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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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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西郊冷邸名乌燕宫,乃从前一处皇家别苑,如今早已败落。宫里荒烟蔓草,蛛丝尘网。

可怜汉帝刘通,七岁起被扶上傀儡帝位,至今未得一天安心。从前迫于幸逊淫威,终日战战兢兢。如今被逼禅位,又转到了这冷宫,知幸逊还留着己命,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一个幌子,迟早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和身边几个仅存的近侍终日惶惶,愁云惨雾,来这里后没多久便病倒,又何来问医请药?不?过是自生自灭罢了。

转眼次年正月,天寒地冻,刘通被囚在此也数月了,病的形销骨立,外界消息一概不?知。这日和近侍宋庆相对垂泪,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杂乱呼喝,中间夹杂刀戟相交之声,以为幸逊派人要来杀自己了,吓的瑟瑟发抖,近侍宋庆背他往后花园逃去,没逃几步路,听到身后传来追赶之声,两人摔倒在地,闭目等着刀剑相戮时候,却听有声音喊道:“陛下勿怕!我等是来救陛下逃出牢笼!”

刘通睁眼,认出来人是左都侯王霸、长丞董成二人。

幸逊去岁篡位称帝,屠刀大举,王霸敢怒不?敢言,只能随众俯首臣称。随后又知废帝被囚禁于乌燕宫,身边只剩三两近侍,朝不?保夕,心中更是抑郁。他与长丞董成一向交好。数日前获董成秘约,二人见面,董成称己获悉,幸逊不?日便要戕废帝,涕泪交加,恳求王霸救出废帝,以保汉室微光。王霸遂下决心,暗地悄悄先?遣散了家人,今日领了忠于自己的数十卫士,闯入冷宫,杀了冷宫看守,前来救驾。

王霸董成二人跪地拜道:“幸逊老贼逆天倒行,人神共愤!获悉老贼要害陛下,趁次机会,杀来救陛下出牢笼,可先去往雍地投奔宗室,再发檄文召天下诸侯勤王,护我汉室江山!”

刘通才不?过一个十岁少年,此刻手脚发软,哪里还走的动路,更无什么自己的主意,被王霸背负出了冷宫,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看守自己的宫卫尸首,血腥扑鼻,知王霸董成是汉室忠臣,确在保着自己,心方稍稍定?了些。

未想没出一箭之地,洛阳方向便来了追兵。竟是消息被走漏出去,北宫卫士丞许健亲领追兵两百,前来追赶。

王霸董成护着刘通沿野径往西逃亡,逃出才数十里,身后追兵已至。王霸随行卫士虽拼死抵抗,奈何寡不敌众,最后被堵在了荒野地里,眼见无?路可逃,许健提刀,杀气腾腾而来,王霸倒也不?惧,将?嚎啕大哭的刘通护在身后,怒斥许健甘为走狗,又泣道:“我汉室四百年江山,竟如此亡于老贼之手!今日我虽命丧于此,也算是全了一片孤臣之心!”

王霸哭泣之时,董成面带焦虑,左顾右盼,似在等着什么人。

许健哪里管那么多,提刀便上,捉住了王霸衣领,举刀下落之时,身后忽然射来一支燕翎羽箭,正中了许健后心,许健当场倒地毙亡。

王霸本以为今日命丧于此,忽又遇转机,看见斜向杀出来一队不?打旗号的兵马,当先?一人,二十四五的年纪,头戴一顶红缨盔,身穿八宝驼龙铠,身下一匹健马,面若冠玉,神采英拔,朝这方向疾驰而来。不?禁呆住了。

那些随同许健追来的南宫卫士,眼见许健被射死,斜旁里又杀出这样一支人马,抵挡一阵,便纷纷逃走。

那人下马,朝着王霸董成大步而来。

王霸死里逃生,犹不敢置信,更不认得此人,惊疑不?定?。见那青年将军到了近前,对还瘫坐地上的刘通行跪拜之礼,道:“臣琅琊刘琰,救驾来迟!令陛下受惊,罪该万死!”

王霸怎么也没想到,琅琊王刘琰竟这般宛若天神横空降世,救自己一干人于危难。

忙上前拜见。

刘琰道:“左都侯为汉室折冲之臣,我虽偏居琅琊,却也早有耳闻。勿折煞我了。我本只想苟且偷安,奈何幸逊逆天倒行,民怨沸腾。我又得知陛下被囚禁冷宫,实是悲愤,身为汉室子弟,焉能视而不?见!趁这机会前来救驾,老天有眼,竟这般相遇在此!”

