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接到电报不疑有他,因为电报确实是从老家那边发过来的,她也想不到为了陷害她,柯兴言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竟然会特意跑到几百里外去给她发电报。
收起了电报,沈容给老师请了个假,又给班上的同学打了声招呼就赶紧下楼,拿着钱去火车站了。
她到火车站的时候才晚上七点多,距电报上火车到站还有两个小时。沈容只好进站找了个椅子?坐下等着。
等待的时光总是很漫长,沈容心里非常没底。电报上只有那么简单的几?个字,也没说清楚沈父究竟得了什么病,但能让他特意到C城治病,这病恐怕不轻。
哎,要是有电话或者手机就好了,她也能问清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只能干着急。这一刻,沈容无比怀念后世人手一只在哪儿都能联系和沟通的手机。
等了许久,时间终于到了晚上9:30,广播通知,列车进站了,沈容马上站了起来,走到出站口那里接人。
很快就有旅客出来了,沈容生怕错过了沈父,眼也不眨地盯着,可是直到人都走光了,她还是没看到沈父出来。
看着空荡荡的出口,沈容蹙起了眉头,难道是沈父身体不便,所以落在了后面?她又等了十来分钟,还是没人出来。
沈容坐不住了,找了个火车站工作人员问道:“你好,同志,今天从云东开来的1234次列车,还有旅客滞留在站内吗?”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都走完了,谁没事留在火车站里啊。”
这倒也是,现在的火车站,地面还是水泥地,冷冰冰的,墙壁也就刷了一层白灰,非常简陋,而且因为列车比较少,晚上乘车的旅客不多?,里面也比较冷清。谁没事干,窝在里面过夜啊,又不是流浪汉。更何况,沈父可是来治病的,更耽搁不起。
沈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十点了,现在都还没人,沈父应该没有在这趟列车上,那这封电报是怎么回事?恶作剧?也不至于,这可是个“惜字如?金”的年代,电报上一个字就得一毛二,发这么一封电报,一块钱就没了,一块钱都够买两斤猪肉了,没什么深仇大恨,谁舍得浪费这个钱去捉弄她?原主虽然娇生惯养,任性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恶毒的姑娘,顶多小姐妹之间发生一点口角,过去就完了,谁也不会一直记着。
不是恶作剧,还知道她的学校、年级和系别,莫非这是谁刻意为之?那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沈容百思不得其解,握着电报走出了火车站,抬起头看着外面无边的夜色,她心里突了一下,十点多,已经没有公交车了。这个年代也没有出租车,那她怎么回去?走回去得十几?里地,可能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晚上走个十几?里的夜路不算什么,但习惯了后世便捷交通的沈容很不适应。
大晚上的,一个女人走十几?里的夜路不安全。琢磨了一下,沈容脚步一转,退回了火车站里。
在火车站外广场的柱子下喂蚊子?,一直盯着出口的柯兴言见沈容出来,兴奋得肾上腺素飙升,汗都冒了出来,可过了两秒,他又眼睁睁地看着沈容回去。
靠!柯兴言急得想骂娘,挠了一把?胳膊上蚊子?咬出的红疙瘩,郁闷地想,沈容这又进去干什么?难道她打算不回去了,就在火车站里蹲一晚?火车站里冷冰冰的,什么都没有,她图什么啊?
沈容的安全意识太强,超乎了柯兴言的预料。他有点头大,为了引沈容上钩,他可是来回坐了上千里的火车,花了好几十块钱,人受罪,钱包也跟着受了罪,难道又要白忙活一场?
更何况,他今天还请了两个“朋友”帮忙,现在就埋伏在火车站回C城大学的路上,如?果沈容迟迟不来,那岂不是让他们白等一晚上?
