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我听?说城里要有人接你回家?了,是不是真?的?”
一团稚气的小男孩跑过来?,说不上是不舍还是委屈的表情。
坐在麦田里的小姑娘愣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阿婆没有跟我说,我也不知道?。”
“骗你!我刚刚就看到了,城里的车都开到山脚下了!”
“铃你要走了是不是呜呜呜以后就没有人陪我一起抓河鱼了哇哇哇呜呜呜……”
“你们懂事?一点,铃跟我们不一样,铃的家?人都在城里,所以铃也是迟早要回城里去的。”
“就是,我们应该替铃感到高兴才对,铃马上就可以跟爸爸妈妈团聚了,而且我听?说,城里好吃好玩的东西很多,还有彩色的方盒子可以呢!”
“笨蛋,那?个叫电视机!”
“可是……还是好舍不得你啊,铃,你会回来?看我们的吧?”
村庄不大,总共不到十户人家?,在已经步入近代?社会的年代?里,仍然过着传统的农耕生?活,入夜后连电灯都没有,只能点着油灯照明。
几座大山阻挡了外出的路,因此这里几乎是与世隔绝般的落后。
她没有名字,将她捡回家?养着的阿婆叫她铃,于是村子里的人都这样叫她。
因为,捡到她的那?天,除了裹着婴儿的襁褓,还有一个风铃,所以就叫她铃。
她一直在这僻静的村庄里长大,所能见?到的天空只有从山头望上去的一方天蓝,生?活贫乏到望着日出日落就可以过完一天。
但是村子里一同长大的孩子们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也没有因为她是被?捡回来?的而嘲笑她,甚至还争抢过谁当的哥哥,最后争论不休,还是铃的阿婆前来?主持公道?,大家?都是哥哥,按照年龄排了大哥二哥三哥。
隔壁家?的村田是唯一一个比铃小的孩子,当不了哥哥,一听?到自己只能当弟弟,蹲在地上大哭,大人们连着哄了好多次都没有哄好。
最后还是铃摘了一束田野里的野菊花送给了村田,村田才勉强止住了笑。
然而,快乐和?无忧无虑是在被?接出村子的那?天戛然而止的。
村子里的伙伴一边舍不得,一边替她高兴,以为她离开了村子,马上就可以跟家?人团聚了,以为她马上就可以去大城市里生?活,大城市在他们的眼中是最快乐的地方,有很多村子里没有的东西。
那?时候她也以为。
她被?接回城里,是马上就要有家?了。
“枝樱小姐,你又?在走神。”
随着老仆人一声呵斥。
长长的尺子抽在了她的手心,一世家?的仆人基本上都要由这名老仆□□,无论是有什么心思的人,到了这名老仆手里都会变成听?话的人偶,她的□□手段一直为一世家?主信任。
因此这一尺打下来?,疼得钻心。
跪在地上的小女孩整个人都跟着一颤,眼底条件反射地因为疼痛而泛起眼泪。
“枝樱小姐,不是老奴要对您不逊,而是家?主大人有令,一个月内要将您□□成名门小姐的样子。您也知道?,您在那?山野里长大,要改造成一世家?小姐该有的样子,那?是很困难的,但只要您听?我的话,乖乖照做,事?情就没有那?么难。”
老奴说话趾高气扬,将地上的水盆再次放到她的手里,用戒尺抬着她的手,举过头顶。
“这水盆您可得端好了,一旦倒下来?,等待着您的可就不只是挨一下尺子了。”
水盆的盆底比她的头还要大,举过头顶时,双臂一直在颤抖。
起初她还没举起来?就打翻了水盆,被?老仆用长尺狠狠打了三下手心,她疼得直掉眼泪,再次掉下来?时,挨打的次数也增加。
于是她只能拼命忍,举着水盆,全身都在颤抖。
铃被?接回的这户人家?姓一世,而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很好听?,叫一世枝樱。
在回来?的路上,她幻想了很多种被?接回家?以后的画面。
是不是像隔壁村田家?的弟弟一样,妈妈会给他做好吃的菜,爸爸会折下树枝做玩具给他,每次他拿着爸爸做的玩具,她都会在心底羡慕。
可是她的羡慕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家?,只有一个阿婆。阿婆不会做这些?,她提出要求,一定会让阿婆难过。
但是……她即将有爸爸妈妈了,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藏着心底的那?些?羡慕?