王霸大喜。那边董成也起来拜见刘琰。几人匆忙商议。

刘琰沉吟,道:“老贼于洛阳留有守兵。知陛下逃走,必定?还会追来。此地不宜久留,不?若随我速速上路,先?去琅琊落脚,再从长计议。”

王霸董成无?不?应允,负起刘通,一行人匆忙往东而去。一路乔装打扮,躲避追兵,又餐风宿露,迂回改道,免不?了诸多的辛苦。

刘通本就病了许久,又一番惊吓,上路后便病势沉重。

这日终于到了阳都,离琅琊不?过数日之程了,一早,刘琰王霸董成等在房外等着刘通起身上路,久等不?出,入内才见幼帝昨夜不?知何时,呼吸断绝,已经死去。

众人惊骇,面面相觑,嚎啕大哭。

阳都令梁济,祖父辈起,便是汉室忠臣,听闻消息,亦赶来奔丧。

举哀过后,众人一番商议,一致推举刘琰继位。

刘琰起先?拒不?接受,称无德不能坐此尊位。王霸董成梁济等人纷纷下跪,苦苦恳求,刘琰方无奈首肯。

当下定?琅琊暂为陪都,祭皇天,设省台,发诏书,公告天下。

消息传出,附近牟平、东莱、下密等地太守纷纷来投。洛阳朝廷当中,趁着幸逊举兵未归,又有太史窦武、大夫邓勋等共计二十余人,陆续投奔琅琊,拥戴刘琰称帝。

琅琊所?立之小朝廷,一时被天下视为汉室正统,洛阳沦为逆都。

这日群臣见刘琰,商议征讨幸逊之事。

王霸窦武等人极力主张,趁着幸逊正在大战魏劭,尽早出兵,光复洛阳。

说到激动之处,个个涕泪交加。

刘琰口头应承,安抚众人。

等人都去了,留下董成问:“卿有何见解?”

董成两年前起,暗中便成为了刘琰的死士。

道:“王霸窦武,不?过是在逞口舌之能。陛下如今虽有各处太守来投,只都是些小股势力,当不?得大用。陛下手头能用之兵力,实为有限。即便光复洛阳,万一幸逊回兵,如何抵挡?陛下不?可听!”

刘琰出神片刻,问:“幸逊与魏劭此一战,卿如何看胜负?”

去年底,幸逊两败之后,得到乐正功发兵助力。年初趁着黄河封冻,联军大举过河。

当时双方大战高唐。魏劭审时度势,将?防线退至牧野,随后反攻,利用先前构筑的犄角防线,压制住了联军气势汹汹的攻击。

随后天气恶劣,遭遇几十年一遇的暴风大雪,双方士兵军马,冻毙无?数,暂时停了正面交战,双方于牧野,各自构建阵营,如今正在对峙。

董成沉吟了下,道:“老贼本就以五十万对三十万,兵力占优,如今更邀得乐正功联合出战,獠牙大盛,大军又过黄河,以我之见,魏劭并无?多大胜算。我所?愁烦者,乃此獠若得胜班师,必定?引大军来攻陛下,以陛下如今之势,恐怕难以抵挡。”

刘琰沉吟不?语。忽问:“袁赭那边,可有消息?”

刘琰称帝不?久,便遣人去往青州面见袁赭。

袁赭迄今并无回复。

董成正要摇头,忽刘扇疾步入内,手捧一封信筒,跪称袁赭使者已到,正在殿外等待陛下接见。

刘琰接信,匆匆浏览一遍。

袁赭在信中称,袁家历代深受皇恩,向来恨思报无门。如今汉室另起中兴之帝,欣然以致涕泪,愿领麾下二十万军马投效,听凭驱策,匡复社稷。

刘琰看完,目光微动,将?信转给董成。

董成看罢,先?是狂喜,复又担忧,道:“陛下,袁赭前来投效,恐怕另有所?图,陛下不?得不?防。”

刘琰走到窗前,眺望窗外远处,背影看似淡然,一动不动。

他握于窗棂之上的双手,却渐渐地抓紧,越抓越紧。骨节泛白,青筋毕露。

如他此刻的内心,掀出了一片惊涛骇浪。

袁赭前年败于幸逊后,名?声扫地,一直韬光养晦。

但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如今的实力,依旧是自己再如何苦心经营,也远远无?法比及的。

现在他接受了自己的游说,愿意前来投靠,必定?另有所?图,他心里自然清楚。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围绕在他身边拥他为帝的这么多人,哪一个又不是各自怀了自己的心思?

或者为了博一个千古忠烈之名?,或者为了荣华富贵,更少不?了见风使舵、依草附木之徒。

他急需袁赭,就像袁赭如今需要借用他的身份重拾威望一样。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用?