柯兴言心?里焦急不已,目光焦灼地盯着火车站门口那昏暗的灯光,盼着沈容只是进去上厕所或者其他的去了,过一会儿就会出来。
但他的希望落空了,十几?分?钟后,沈容还是没出来,柯兴言等不及了,他拎着自己的帆布包,跑进了火车站。
明知有诡异,沈容当然不会以身涉险,她回到了候车室,找了一张蓝色的椅子?坐下,闭上眼睛,假寐起来。既然火车站旁边没有招待所,也没车,那她今晚就在火车站里过夜吧,火车站里有工作人员和公安,至少安全无虞,这样不管对方是奔着什么来的,都能保证她今晚不出事。
柯兴言走进候车室就看到了沈容。
这个点,晚上已经很少有列车了,候车室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二十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椅子?上,抱着行李睡觉。
只有沈容,手按在挎包上,背靠着椅背,哪怕是睡觉也规规矩矩的。柯兴言的脚步顿住了,他隔着十来米远打量着沈容,自从他回城之后,短短三四年不见,沈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呢?柯兴言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天天缠着自己,把?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讨好他,就只为了他能给她一个笑脸。
两人的关系一直是他主导,他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沈容的一切,牵动她的情绪,让她为他悲,为他喜。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沈容由一个直白鲁莽一根筋的老土少女变成了一个沉稳、干练的摩登女郎,活成了他梦想中的样子,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拥有着天之骄子?的名头,前途一片光明。
柯兴言又羡又妒,心?里酸涩交加,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慢慢靠近沈容身边,刚想坐下,沈容忽地睁开了眼睛,那对黑漆漆的眸子一片清明,闪烁着慑人的光芒,丝毫没有刚睡醒的迷糊。
“你……阿容,你没睡着啊。”柯兴言讪讪地笑道。
这种地方能安心?地睡过去才怪了,沈容也就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柯兴言一走近她就发现了。
不过在这个地方碰到他,就有点稀奇了。沈容瞥了一眼他的帆布包,收回了目光,不言不语。
柯兴言坐到沈容旁边,自己先解释起来:“我要去看在浏城的姑姑,不过刚才广播说,浏城那边好像发生了山洪,今晚列车恐怕是来不了了。你呢?”
他的话沈容一个字都不信,哪怕他拿着包,一副出远门的样子。现在已经进入了初夏,雨水增多?,是很可能发生山洪阻路,但真这样,只怕好几天这条铁路线都恢复不了,他不回家来候车室干嘛?更巧的是,她在候车室就正好碰上了他。
沈容相信这世上有很多?巧合,不过这其中有多?少巧合是真的巧合,而非人为的,那就不好说了。
柯兴言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真是太可疑了!
沈容想验证一下这封电报跟他有没有关系,遂睁开了眼睛,淡淡地说:“来接一个人,人没到,可能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吧?我明天再发电报问问。”
“这样啊,那你准备在候车室睡一晚上吗?晚上比较冷,你小心感?冒了。”柯兴言关心地说道。
沈容看了他一眼,撑着额头无奈地说:“那有什么办法,这都快11点了,公交车都停运了,我对C城的路不是很熟,黑灯瞎火的,肯定会迷路,不如?在火车站等一晚上,也就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原来如此,他就说嘛,沈容怎么会突然又折了回去,敢情是担心?找不到路。也是,她来C城还不到一年,平日里活动得最多?的地方也是C城大学,不熟悉路也正常。
柯兴言搓了搓胳膊上因为冷意泛起的鸡皮疙瘩,自告奋勇地对沈容说:“那我送你回去吧,我今晚的火车肯定是来不了了。”
沈容不动:“这不方便。”
柯兴言嗤笑:“有什么不方便的?咱们虽然离了婚,可也有一个共同的儿子,你还不相信我吗?”
见沈容还是用那种将信将疑地目光看着自己。柯兴言苦笑道:“阿容,我是想跟你复婚。但你不同意,我也不可能强迫你,你说是不是?我柯兴言确实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我也是个男人,不可能伤害自己儿子的妈。”
这可未必,原主可是有前车之鉴,说明这个看起来无害的男人实际上有多?心?狠手辣!
柯兴言越是这么说,沈容越是怀疑他。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被他盯上了,只有破了他的计划,否则今天不成,他下回还要来。今天柯兴言来得这么巧,还这么会说话,一个劲儿地鼓动她回学校,沈容怀疑,这封电报很可能是他搞出来的,至于目标嘛,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沈容站了起来:“你说得也有道理?,谢谢你,我去趟洗手间,麻烦你等我一会儿。”
“不急,我等你。”柯兴言非常好说话地点头道。
等沈容一走,他脸上热情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阴鸷和志在必得。
沈容再怎么着也想不到,他会让人看到她和他衣衫不整在一起的画面,那时候,她还能不嫁给他吗?她不嫁,他就去C城大学闹,把?今晚发生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看她嫁不嫁!