是不是可以像村田弟弟一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爸爸妈妈,就可以吃好吃的菜,可以得到爸爸做的玩具。
在被?接回一世家?的之前,她听?阿婆说过,接她回去的是个大家?庭。
阿婆说,到时候她就会有很多亲人了,不会再像村子里那?么无聊,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
她也是如此期待着、雀跃着。
然而到了一世家?的门口?,迎接她的没有她期盼中的亲人,只有几个面色冷漠的仆人。
她没有见?到爸爸,而妈妈,听?说早在她出生?之后就病逝了。
吃饭的时候,隔着长长的桌子,她在最远端一个渺小的位置上,他们称呼为家?主大人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坐在桌子的最前端,远得连父亲的样子都没有看清。
那?一刻她很茫然。
他不是她的爸爸吗,他们不是亲人吗……为什么她回来?之后,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他看起来?很严肃,周围的人跟他说话时也毕恭毕敬,但他也是会笑的。
可是她就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连他的一个眼神都分不到。
起初,她也曾天真?又?难过地问负责□□她的老仆,“父亲把我接回来?,为什么不来?见?我?”
老仆冷漠地笑了一声,大概是笑她天真?,“枝樱小姐,家?主大人子女众多,比您有天分的孩子更是数不过来?,更别说您只是一个侧室所生?,您天生?没有咒力,没有在出生?的时候被?处死,已经是家?主大人开恩了。”
她长大在山野,听?不懂什么侧室,也听?不懂什么是咒力。
只是从老仆的语气里,大约明白?过来?,父亲不是很喜欢她。
于是她更不解,“那?他为什么要把我接回来??”
老仆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因为您有婚约,五条家?问起了您的消息,家?主大人才不得不将您接回来?。”
她还是没有懂,但是她也不敢再问,生?怕再问下去又?会被?罚打手心。
老仆虽然对她满眼不耐烦,但是传统家?族里的尊卑观念,她对铃说起话来?仍然有问必答,一口?一个您。
这样官腔的话,她听?着很难理解。
真?正理解了一世家?将自己接回来?的原因,是在某天夜里,她被?手心挨打的疼痛还有膝盖的淤青痛醒,听?到了值夜班的女仆们的对话。
——“这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不识好歹,咱们一世家?是咒术界的大家?族,孩子在出生?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有没有继承术式,没有继承术式的孩子早就被?处死了。要不是她有一个能干的母亲,跟五条家?家?主夫人是好友,给她订了婚约,这才保住了她一条性?命,不然哪还能送到乡下去养到五岁?早就跟那?些?生?来?就没有咒力的孩子一样秘密处死了。”
“不过,她真?的会嫁给五条家?的六眼吗?如果真?的嫁入了御三家?,咱们现?在这样对她……将来?怕她记仇报复啊。”
“嘁——她哪配啊?御三家?的小少爷生?来?尊贵,她这种连术式都继承不了的废物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哎,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枝樱小姐既然跟五条家?的小少爷有婚约,怎么不养在院子里好好教养,而是送到乡下去?”
“不是因为她没有继承一世家?的术式,家?主大人不待见?她吗?”
“再不待见?,那?也是五条家?订下婚约的人,不好好养着,见?面的时候怎么跟五条家?的人交代??”
“那?莫非还另有隐情?”
