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冲突
柏昕看着这条评论,久久不能回神。
有那么一刻,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程霁川温言教诲,告诉她这件事该怎么做,怎么样做才能更好地处理?,事半功倍。
就算她再无厘头,反应再迟钝,他也不会笑话她,从来都是极有耐心。
柏昕甩了甩脑袋,把?那种荒谬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开。
这都是过去了。
现在的她,没有那么脆弱。
而怀念过去,是最可悲的。毕竟,那都是假象。
温存的假象。
柏昕刚要?把?手机关掉,程霁尧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做的菜就很好吃吗?”
柏昕被他吓了一跳,扶着胸口转过身来:“你要?吓死我?”
程霁尧的目光却在她手机屏幕上。
柏昕连忙拿手掩住:“你怎么偷看啊?”
因为这件事,两人又吵了一架,程霁尧出门时,招呼都没跟她打。
柏昕也有点郁闷。
上床前?,程霁川给她发了张菜谱。她看了眼,踯躅着打字——
[?]
[菜谱。]
[我知道。]
[但是,这个有什么用?]
[他下次做饭,你让他看这个。]
他回得云淡风轻,柏昕心里却不大自在。
[别了吧。]
[怎么了?]
[天生大少爷,不是这块料。]
[再让他做饭,还不得把?我的厨房给烧了?]
[[微笑][微笑]]
[你跟他,相处还挺融洽的?]
柏昕总觉得这两个“微笑”带着一点讽刺意味——
[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或者说,字面意思。]
就这样,没有音讯了。
柏昕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不过,他们现在都这这样了,要?是上赶着去解释,不是很奇怪吗?
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搁了。
因为要拍一个广告,柏昕搬到了城西的寓所。
天气越来越冷,楼底下的广场舞大妈却没消停。这几天,每到晚上6点就开始蹦蹦跳跳个不停。
这日,不到6点就开始了。
柏昕忍了会儿,忍不下去了,换上衣服下去打算跟她们交涉。
这地方底下有个健身区,旁边就是网球场,不大的地方,现在全被这帮大妈占了,一共二十来人,带头大妈是个穿花色袄裙的中年妇女,吊梢眉、高颧骨,一看就不好招惹。
柏昕本来憋了一肚子气,看她五大三粗的,心里又有些打退堂鼓,气势就弱了些。
趁着她们中场休息,她上去跟带头大妈说:“大妈,你们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我都不能好好休息了。”
大妈瞥她一眼,眼神不屑:“小姑娘,现在才几点?这还打扰你休息?你这一整天都在睡觉吗?”
柏昕气不打一处来:“就是累了一天了,晚上才要?安静啊。”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双方拌了几句,柏昕吵不过她们,灰溜溜回了房间。
又忍不下这口气,打电话给物业。
谁知,物业跟她说:“小姐,这我们也没有办法啊,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呢,这样吧,要?是她们到8点之后还在跳,我们会派人过去交涉的,祝您生活愉快。”
“你们怎么这样啊?她们这分?贝,震得我窗户都快碎了。”
“不好意思,这是公共区域,我们也没有权利管啊。”
柏昕气得摔了手机,又打电话报了警。谁知,警察刚来的那一会儿,那帮人安静了会儿,没过一会儿又故技重施,还把?音量调得更大。
柏昕气得简直要爆炸,打开微信——
[啊啊啊,我要?疯了,这个辣鸡小区,这帮辣鸡广场舞大妈,报警都没用[大哭][大哭][大哭]]
评论里一堆安慰她、感同身受的:
[宝贝好可怜啊,摸摸。]
[你房子不是很多吗?搬家吧。]
[你干嘛要?去住那种低档小区?搬回明月小区不是屁事儿没了?]