沈容这趟洗手间去得有点久,久到柯兴言都怀疑她是不是跑路了,她才回来。
柯兴言连忙迎了上去,笑着对沈容说:“准备好了,那咱们走吧,我买了根蜡烛,要是待会儿看不见,我把?蜡烛点起来。”
蜡烛光是他跟人约好的信号,只要烛火一点起,对方就行动。
沈容点头:“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两人并列着出了火车站。这时候基础设施还不是很完善,加上电力供应不足了,到了夜晚,只有主干道上的路灯还亮着,很多?比较偏僻的地方要么没安装路灯,就是有也已经熄灯了。整座城市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微弱的光芒从原处飘来,照得路面模模糊糊能看见,不至于睁眼黑。
沈容跟在柯兴言后面一步,谨慎地盯着四周,眼皮掀起来时不时地盯着柯兴言看几?秒,思忖他究竟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个点路上几?乎没有人,四周一片安静,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蛙鸣虫叫,显得夜晚更加寂静。
沈容沉静地跟在柯兴言背后,悄悄地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这确实是去c城大学的路,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打算把?她带到其他地方去。
难道他真的只是好心?地送自己回去?
沈容不信,跟在他的后面,神经绷得紧紧的。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前方是一片居民区,好像是钢铁厂的宿舍楼。这个点,楼房里的人都睡觉了,矗立在路边的房子一片漆黑。
“这边的路不好走,我点蜡烛。”柯兴言说着擦亮了火柴,点燃了蜡烛,单手持着蜡烛,扭头对沈容说。
烛火跳跃的光芒打在柯兴言的脸上,把?他那张笑脸映衬得格外狰狞,沈容心里突了一下,定睛一瞧,又没了,刚才那一瞬仿佛是她的错觉。
“嗯,你在前面带路吧,我看得见。”沈容微笑着说道。
柯兴言一只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挡在烛火前面,以免被刮来的风给吹灭了。
走了没几步,忽地斜侧方冒出两道黑影,飞快地朝他们冲过来,柯兴言一慌,手抖了一下,蜡烛噗地一下被风给吹灭了,沈容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甚至比之?前更黑,伸手不见五指。
“柯兴言……”她叫了一句,没有回音,她只感觉到有一只强有力的胳膊跑过来拽她的包和衣服,力气非常大,她完全不是对手。
沈容慌了,又焦急地喊了一声:“柯兴言……”
“阿容,啊,阿容……”柯兴言呼了一声痛,声音从沈容左侧面几米开外传来。
眼睛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沈容看到似乎有个黑影揍了柯兴言一拳。不过她没空关心柯兴言,因为眼前这个人,不但在抢她的包,还在拽她的衣服。而旁边居民楼里浅眠的钢铁厂职工有些?听到了下面的动静,拉开了灯。
要是被人扯坏了衣服,再被钢铁厂的职工看到,哪怕她是受害者,这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容自然要奋力挣扎,她抬起脚胡乱踢了黑影一脚,黑影低低地怒骂了一声,抬起手抓住沈容胳膊上的衣服用力一撕,布帛撕裂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听到这声音,柯兴言兴奋极了。沈容的衣服已经破了,待会儿他再出去英雄救美,抱着她,她肯定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回头再被钢铁厂的职工们看见,她不嫁给他都说不过去。
她要还不肯嫁,他明天就去C城大学忏悔,说他昨晚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她云云,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不怕她不妥协。
见目的已达成,两道黑影拽着沈容的包就要跑,忽地旁边窜出来两道极快的影子,一下子?就把抢东西的两个黑影给按在了地上,并打开了手电筒:“规矩点,公安!”
刚站稳的柯兴言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屁股跌回去坐到地上。
他飞快地回头就看见两个公安把?柳斌和佟爱国按在地上,双手反剪在背后,拿出银色的手铐将两人给铐上了。
公安怎么会突然出现?柯兴言傻眼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在这时,钢铁厂的职工也拿着手电筒纷纷跑下了楼,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怎么回事?大妹子?,你没事吧?”
沈容扯了一下被撕掉一截的左边袖子?,庆幸地说:“没事,幸亏公安来得及时,不过我的包被抢了!”
“这个是你的包吧?”公安拿起一只蓝色的小包包,问沈容,“你瞧瞧里面少了什么没有?”
沈容拿过包,低头一瞅,当着大家伙的面掏出一叠大团结,数了起来:“听说我爸生病了,我带了一百块,没错,这一百块都在这里。”
柳斌和佟爱国看到沈容口袋里有那么多?钱,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他们老老实实抢钱就好了嘛,干嘛多?事的要扯她的衣服。多?此一举,耽误了时间,被公安抓住了吧。
公安按住佟爱国的脖子?:“你小子眼睛挺尖的嘛!”