“我也是服侍几位侧室的时候听?她们说的……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你放心,我嘴巴严得很。”
“我听?说啊,是因为那?五条家?家?主夫人定下婚约,只是帮好友的孩子保下一条命,这婚约做不得数的,等五条家?的小少爷到了年纪,还是要择优选婚。所以啊,只要五条家?要人的时候能把人交出来?就行了,这人是穷养还是贱养压根不重要,人家?又?不可能真?的娶枝樱小姐,等年龄到了,随便一个理由就打发了。”
“这么说来?……倒是跟我之前听?到的一个传闻合上了。枝樱小姐的生?母不是在生?下她之后不久就病逝了吗,我听?说是被?家?主大人用咒力活活打死的,她用这招保下一个没有咒力的孩子,让家?主大人觉得蒙羞,偏偏又?没办法下手,于是就拿她出气,直接用咒力打得尸体都不完整。”
铃站在门的背后,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才避免了哭出声来?暴露了自己。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砸在地面上,像在村庄里时某个傍晚的雨声,她从田野回家?时,看到的一只迷路的萤火,在落雨的潮湿里,格外格格不入。
可是她觉得她跟那?只萤火一样,都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她那?时候想得很简单,既然父亲不喜欢她,那?她就回她的村庄里去。
这个想法她想了很久很久,她觉得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因为她在这里不快乐,父亲也不快乐,而她回到村子里以后,大家?都会快乐。
于是在晚饭的时候,她站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鼓起勇气说:“我可以回村庄里去么?”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杯盏,隔着几米的长桌,她的父亲,用咒力,狠狠地抛过来?砸在了她的身上。
他尚且有理智,没有砸她的头,因为砸坏了脸,没法跟五条家?的人交代?。
但是那?个杯盏砸在身上很痛,她当即摔倒在地,捂着胸口?,是五脏六腑被?揉碎那?种程度的痛,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角渗下来?,痛得她蜷缩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他的父亲,只是砸过来?一个杯盏,连一个字都吝啬于她。
大概是真?的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到了极点。
她没有继承咒术,本该跟其他没有继承咒术的孩子一样,在出生?的时候就被?处死,可她的母亲将她保了下来?,于是她的存活就成为了他眼中难以容忍的一根刺。
父亲怕她逃走,虽然逃走了也能抓回来?,但是那?样太麻烦,于是一开始就杜绝了麻烦。
她居住的小屋周围加剧了人员把守。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的仆人也增多了,她的身上爬满淤青,一块未散,一块又?起,手掌心痛得无法平摊开,一整天都是蜷缩着。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多久才结束,好像是一个月,可是像是过完了一生?。
终于在仪表举止合格的那?天,父亲亲自来?接她了。
□□了她一个多月的老仆们替她换上了好看的衣服,梳上了发髻,连手指也熏上了香,可她因为手心每天都要挨很多下打,痛得蜷缩着,老仆便硬生?生?将她的手掌抻开,牵扯到了受伤的皮肤,她痛得皱眉。
也只是皱眉。
一个多月体罚不断的日子,她对疼痛的忍耐度早已上升了不知道?多少,起初还会落泪的疼痛,现?在已经可以面无波澜地忍受。
这个时候,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她的父亲。
他从外面高高的屋檐下走了进来?,只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是谁给她挑的这件衣服?”
有个仆人胆战心惊地站了出来?,“是……是我。”
她的父亲眼皮也不抬,淡淡说道?:“拉出去。你们给她换件蓝色的衣服。”
他身后的侍从迅速拖着那?个女人出了屋子,还未听?到惨叫,声音就卡在了喉咙,人头落地。
在场的仆人俯身应声,她们迅速给她换了衣服,脸色更为肃穆恐惧。
最后,她被?送出了院子,坐进了黑色的车里。
脚下踩着的木屐不太习惯,坐上车之后才觉得脚放松了许多。
耳边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血肉钝开的割裂声。
她回头往窗外看去。
已经缓缓驶出院子的玻璃窗里,她看到她刚刚走出来?的那?个院子,□□了她一个多月的仆人们,刚刚服侍着她穿衣打扮的女人们,被?押着跪在院中,嘴巴都用布条塞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们被?死死摁着,动弹不得,却还是死命挣扎,是人类本能的求生?。
站在她们身后的侍从举起刀。
血液溅满了整个黄昏。
头颅远远的滚落,眼睛仍然是睁着,保持着死前的绝望和?震惊,她们可能也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死期。
她久久僵持着回头的动作?,那?一幕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冰凉得似乎血液停止了逆流。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杀人,就是如此血腥的屠杀。
她听?到自己的脑子嗡嗡直响,车驶出了好远好远,才从残存的意识里找回一丝思维,也顾不上副驾驶上坐的那?个让她害怕的父亲,她不由问道?:“为什么要杀她们?”
这一次她的父亲没有直接用东西砸她,语气却很冷漠,听?不出一丝杀人的不安,“五条家?不知道?你一直养在乡下,他们以为你身体病弱,养在分家?的别院里。这些?人伺候了你这么久,知道?你是从乡下接回来?的,难免会说漏了嘴。”
她大概听?得出,父亲很忌惮五条家?。
但她还是不理解,“她们不是你的仆人吗?她们不会听?你的话吗?”
他冷笑了一声,“死人才是最听?话的。”
“……”
“你也是,到了五条家?,给我老实一点,要是暴露了你从小不是在一世家?分家?别院长大的,我会让你比她们的下场痛苦一百遍。”
“……嗯。”
那?天的她,不再对温暖的家?有所期待。
回到一世家?的这一个多月,磨灭了她对亲人的所有希望,她的父亲,在这一刻,又?亲手掰碎了她对亲人的最后一点渴望。
下了车,她被?交到了五条家?的仆从手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父亲,那?个时候想的是,如果她的父亲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她是不是都不会那?么绝望?