[好可怜啊,抱抱小公举。]
[可怜的小公举,对待大妈就不要?客气。照我说,你干脆找几个流氓过去把她们吓走。]
[臭气弹走起。]
……
一帮不靠谱的。
柏昕下意识去搜那个人的评论,可惜,程霁川没有评论她这一条。
不知怎么,她心里有种隐晦的失落。
她连忙甩甩脑袋,把?这种奇怪的念头给甩开。
因为这件事,第二天工作?都没精打采的。午饭还是苏雅帮她去买的:“怎么了这是?”
柏昕就把事情跟她说了。
苏雅:“那还不简单?你直接叫帮清洁工,把?垃圾都丢那边不就行了。反正你们小区物业又不管,他们不仁,你不义?。”
柏昕:“……这不大好吧。”
“你就是纸老虎,心软。”苏雅看她一眼,哧一声,摇摇头,“反正不关我事,你要?能忍就忍着吧。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就不该对她客气。”
傍晚,柏昕就深刻体会到苏雅说的这句话的含义了。
才5点45分?,那帮大妈就纠结起来了,无厘头的音乐顺着扩音音响一放,简直能烦死人。
她忍无可忍下去:“你们就不能把声音弄小点?”
带头大妈正跳得起劲,甫一被打断,甚是着恼:“又是你啊?咱们就在这跳舞,碍着你什么了?管得着吗你?”
“你跳舞我不管,但你们音响放得太大声,影响大家休息了。不能互相体谅吗?”
“影响你们?影响谁了?”带头大妈看向?健身区别处的人,不少人正朝这边观望呢,也有不少住这周围的,但没一个人过来帮柏昕说话。
不是看热闹,就是怕麻烦。
见状,带头大妈更加嚣张,洋洋自得道:“看吧,没人有意见,就你找事情。怎么着吧?要?看不惯,你就去投诉啊。”
“你怎么不讲道理?啊?”
“我不讲道理??小姑娘,说话留点口德。你家没人教你对待长辈要?尊重吗?怎么一点教养没有?”
柏昕吵不过她,脸涨得通红。
见更多人往这边看,还有围拢的架势,大妈更加得意,嚷嚷道:“来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个小姑娘,连着几天专程过来找我们吵架,就为了我们在这跳舞。这是公共场合啊,又不是她家开的,你们说是不是?我们又不是半夜跳。”
柏昕又羞又恼,气得浑身发抖。
那大妈却愈加来劲,从她本人上升到她父母。虽然没明着骂人,一口一个“她没教养”、“不懂得尊老”,帽子一顶顶扣上来。
“作?为晚辈,我们确实应该尊敬长辈。”围观的人群里,有个很好听的男声插进来,其余人不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显出一个品貌不俗的年轻人。
大妈见他为自己说话,登时笑道:“这说的才是人话。”
年轻人接下来却道:“公众场合,做什么运动是大家的权利,不过,还是不要?影响到别人的正常休息。在公众场合放扩音喇叭,本身就是一种没礼貌的行为。”
大妈这就不干了,啪啪啪啪说道起来,末了道:“我犯法了啊?”
程霁川微微笑:“去年,静海公安厅就颁布了相关法规,夜间,公众场合不得使用外扩设备,分?贝不得超过65。要?不我给您请个人过来测试一下?”
大妈吵不过他,干脆耍起了无赖:“那你叫人来抓我啊。”
“我当然不能叫人来找您了。”他笑笑,转头拍拍呆若木鸡的柏昕,很自然地拉着她走出了人群。
柏昕刚才还很紧张,他一来,她好像就有了底气,连他牵她的手都没发觉,任由他把?她带了出去。
等到了家门口,她才反应过来,挣开了他。
“……程霁川,你怎么在这儿啊?”
“来看一个老朋友。”他话锋一转,揶揄道,“然后,正好就看到了你在跟人吵架。”
柏昕脸一红,不自觉垂下头去。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羞赧,还有一点懊悔。
难看的样子,狼狈的样子,每次都会被这个人看见。
“……我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现在一想,也确实没有到晚上,不过,我很讨厌广场舞。这样是不是不够尊老?”
