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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 1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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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面这段已经放在了上章用以补足删除的字数,可能有些小主没看,为连贯,所以这章我放有话说里,不占点数。

最近年底真的事多,抱歉没法二更,但我会保证日更~

…………………………

才寅中。

小乔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出神片刻,下去穿了衣裳,到小床边看了下腓腓,替她理了理被角,轻轻出门往书房去。

夜色正沉,书房窗牖里透出昏黄的灯火之色。

门未掩合实,透过门缝,小乔看到魏劭坐于案后,面前摆着那个她已许久没有看到的那只红木匣子。

匣盖开启,案上铺着的,是块半展的黑底镶白战旗。

从她的角度看,旗帜中间仿似绣了一只獠牙的金色虎面。

当年必是威风凛凛。如今旗帜残破,一角染污,透着经年的岁月黯淡。

污渍已经年深日久了,但还是能够辨认的出来,上头应是血迹。

魏劭的视线,便定定地落于这面残帜之上。

烛光将他身影投于墙上。

硕大的一团黑色影子,纹丝不动。

他是如此的入神,仿佛深深地陷入了他自己的某个世界里,以致于以他平日的警觉,小乔在门外立着,他竟也丝毫没有觉察。

……

小乔屏住呼吸,悄悄地退了回来。

房里腓腓依旧安眠。

小乔吹灯,爬上床再次躺了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眼角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溢出。

还没来得及流淌而下,便被她迅速擦去。

良久,小乔终于听到他轻手轻脚回房的声音。

他?经过小床畔,停留了片刻。

借着朦胧的夜色里,小乔看到他伸手,似乎抚摸了下腓腓的?脸庞,接着一阵轻微的窸窣脱衣声,身畔床微微一沉,他?慢慢地躺了回去。

知他不想惊醒自己,小乔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

有时候,人大约都是需要时间和契机,才能撒手过去。

譬如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该说的?话,她都说了。

该做的?,她也会去做。

她愿意等待。

……

初四是朱氏生日。

从魏劭父亲死了后,这十数年间,朱氏便一直不肯再过生日。

每年到了这日,徐夫人会叫人去金龙寺以朱氏名义捐香油烧功德香,再送一碗寿面到东屋。

十数年来,都是如此。

今年朱氏生日快到了,这几日魏劭恰好回来在家,家中又新添腓腓,徐夫人便提议为朱氏置办一桌寿酒,一家人共聚,再请几个平日亲近的?族里亲族过来,一道热闹一番。

在朱氏的?想法里,丈夫没了,自己从此断绝一切流于浮表的娱乐,才是对丈夫哀思的?体现。

已经坚持了十几年,今年若破例庆生,从前的?哀思之举,便如前功尽弃。

是以她不大愿意。

自然了,难得徐夫人今年有兴致这么提了出来,她起先推诿了下,也不敢过于违逆,最?后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是故魏劭在家又留了几日,定于初五日,等朱氏过了生日便走。

转眼到了初四,这天魏家办了几桌寿酒。徐夫人、朱氏、魏梁母亲以及另几位族里年高的?长辈一桌,其余人分坐剩下酒席。

小乔辈分低,本上不了主桌,因腓腓在旁,众人又都喜欢争逗抱她,便抱着腓腓陪坐在了席末。

朱氏穿了身孔雀蓝底起暗金福纹的簇新衣裳,坐于徐夫人的?身旁。

席间欢声笑语,众人纷纷向她敬酒表贺。她脸上的?笑意有点飘,腓腓也不过象征般地虚虚抱了一下。

只在魏劭给她呈上寿酒祝辞的?时候,看着儿子,眼睛里才放出了欢喜之色。

其实前年投毒事后,徐夫人也并未怎么责罚于她。面壁思过了些时日罢了,对外更是没有透漏半句。

但朱氏的?精神,从那之后,还是如同失去了倚仗般,有一段时日,整个人萎靡的厉害,性子也变得更加孤僻。

直到最近半年,才慢慢地有所好转,改礼佛,隔三差五也到徐夫人面前露个脸。

但魏家族人多少隐隐也听到了些风声,是以见她今晚这般,也未觉纳罕,知徐夫人有意热闹,无不凑趣,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不见冷场。