是不是就还会对爱再继续保有一份期待?
可是没有,她的父亲连车都没有下,隔着车窗上的防偷窥膜,她连他的轮廓都看不清。
她以为自己会哭,会像刚刚被?接回一世家?的时候那?样,一遍又?一遍哭着问自己,为什么父亲不喜欢自己,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没有一滴眼泪。
五条家?的仆从牵着她穿过院落。
已经是黄昏落下后的傍晚,天际的光线一层又?一层被?收进云里,屋檐上悬挂着的灯亮了起来?,将光线洒在地面上。
她如同木偶一样行尸走肉地跟在仆从后面。
眼前却忽然划过一线清亮。
她怔了怔,抬眼看了过去,竟然在一丛花草里看到了几只萤火虫。
就像……她是田野间看到的那?只萤火虫一样,银白?的光,很漂亮。
五条家?的仆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着问:“一世小姐喜欢这个花吗?”
铃怔了怔,缓缓看过来?,胆怯地问:“你……是在问我吗?”
在一世家?的一个多月里,她身边的仆从每个都又?凶又?严厉,除了□□礼仪仪态的时间,从来?不会跟她说多余的话题。起初,她还会找她们聊天,以为她们只是跟她不熟才不说话,后来?被?打了手心才学乖了,再也没有尝试过跟她们聊天。
因此她以为这是仆从的规矩,是不跟别人闲聊的。
五条家?的仆从笑得亲和?,“是呀,这里只有我和?一世小姐。”
好一会儿,铃才摇头,“不是,我是在看花丛间的萤火虫。”
“原来?如此……原来?是萤火虫。”仆从恍然一般地笑了起来?,“之前悟少爷也喜欢看这一片的花,我们以为他是喜欢这种花,于是又?多种了很多,可是他还是只看这一丛花,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在看这一丛花的萤火虫。”
悟少爷。这个名字她大概知道?,这个就是跟她订下了婚约的人。
她就是因为这个婚约,才没有在一出生?的时候被?父亲处死,也是因为这个婚约,才从一世家?送到了这里。
仆从似乎还打算说什么,忽然噤了声,躬身朝着前方喊道?:“悟少爷。”
她发誓,那?一刻她真?的只是好奇。
真?的真?的只是好奇,她想知道?那?个身份尊贵到只是和?他订下婚约就可以保她一命的人长什么样子,她想知道?自己妈妈的朋友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她真?的只是好奇。
冗长的长廊,身穿蜻蜓和?服的男孩站在屋檐下。
他的头发像月色织成的银线,在傍晚落下的风里微微吹拂,露出额头下一双湛蓝的眼,像天空,像大海,像山野里漫天的星辉,像静止了的湖泊,像她认知里所有美好的东西。
屋檐上挂着一个风铃。
他正抬头看着那?个风铃,听?到仆从的声音,低头看了过来?。
她的好奇脱口?而出,“刚刚是风在摇吗?”
话一出口?,她猛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一个多月的□□里,老仆千叮咛万嘱咐,没有到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插嘴,也不要贸然提问,五条家?是大家?族,会被?认为是没规矩。
她低着头,眼睛闭着,没有敢再去看那?个身份尊贵的人,只有自己因为恐慌而跳动不止的心脏,还有祈祷着五条家?对于没规矩的人惩罚不要太重。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他的回答。
他说,“不是。”
“是铃摇。”
他随后又?问她旁边的仆从,“她就是一世家?养在分家?别院里的那?个非术师?”
“是的,悟少爷,您不是都知道?吗?”
“我只是觉得好笑,一世家?的术式没有多厉害,但是术式继承是百分之百,在术式继承率上,倒是比御三家?都要强,只是没想到,这次倒是出现?了一个没有继承术式的非术师,还一直放在分家?养大。”
仆从有些?茫然,不知道?悟少爷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一些?大家?众所周知的东西。
下一秒,仆从看到悟少爷走到了一世家?小姐的面前。
那?双眼向来?静如止水,无波无澜,这一刻更像是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温度,“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
他淡漠地放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她胆战心惊地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银白?浅色的发梢吹拂在即将暗下去的天色里,像坠入黑夜前的风筝线,是她在黑色的天空里唯一可以抓住的一根线。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两三章吧
这个回忆
尽快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