他却说:“有些老人值得尊敬,有些不配。”
她诧异抬头。
他微微一笑:“所以,你做得没错。就是,方法笨了点。”
“……你是说……”
“她们那么多人,你一个人就傻傻地冲上去啊?吃亏了怎么办?以后聪明一点,想点儿别的法子,尽量不要?正面冲突。”
他说得她一愣一愣的,连两人间的龃龉都暂时忘记了。
回到楼上时,还一直在想他说的事情。
“你这屋子倒是清幽。”程霁川在客厅里转了转,把?手里的袋子搁到玄关处。
柏昕给他拿来拖鞋,蹲下来,放到他的脚边:“只有一次性拖鞋,你将就穿一下吧。”
“我没那穷讲究。”
她站起来看着他。
他低头穿鞋,动作利落、娴熟:“我不是霁尧,读书那会儿我就自己照顾自己了,自己做饭,自己打工。”
柏昕一想,倒也是。
程霁尧脾气就很外放,不像他这么成熟,有时候也不大顾忌别人的感受。
说到底,被偏爱的才有恃无恐。程霁川幼年丧父,母亲也不管他,自然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就性格来说,程霁川是一个很刚强的人。
虽然他欺骗了她,很多地方,柏昕还是很佩服他的。那些相处的日子里,柏昕看得出来,他这人其实很孤僻,并不是很喜欢交际,但为了事业,还是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她就做不到。
他就算很讨厌一个人,也不会表露在脸上。
“你要?喝茶吗?”柏昕想了想,问他,解释了一句,“我这边没有咖啡机。”
“有什么茶?”他倒是不介意的样子,往沙发里一坐,抬头笑看她,笑容很温和。
脱了大衣后,他里面穿的是件卡其色的毛衣,有些宽松的款,袖子很长,遮住了手背,细长的手指搭着叠起的腿。
灯光下,那张清瘦斯文的脸,更显得昳丽无双,更有几分?清润儒雅。
修长双眉下,是一双狭长漆黑的眼,扇形的睫毛弯弯地垂落,认真看着她时,有几分?无辜,更有几分?楚楚。
他穿衣服本来就显瘦,这样瞧着她,真让人受不了。
柏昕把?头扭开,认真泡茶:“只有芝士乌龙,爱喝不喝。”
他也没生气:“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这种口味怪怪的茶。”
她终于找到话喷他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不喜欢的就是口味怪怪的茶?你是不是还要?说我幼稚?”
程霁川笑了:“我没那个意思。”
柏昕把?泡好的茶“啪”一声放到他面前,转身去泡自己的茶了。程霁川看她板着的背影,就知道她生气了。
“我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你又没错!”
“小丫头,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我很少跟人低头的。”他稍稍抬起下巴。
柏昕回头:“你这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笑意平和的脸上,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时楼下有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正好就坡下驴,柏昕回过身,探头探脑地朝下面张望过去。
那帮大妈正跟一帮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吵架。
柏昕看得不是很明白。
过了会儿,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程霁川端着茶杯走到她身边,淡淡抿了口:“以后没人会在这里跳舞了。”
“是你?”她回头看向?他,是真的诧异。
程霁川却没有看她,一瞬不瞬望着楼下乱哄哄的场景,挑起了眉:“我刚刚捐了一笔钱,把?这儿拆了,改造成健身区,周围围起护栏,地上钉上铁钉和器材。跳啊,有本事在铁质的器材上跳。”
柏昕:“……”总感觉他的这番话,是对刚刚怼他的那个大妈说的呢……
第052章栗子
晚上,柏昕望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发起了愁。
烧什么好呢?
“需要?我帮忙吗?”程霁川在她身后善意问道。
柏昕转过身来,就看到他好整以暇地斜倚在厨房门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不用了。”
“那我可以留在这儿蹭饭吗?”
“你不怕我毒死你的话。”
他笑了:“我大伯、我母亲、我叔叔……那些人我都不怕,我还怕你一个小丫头?”
“你别老是小丫头小丫头的!你也大不了我几岁!”