腓腓渐渐不耐烦再被人抱来抱去地逗乐,哭闹起来,徐夫人便叫小乔先带腓腓回去安置。

小乔辞了席,在春娘和?乳母陪伴下回了西屋。

天气渐热,回来后先帮腓腓洗了个澡,随后春娘先抱她出去,小乔接着沐浴。

她洗完澡,穿了衣裳出来,房里春娘和?乳母都不在了。

魏劭不知何时回了,正翘着条腿仰面躺在榻上,抱腓腓坐在他的?腹部,逗她在玩儿。

腓腓四五个月大了,刚学会自己坐,这几天渐渐和?这个爹混的?也有点熟起来,坐在他腹上,被魏劭双手兜着左右摇晃,兴奋地咯咯笑个不停。

又顺他腹部往上爬,爬到了魏劭的胸膛上,伸出小手摸他鼻梁。

魏劭便张开嘴,口里发出“啊呜”一声,一口衔住了她的手。

腓腓咯咯笑声更大。

魏劭一副白牙,叼住女儿的手指,也跟着笑。

腓腓和?父亲玩的不亦乐乎,看到小乔出来了,转头朝她咿咿呀呀。

魏劭便松了齿,抱着腓腓坐了起来,清了清嗓:“我身上出汗了,去冲个凉。”

小乔接过了腓腓。“衣裳都备好了,就在里头。”

魏劭看了她一眼,翻身下了榻。

平常这时候,腓腓都已经睡了。魏劭去了后,她被小乔抱在怀里,吃了几口乳,瞌睡渐渐便上来,闭上了眼睛。

魏劭出来的时候,小乔刚哄睡了腓腓,听到他出来脚步声,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嘘了一下。

魏劭便放轻脚步,慢慢地靠近。

小乔抱着腓腓,轻轻放她到了小床上,替她盖被。

魏劭在旁,低头仿佛细细地端详腓腓睡颜,最?后直起身,说道:“明日一早我还动身,歇了?”

小乔微笑:“好。早些歇息。”

……

房里灯熄了,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魏劭的手伸了过来,将?她搂了过去。

他?有力的?手掌,紧紧掐住她的腰肢。

怕吵醒了腓腓,近乎是在压抑着的?无声情状之下,做完了这场漫长的爱。

两人分开后,小乔浑身湿透,魏劭也仰面躺在她身边,大口地喘息。

房里光线昏暗,但小乔依然能看到他胸膛剧烈起伏的?轮廓。

后来两人去浴房各自净了净身,回来再次躺了下去。

魏劭似乎很快就睡了过去,没见他?再动过。

小乔却一直睡不着觉。她睁着眼睛,听着身边男人和?不远处小床上腓腓的?呼吸之声,迟迟无法入眠。

那个晚上过后,小乔和?魏劭两人的关系,便一直像今晚这般。

不能说不好。

但当边上没了旁人,只剩他两个的?时候,即便是做方才那样的事情,也再回不去过去那样的亲密时光了。

这几天里,他?们说过的?最?多的?话题,便是有关腓腓的?事。

除此之外的?话题,魏劭似乎有意躲避,也无和?她说下去的欲望。

明天一早,他?又要走了。

这次离家,也不知道他?多久才能回来。

和?他?成婚后的这三年多里,她从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变成了腓腓的?母亲,和?他?却一直聚少离多。