佟爱国看了一眼柯兴言,不吱声。
这一眼让柯兴言紧张极了,他抬起手,悄悄朝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佟爱国看懂了,梗着脖子?,闷闷地说:“没办法,穷,吃不起饭。”
他也是个无业游民,日子过得非常拮据,所以才会被柯兴言的五块钱打动,跑来假装抢劫沈容。当然,平日里他偷鸡摸狗的小事也没少干。
沈容不相信这句话,那么巧,他们就盯上她了。她瞥向旁边一脸便秘色的柯兴言,总觉得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但这件事除非佟爱国和柳斌指认柯兴言,不然她也找不出证据。
公安把?佟爱国、柳斌和沈容、柯兴言都带了回去,问了沈容和柯兴言一些?情况,又去审问了佟爱国和柳斌。
佟爱国和柳斌都说是太穷了,吃不上饭,所以才出来抢劫的,之?所以扯沈容的袖子?是因为天太黑,没看清楚,还以为那是她的包。
两人的供词一致,又有前科,加之?两人不认识沈容,交际圈也完全跟沈容不搭边,没有任何的宿怨。
所以公安把?这起事件定性为了抢劫事件,佟爱国和柳斌各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沈容听说之?后,冷笑,也就是严、打还没开始,再晚上三四个月,两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柯兴言知道两人没把他招出来,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新的烦恼,他向两人承诺,每人给他们三百块钱,就是六百块,可为了跟杨红离婚,已经把?他们家里都给榨干了。他上哪儿去弄六百块钱?
可要是不给,柳斌和佟爱国铁定会把?他给供出来。这两人之?所以愿意帮他瞒着,一是因为就算把?他供出来,他们俩也一样要判刑,二是因为两人的家里非常困难,急需用钱,这三百块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他们情愿用坐牢来换。
所以这笔钱,他不能赖账,还得尽快将钱给他们的家人,不然自己就完了。
因为被这件事所困扰,柯兴言这一时半会连缠着沈容的心?思都没了。等天亮,沈容离开派出所时,他也只是问了一句要不要送她,被沈容拒绝以后,柯兴言也没再多?言,目送沈容离开后,自己也赶紧回了家,找柯母商量这件事。
柯母一听又要六百块,当场就炸了:“我跟你爸攒的那点钱,上回都一起给杨红了,你爸还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你让我们上哪儿给你弄六百块去?”
现在柯母没工作,家里就柯父和柯兴言在上班,柯兴言大手大脚的,每个月攒不下几?个钱,根本就没继续,为了离婚甚至还向厂里借了四百块。旧账没还,厂里也不可能再借四百块给他。
指望不上厂里,那就只能指望父母了,柯兴言拉着柯母的手说:“妈,你可一定要帮我,你不帮我,我就要坐牢了,我这辈子?就完了,你帮帮我!”
柯母头大,焦急地拍着手:“等你爸回来,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六百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借也很难借到。
柯父回来也掏不出这笔钱,他已经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厂里肯定不会再借六百块给他。
想了想,柯父说:“谁让你们不听我的,非要离婚。照我说,离什么婚啊,跟杨红好好过吧,沈容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是你能想的。这笔钱,咱们拿不出来,兴言,你去找杨红,跟她复婚,再转手把?房子卖出去,不就能把窟窿填上了,而且还能把你欠厂里面的钱也给还上。”
柯兴言耷拉着脑袋,不做声。他才跟杨红离婚多?久,就去找她复婚,像什么话?况且他是真看不上杨红,尤其是跟沈容一对比,同样是前妻,他凭什么要找杨红复婚,而不能找沈容复婚?就算要复婚,他也只想跟沈容复婚,而不是跟杨红在一起。
柯父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今时不同往日,沈容不是以前的沈容了,她已经表现得很明确,不会跟你复婚了。兴言,你就别折腾了,免得最后连杨红也没捞到。杨红是木讷了一点,但人勤快,没有怨言,回头咱们再找找人,给她弄个临时工干,也能多一份工资补贴家用。”
柯父的想法非常实际和功利。
柯兴言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他其实有点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配杨红亏了,不大情愿。
但柯父不去帮他借钱,他自己根本凑不齐六百块,找了个好几?个人也只凑了一百来块钱,距六百还差一大截。
怕被柳斌和佟爱国供出来,柯兴言没坚持几?天,就灰溜溜地去找杨红了。他想,先把?房子卖了,解决了当前的难题再说吧,也不一定要跟杨红复婚。
可当他走到杨红家门口,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声。
隔壁的康老太太听到敲门声,打开了门,探出一个头,好奇地打量着柯兴言:“你是谁啊,找小杨?”
