间,听见有前门声从不远处传来。

迟疑了下,她踉跄着站起来,透过猫眼,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西装轮廓的高大人?影。

是……叶润绩?

冲动攻陷了大脑。

没多想,祝兴妍就?打开了门。

视野之内,更加清晰地映出了那张脸,与回忆里少年的模样?生?生?重合。

笔挺的西装很?衬他颀长的身型,表情是始终如一的淡漠,却仍旧给人?一种熟悉感。

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门口。

也没精力,再去思索这么多。

身体里像是冒出来一股劲,促使着人?做出某些不太理智的行?为。

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垂挂在身侧手抬起,双臂跟着张开。

半秒后?,又像是忌惮着什?么,重新将手放了下来,退回到原来的安全距离。

稍顿,她掀起微红的双眼。

看向他时,整个人?朦朦胧胧的,语调霸道:“叶润绩,抱你一下,怎么收费啊?”

作者有话要说:绩绩,亲妈喊你干点人事吧!!!

人家都主动了诶!感谢在2021-01-0711:11:51~2021-01-0801:4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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