“我是说心理?年龄。”
“……”
见她吃瘪,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望着她的目光很亮。柏昕发现他一直看着她,神色很不自在:“你干嘛老这样看着我?你不是最重礼仪的吗?这样很没有礼貌。”
“抱歉。”他收回了目光,又往冰箱里看了眼,挽起袖子,“你说吧,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自己会拿!”
见她如此倔强,分?明带上了几分?赌气的成分?,程霁川也不跟她拧了,微微后退两步,抬手示意她继续。
然后,他坐回了沙发里。
柏昕借着厨房拐角的地方望去,发现他靠在沙发里,膝盖上叠着包里拿出的笔记本电脑,神色很严肃,似乎是在跟屏幕那头的下属视频,交代事情。
她把目光收回来,嘀咕了一句“工作狂”,钻回厨房继续做她的饭。
本来想着做最简单的蛋炒饭,谁知,竟然给炒糊了。
程霁川很有风度,哪怕在客厅都闻到焦糊味了,只朝这边望了一眼,确定她没烧着屋子就复又垂下了头,没过来,也没多问。
这会儿,柏昕心里倒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刚刚就不该那么杠他。
做菜这方面,她确实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经验。
看着锅里糊成一团也黏成一团的黑乎乎的东西,她叹了口气,把?这锅玩意儿倒进了垃圾桶,开始调整战略。
要?不,还是叫外卖?
这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就被她掐灭了。
海口都夸下来了,要?是临阵脱逃,未免太没有面子了。
她握了握拳,决定还是自己动手。不过,这一次比刚刚谨慎多了。为了避免再浪费所剩不多的食材,她掏出手机打开了一款没事app。
她心里很有逼数,选的都是最简单的家常菜。
可是,看着再简单的家常菜,做起来可就两眼一摸瞎了。
后来,她还是放弃了,从冰箱里掏出了一袋速冻水饺,下到了锅里。
好在家里酱料不少,她往两个碗里加了醋和辣以及鲜菇酱。
程霁川口味清淡,但吃饺子时,醋、辣都能吃,不挑。
十分?钟后——
“吃饭了——”她喊他,端着两碗下好的饺子放到了餐桌上。没等他过来,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低头开吃。
程霁川收起笔记本过来,往那碗里看了眼,笑道:“饺子呢?”
“爱吃不吃!”
“别这么敏感,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小丫头会下饺子了,没煮糊,没把生的捞起来,这也是历史性的进步。”
柏昕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有点生气:“你不损我两句就难受,是吗?”
“我也不想这样。”他的眼神有点落寞,“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关注我。如果我不惹你,你是不是连多看我一眼都懒得?”
柏昕手里的勺子停住:“……”
嘴里香喷喷的饺子,似乎也不香了。
她不由攥紧了手指。
在心里默念无数遍,这就是他的一贯套路,千万不要?上当,可一颗心还是忍不住乱成了一团麻。
她只能低头不断吃,不去看他。
吃完饭,柏昕抱着靠垫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程霁川蹲在电视机前,翻开了抽屉。
他从抽屉里翻出了很多包薯片、爆米花以及其他的各种零食。
“你平时,都吃这些?”他拿着一包薯片,回头跟她摇一摇。
柏昕抱紧了怀里的靠垫,不说话,有种初中时被教导主任查寝的感觉。
“以前只是觉得你有点怕我,现在看——”他顿了顿,没往下说。
柏昕觉得他这话刺耳:“谁怕你了?”
“真的不怕?”
她哼了声,抱着靠垫继续看电视。
“以后别吃这些垃圾食品了,我让程平给你换一些健康的吧。话说你们做艺人的,经纪人都不管吗?”
“你放开它们!”柏昕怒道,“我又不吃,我就看看。”
“看看?”程霁川不是很理?解,仔细端详她愠怒的小脸。看了会儿,把?薯片和爆米花放了回去。
柏昕表情怔松。
程霁川说:“看你的表情,不像是说假的的。说真的,我现在有点同情你了。”
柏昕:“……”
吃了她的,还要?来损她?这是什么道理?啊?