柯兴言马上摆出一副笑脸,说道:“奶奶,你好,我是杨红的丈夫,大中午的她怎么不在?”
康老太太说:“应该是去摆摊了吧。”
柯兴言惊讶地问道:“摆摊?奶奶,你知道她在哪里摆摊吗?”
“好像是在C城大学附近。”康老太太模糊听儿媳妇说起过。
“这样啊,谢谢奶奶。”柯兴言谢过老太太,急急忙忙往C城大学那边走去,路上,他还在想,若是杨红挣大钱了,说不定不用复婚就能把六百块弄到手,就能把这个窟窿给填上。
***
从派出所回去后,沈容马上给沈二哥发了一封电报,问他家人是否平安。
虽然种种迹象显示,昨晚的一切很可能是柯兴言所设的圈套。在火车站的时候,她拿着这封电报去找了公安,公安跟在后面帮她把柳斌和佟爱国给揪了出来,间接证明了她的猜测。
可沈容还是不大放心。原主的家人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跟杨红的母亲、弟弟一比,那简直是绝世好父母、好哥哥,所以她才更怕他们出事。
好在,等了两天,沈二哥的电报就回来了,说家里人都很平安,就是很想她,问她暑假什么时候回来。
如?今已是五月底,转眼就会到六月,他们七月初放暑假,九月开学。沈容算了一下时间,决定等放暑假就回乡下,一是陪陪父母和豆豆,二来也是为了避开柯兴言的骚扰。
从这次的事来看就知道柯兴言还没死心?。沈容实在不耐烦应付他这种层出不穷的骚扰,现在严、打还没开始,就算抓到柯兴言的小辫子也顶多判他三五年的刑就完了。
真要进了监狱,反倒是便宜了他。因为这样一来,未来几年他就安全了,等混到九十年代,严、打结束,他也出狱了,再想让他尝尝原主曾经尝过的苦果,都不可能了。
所以沈容这会儿不打算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避开,等开学回来再慢慢跟他玩。他不玩,沈容都要引得他玩,让他主动上钩送死。
收起电报,沈容吐了口气,宿舍里的同学都去吃饭了,估计这会儿食堂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她决定到外面去吃。
沈容拿着钱,走出了校门,转了一周,最后走到了杨红面前。
杨红刚找了一个客人零钱,正好歇了下来,她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就看见沈容,顿时笑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一顿凉面,你可千万别推辞,这是我的心?意。”
沈容理解杨红,这是她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也是维护她自尊的一种方式。
“好啊,天气热,吃凉面不错。”沈容笑着递上了自己的铝皮饭盒。
杨红给沈容弄了满满的一饭盒的面条,加了很多?菜,笑着递给沈容:“不够我再给你加一点。”
沈容捧着饭盒摇头直笑:“这么多?,够我吃两顿了。谢谢你,小婉好乖啊。”
小婉是真的很乖,坐在竹椅里,面前摆着一碗米糊,她还不会用勺子,就伸出一根大拇指去沾米糊,然后伸到嘴里舔一舔,不哭不闹的,非常可爱,也很让人心?怜。
沈容算了一下,去年开学的时候,她正好撞上杨红生产,那时候是九月初,现在已经五月底了,也就是说,小婉已经快九个月了,但她长得很瘦,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了一号,头发稀疏,黄黄的,明显的营养不良。
估计杨红没做好月子?,没有奶水,柯家也舍不得买奶粉给她吃,从小就只能吃米糊,光吃米糊有什么营养。
正好又有客人买凉面,沈容蹲下身,逗了一会儿小婉,等客人走后,她站起来对杨红说:“如?果经济宽裕,你每天给她蒸只鸡蛋吃吧,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了营养。”
杨红低头看了一眼小婉黄黄的头发,眼底闪过一抹愧疚,为了挣钱养活她们母女,她花在小婉身上的精力和时间真的是很少,没照顾好小婉,还让她跟着自己受罪。
“好,谢谢你提醒我,我以后会注意的。”杨红和和气气地说,打算待会儿卖完了面,回去就托人从乡下买点一二十个土鸡蛋回来,每天给小婉吃一只。
见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沈容拿着饭盒回去了。