或许这样的状态,还要一直持续下去。

……

深夜,小乔终于也累了,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的时候,忽然,门被拍响。

大约是怕惊醒腓腓,敲门声很轻。

但小乔立刻就醒了,支起了肩膀。

魏劭仿佛也第一时间醒来,自己下去,开了门。

唤门的是今夜值夜老?媪,略带惶恐,低声道:“男君,方才夫人那边黄媪来叫门,说夫人寿酒吃完回来没多久,人便不见了,到处找也找不着。因夜深怕惊扰老夫人,无奈才来寻男君。”

魏劭微微一怔,立刻回屋。

小乔也听到了,已披衣下床,亮起了灯。

魏劭很快穿好衣裳,匆匆离去,到了东屋。那边一屋子的?人都没睡,见魏劭来了,面露惶色。

魏劭进了朱夫人的屋,看了一眼。

被衾展开,看似人已上了床,中途又起来走掉了。

黄媪下跪:“戌中寿酒散了,夫人回来看似有些醉酒,我便服侍她睡了下去。夫人有半夜醒来要喝温水的?习惯,我便进来加水,未料夫人却不见了。我方才带人四处都找了一遍,也未见夫人踪影,怕惊动老夫人不妥,是以告知男君。全是婢的?疏忽,男君恕罪……”

魏劭问了几个地方,黄媪都摇头,说已去找过。

魏劭眉头微皱,出神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身迅速离去。

……

魏劭推开那扇半开的?红漆大门。

宗祠里日夜都有香烛供着,专人看守。

只不过平常,只在供桌前供上左右两支香烛。

深更半夜,加上宗祠内里阔大幽深,烛火在夜风中晃晃荡荡,非但不能驱散阴影,反而凭添几分幽森。

魏劭疾步入内,看到自己母亲跪在供桌后的莲位群前,正在那里哀哀念叨。

“……夫君啊,从你撒手一走,这个魏家早便不是当初的?魏家了……你母亲为何要把当初害了你和?大郎的乔家之女娶进门……那乔女祸害啊,总有一天,连我儿子也要被她……”

她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声音在空旷漆黑的?庙顶回旋,令人毛骨悚然。忽然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到魏劭站在门槛之外,仿佛吃了一惊,脸上顿时露出惶色,慌忙摆手:“劭儿,你莫往心里去!我只是多吃了几杯酒,这才胡说八道,你莫怪我,我早不恨乔女了……”

魏劭望着惧怕自己责怪的母亲,心里慢慢地涌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跨了进去,说道:“母亲出来前,当告知下人一声。夜深,儿子送你回去吧。”

……

下半夜了,腓腓醒来一次,重新睡着后,魏劭还是没有回。

小乔派林媪去东屋问,回来说,男君在家庙里找回了夫人。夫人似乎吃醉了酒,男君在旁陪着。

小乔不再等他?了,打?发人各自回房睡觉,自己凝视了女儿睡颜片刻,俯身下去,轻轻在她额头一吻,熄灯上了床。

她感到有些累,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过去,但睡的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

梦境起先模模糊糊,后来渐渐地,场景变的清晰了起来。

狂风卷打着窗牖,一个身穿龙袍的?年轻男子,面容扭曲,目光狂乱而绝望,手里持着一把不住滴着鲜血的?长剑,一步一步地朝她逼了过来。

她恐惧万分,蜷缩在地上,不住地后退,却退无可退。

忽然,那个年轻刘妃死后还盯着她的诡异目光和?张浦那颗被砍掉的?人头仿佛重合了。

血柱朝她喷涌而来,瞬间将她整个人吞没。她几乎无法呼吸,不停地颤抖,哭泣,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噩梦,快些醒过来。

但无论她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醒来。

剑尖已经刺到了她的胸前。

她仿佛再次感觉到了温暖心窝被冰冷利刃刺透而出的那种可怕的?体验。

在梦里她曾经经历过了无数次,再也不想重来一遍。

“不要——”

她嘶声大喊,泪流满面的时候,耳畔忽然一个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蛮蛮!蛮蛮!”

接着,她仿佛被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一瞬间,梦魇便被彻底挡开,消散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