“又生气了?”
“没有。”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弯下腰,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这样蹲着和她平时,眼神柔和。
柏昕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把?头扭开。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给她扭回来。
柏昕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讷讷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可他只是这样看着她。
墙上的挂钟安静地走着。
……
楼下的空地改建成健身区后,大妈们再也不来了,柏昕也清净了不少。心里,对程霁川也不自觉多了几分?感激。
闲暇时,偶尔也想起他。
倒不像刚开始知道真相时那么怨怼、唯恐避之不及了。
反而变成淡淡的惆怅萦绕在心间。
“我今天8点的飞机,到浦江,见一面吧。”晚上,她都要睡了,程霁川给她发来短信。
柏昕看一眼,始终不大服气:“为什么要?见?”
“不用这样吧?做不成情侣,我们也是朋友啊。”
“退一步,逢年过节也要?去拜访杨教授、李教授的,那些个长辈,你也不想到时候让人无端猜忌吧?那多尴尬。”
柏昕说不过他:“好吧。”
他踌躇满志,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给她——
“礼拜六中午,一起吃饭,不见不散哦。”
“地点呢?”柏昕心里来气。
“我会来找你的。”说完他就撂了手机,没再发给她。
柏昕在心里吐槽了他一万遍。
那日去李舒曼的花店,聊起最近的一些琐事,李舒曼跟她唉声叹气,说生意不好,可能要开一家美容店试试水了。
张芬笑着,在旁边插花:“那我能不能入股呢?”
“好说,咱是姐妹嘛。”
这时门铃响了,耳边听到一个清越低沉的男音:“我要?一束白玫瑰。”
张芬头都没抬,把?手边的一株勿忘我小心扎好、洒上金粉:“对不起先生,白玫瑰已经没有了。”
“蔷薇也可以。”客人淡淡道。
声音清冽,虽是温和,却自带一种冷冷的调子。
像冬日铺洒在雪地里的阳光。
柏昕拿杯的手一顿,不由抬起头来。
这位客人很年轻,戴着一副金色细边框眼镜,穿着挺括的黑西装,里面搭了件烟灰色毛衣,和现下里乍暖还寒的天气很合宜。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也看向?她。
柏昕心里慌乱,连忙垂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手里飞快地拿起了剪子。
张芬在旁边提醒她:“这盆花你不是剪过了吗?”
“啊?”她在茫然中抬起头,见张芬和李舒曼都用古怪的目光望着她。尤其是李舒曼,看看她,又小心翼翼去窥探程霁川。
一张脸在窘迫和懊恼中涨红。
客人倒是什么都没说,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欲盖弥彰的笨拙,眼中噙着笑意。
像纵容,也像宠溺。
……
张芬难得这么殷勤又有耐心,给他推荐了别的种类,每一种都介绍得详细。后来,他买了一束紫玫瑰,温淡有礼地道谢,捧着花离开了。
擦肩而过时,柏昕闻到一股清爽好闻的味道,像是薄荷,也像绿茶,还混着一股冷调子的松木香。
柏昕把?头垂得更低。
等门铃又响起,人彻底出了门,张芬才捧着脸压抑着尖叫:“静海还有这么帅这么有钱的男人?”
柏昕轻笑,低头整理花束:“帅是帅,但是,你怎么知道他有钱?”
张芬横她一眼:“亏你还是大明星,怎么比我还没见识?他穿得是挺低调的,但是,他戴的是宝珀80周年限量款啊,脚上的皮鞋也是英国IC牧场最上等的小羊皮出品,这样的手工皮鞋,每一双都有编号的。”
柏昕见她如数家珍,侃侃而谈,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
以前在一起时,程霁川总是给她置办衣服,卡里也有刷不完的钱,不过她从来没关注过品牌什么的,对金钱也没有什么概念。
应该说,知道也知道,但不会去刻意关注、甚至大惊小怪。
那些别人羡慕不已的名牌对她而言,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唾手可得,任她挑选。
她从来不用去要?求什么,他都会让人给办妥。
出门的时候,两人还嘻嘻哈哈笑着,一走出店们,柏昕的笑容就收起来了,拍着胸脯舒一口气。
李舒曼从后面过来,把?手搭在她肩上:“你跟程总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啊?”