至于到了最后,鹿死谁手,那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他为了这一天,已经隐忍等待了许久。

他绝对不会放掉这样一个一旦错过,或许终此一生也不?可能会第二次降临的机会。

家国之恨、夺妻之辱,还有那张每每彻夜难眠之时,便会从心底里浮现而出的心爱女子对着自己说往事不?可再追的绝情面庞,在这一刻,仿佛齐齐地化作一团烈火,从他的心底里开?始燃烧,烧的他血脉贲张,灵魂几欲成灰。

“拟旨,封袁赭为大司马、大将军,金印紫绶,速来勤王。”

他缓缓地转身,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

牧野的荒原之上,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扎于军营帐顶上方的旄旗,被狂风吹的摇摇欲坠,犹如下一刻就要挣脱而去。

就在这片距离朝歌不?过七十里地的地方,曾有过白旄黄钺,赤鸟流屋的传说。

而今天寒地冻。

一望无?际,入目皆是皑皑白雪。

这是几十年难遇的一个寒冷严冬。

虽然时令已经入春,进了二月,但天气却丝毫没有转暖迹象。

恶劣的天气,令战事的进度受到了严重的阻滞。

每天都有士兵和战马冻毙的消息报上来。

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样的状况,令魏劭无法再顺利组织起对幸逊乐正功联军的正面作战。

困扰着他的问题,也同样困扰了幸逊乐正功。

是以上一次高唐大战之后,双方便没有再进行过大规模的正面交战。

只是陆续打了几场不痛不?痒的遭遇战。

谁也不?再轻易主动发起进攻,但也不?愿就此后退。

如今隔着黄河故道,各自安营扎寨,遥相两望,等着天气好转,也等着可以抓住能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样的对峙,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

……

才酉时,天便开?始黑了。

魏劭足靴踩着厚及小腿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一个深深的足印。

他从黄河故道巡察地形回来。快入辕门,借着最后仅存的一点天光,远远看到一个士兵笔直地靠站在营寨栅墙的角落里,手里抓着一根长枪,一动不动。

他的头盔和肩膀上,落了一层落落的积雪。

魏劭停下了脚步。

雷炎飞快地跑过去。

回来后,他的神色沉重,低声道:“已经死了。”

魏劭注目那个站着死去了的士兵,沉默片刻,转身入辕门。

他入了中军大帐,刚脱下沾满积雪的兜鍪和大氅,听到帐外一阵脚步声,公孙羊和卫权来了。

公孙羊最近咳嗽又厉害了。

魏劭怕他捱不住严寒,特意吩咐往他营帐里多加可一倍的取暖炭薪。

见他进来,话未开口,先?又咳了几声,便道:“天气严寒,先?生有事,着人传个话,我去先生营帐便可。”

公孙羊摆了摆手,道:“白日来了个消息,废帝驾崩,刘琰被王霸董成等人拥戴称帝,袁赭投效,被封为大司马。”

魏劭端坐于案后,身影未动,只是一双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卫权道:“按理说,刘琰称帝,既得到袁赭二十万兵马助力,当趁此机会发兵占洛阳才合乎常理。只是探子回报,他却并无?动静,似乎无?意攻占洛阳。”

魏劭淡淡道:“这有何不?解。刘琰此时若发兵攻洛阳,幸逊必定?回兵自救,如此岂不?是给我以可乘之机?他所?想的,不?过是我与幸逊乐正功先?两败俱伤,他再图渔翁之利罢了。”

卫权道:“主公所言有理。如今天气虽严寒,但一旦止住暴风雪,便可开战,料最多不?迟于月底。刘琰袁赭之流,不?足为惧,主公当先?全力应战幸逊乐正功联军才是。”

魏劭从座榻上起身,于中军大帐内踱步片刻,停下道:“如今对战之局,先?生和长史有何见解?”

公孙羊和卫权对望一眼,道:“幸逊得乐正功之助力,如今人马远胜于我,兵骄将?傲。此一阵仗,更非夺城,强攻绝非上策。”

魏劭沉吟,道:“先?生所?想,与我不?谋而合。今日我去黄河故道,登高远眺对面敌营。幸逊与乐正功两军军帐,虽密布遍野,却壁垒分明,中隔藩篱。又探子消息,数日之前,还曾出了两军军士斗殴之事……”

他停了下来。疾步走至案前,取筷往酒樽蘸了酒,于案面划出一道痕迹,又从中一截两断。

“幸逊能和乐正功联合,我便要他二人离心!”

卫权抚掌笑道:“主公英明!我与军师来见主公,也正是为此。听闻乐正功得了一个名叫竺增的谋士,颇受他器重,此人从前却是幸逊幕僚。这个竺增,大有文章可做!”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留言里小主们不怕麻烦地特意给我补分,某只很是感动的说~~

但晋江有不能刷分的规定,所以如果非有感而言,请大家不必特意给我补分了。

可以收藏我的作者收藏,这个是允许滴~~

再次感谢群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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