过了几?天,有同学约她去逛街,沈容想着过一阵就要考试了,时间紧,恐怕没空出来逛街。而且考完她就要回老家了,也该提前把?给家人的礼物准备好。
沈容跟着同宿舍的几?个女生去逛了一圈。前一阵,她做了好几个翻译,手里还有一些?外汇券,不花也是浪费,沈容去了友谊商店。
友谊商店各种货物都很齐全,有许多供销社买不到的好东西,沈容转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奶粉上。豆豆才三岁,21世纪几岁的孩子天天都要喝牛奶,以补充营养,乡下没鲜牛奶喝,那就给他买点奶粉吧。
沈容买了三罐奶粉,又想起了瘦巴巴的小婉。小婉跟豆豆是兄妹,两人都很倒霉,遇到了一个垃圾父亲,不过豆豆相对幸运,有爱他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姐姐哥哥,哪怕没爸爸,他也没受什么委屈。
而小婉因为是女孩子,不得爷爷奶奶外婆父亲的喜欢,只能跟母亲相依为命,都差不多?九个月的孩子了,还没长牙,比同龄人发育得迟多?了。
同情杨红母女,沈容问售货员买了两罐婴儿奶粉,回去之后,放下东西,等中午饭点的时候,她就把?奶粉提去给了杨红。
杨红知道奶粉,这可是比麦乳精更珍贵的东西,很贵很贵,而沈容一下子?就送她两罐。她惊呆了,连忙推辞:“这奶粉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
“这是婴儿奶粉,我们家没几个月大的孩子,拿回去也没用。你收下吧,这是我送给小婉的,你不要节约,这个不能久放,过期就会坏,你每天给她冲一奶瓶吧。”沈容把奶粉推了回去。
杨红感?激地看着沈容:“谢谢你,阿容,我和小婉会记得你对我们的好。不过这东西太贵了,我不能白拿你的,我把?账先记着,回头等攒到了钱,我一定给你。”
“好,你也别急,我手里暂时不缺钱,用不上,你先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千万别生病了,不然小婉怎么办?”沈容劝道,她只是同情小婉,怕这么小的孩子因为营养不良落下病根,一辈子?都毁了。
杨红重重地点头:“谢谢你。”
她心里发誓,一定要尽快赚到钱,给小婉更好的生活,也把?刘叔和沈容的钱给还上。
沈容笑了笑,摸了一下小婉的头,微笑着走了。
不远处的柯兴言看到这一幕,眯起了眼,眸子中闪过浓浓的狐疑:沈容什么时候跟杨红关系这么好了?
本来,他是直接过来找杨红的,不过因为沈容送贵重的奶粉给小婉这件事,让他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他倒要看看,沈容跟杨红究竟有什么关系!接下来几天,柯兴言每天中午都来C城大学蹲守,就是想知道杨红跟沈容有什么关系。
可自那天之?后,沈容再也没来过。
柯兴言坚持了几?天等不下去了,因为柳斌和佟爱国的家人都在问他要钱,他要是不给,柳斌和佟爱国就要把?他供出来了。
于是,他找上了杨红,表明了来意:“咱们复婚吧。”
杨红吓了一跳,赶紧往后一退:“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发烧了?”
看到杨红眼底不加掩饰的震惊和恐惧,柯兴言心?里不舒服极了。他说复婚,杨红竟然一点都不乐意,这个女人,就她这样,哪来的资格嫌弃他?
本来柯兴言就不大情愿跟杨红复婚,看到杨红这反应,他更加不乐意了:“实话告诉你,我现在遇到了点事,要差六百块钱,你给我六百,以后我就不来找你了。不然,我就去找你妈过来,让她劝你跟我复婚。”
杨红拧起了眉毛:“我工作都没有,上哪儿拿六百块,你就是去找我妈来,我也拿不出这笔钱。”
柯兴言厚颜无耻地说:“那我给你出两个主意。我看你跟沈容关系不错,你可以去找她借六百块钱给你。”
“这是六百块,不是六毛钱。她不可能借给我的。”杨红皱眉看着他,“你究竟犯了什么事,要六百块钱?”
柯兴言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个主意:“既然借不了,那你就请她到你这儿来吃顿饭,然后这事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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