之前?那起综艺,她也看了。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间有猫腻。
柏昕脸颊飞红,把?她的手抖开,啐道:“瞎说八道什么呢,这儿是闹市区,有狗仔怎么办?”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的轿车沿着行道树缓缓停到了她面前。
不少人往这里投来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
豪车啊,平时道上可不多见。
“请问,是柏小姐吗?”司机从驾驶座下来,略欠了欠身,征询道。
看到身边李舒曼大张嘴巴的表情,柏昕脸色微赧,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辆车是程霁川的座驾之一,但这个司机她没有见过。
司机见她不答,回到车旁恭敬地将后座门打开,下来个穿商务西装的年轻男人。
“程总,是柏小姐和她的朋友。”司机低声道。
程霁川的目光落在女孩清丽的脸上。
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柏昕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清冷的眸子。淡漠中,又有一丝温暖的笑意。
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柏昕不自觉有点紧张,也有些懊恼。
只对了一眼,她就垂下头去,别扭地掰了一下手指。
“柏小姐,请上车,大少在等你。”这次的司机有些死板,神色木然,重复着这句话。
“快过去吧,大街上的。”李舒曼推了她一下。
柏昕泄了气,跟她道了别,乖乖走到他面前。
程霁川看她一眼,意有所指:“我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刚刚,有些人却装作?不认识我。”
被他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柏昕的脸颊更加升温。有那么会儿,竟然感觉自己是忘恩负义?的混蛋一样。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道理?永远在他那儿。
“送给你。”他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一束紫玫瑰,递给她,“可惜没有白玫瑰了。”
柏昕迟疑了一下,接过来:“……谢谢。”
程霁川说:“你知道紫玫瑰的花语吗?”
柏昕摇摇头。
“等待。”还有,守护爱情。
柏昕:“……”
他笑了一下说:“刚刚那个店员跟我说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柏昕脸上的尴尬才褪去些许。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真的很难回到从前?。
丰收的季节,微风吹起街边的落叶,停停扬扬,在空中打着旋儿,飘到更远的地方。
上车前,她回了一下头,瞥见他清俊美好的侧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时候,他像是有所觉似的,回了一下头。
宽大的手,轻轻包裹住她的小手。
柏昕怔了一下,下意识挣脱了。
她没敢去看他的表情。
黄昏时分,街道上依次亮起了灯火,带来温暖的气息。落叶满地的老街道,似乎也没那么萧索了。路口的尽头,有家糖炒栗子铺门口排满了人,老板娘热情地吆喝着。
“糖炒栗子,不甜不要?钱——”
柏昕停下脚步,眼巴巴瞅着,抬头看看他。
程霁川有所觉察,低头,目露征询。
她脸色微赧,踯躅了半晌,期期艾艾道:“我……我饿了。”
他看了她会儿,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和老板娘洋溢的笑脸对上,心里了然,嗤一声道:“真饿了?我看是馋了吧?”
“你这人——”她跺了跺脚,撇开他跑远了。
等跑到街巷尽头,又红着脸埋着头跑了回来,直奔糖炒栗子铺,悄悄钻进了人群里。小小的身子,往那些五大三粗的人堆里一扎,还真不大起眼呢。
她全程没回头看他,欲盖弥彰地把头扭开,去看店门口没什么新意的大红灯笼。
程霁川忍俊不禁,笑过后,眼中的笑意又冷却下来,反而有些恍然。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一直失神地望着她。
像是望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这世?上最可怕的,大概就是身不由己,明明知道低到了尘埃里,但还是无厘头地往上撞。
他那些隐忍、克制……到了她这儿,好像全都不复存在。他哪怕站在远处就这样看着她,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