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接到了马副队长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虽然觉得很疑惑,但他可以确定,说这话的是他们副队,当时小冯还在旁边说了一句话,这?就可以确定他们队长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被人控制,出自本心。
他虽然闹不明白,马副队长为何会给他下这?么一道命令,但既然是副队的命令,那总有其用意。他按照命令执行就行了,副队从没让他们失望过。
他挂断了电话这?,打?开微信,找到了马副队长发过来的定位信息,查看了一下该地点到他们这儿的距离。张彦收起了手机,走过去对还?在盘查徐安平家宅子的邹林涛说:“邹副局,我刚接到一条线报,发现了徐安平逃窜的踪迹。”
邹林涛来了精神,马上问道:“在哪里?”
张彦打开手机地图,指着其中一点说:“他往这?个方向逃逸了,现在大概在这个叫青浦村的地方,距咱们这?儿大概有二十几?公里远。”
邹林涛毕竟是当地人,他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不止,实际开过去恐怕得三四十公里,咱们得抓紧了,免得让这混蛋逃跑了。”
地图上的是直线距离,但现实生活中,去往某个地点,不可能一直走直线,总要绕弯,这?样就拉远了距离。
张彦点头:“这?边地形邹副局长你比较了解,我们听你的安排。”
邹副局长没有推辞,颔首,拍了拍手,招呼在调查警察过来,然后拿出一张霖县的地图:“左思,你?们这一队留下,调查徐安平家的老宅。杨淼,你?带一队人从大安村这?边出发,绕到省道千林村这?一段,姜息,你?带着一队人往榆林村这?边出发,其余的人跟我走,一定要堵住他们。”
张彦在一边看着邹副局长的部署,他预设了徐安平他们逃跑的方向,然后从可能逃跑的三个方向都安排了人去围抄徐安平,除非徐安平弃车钻进山里,不然迟早会把他们围堵在路上。
而徐安平不会轻易弃车逃跑,因为一旦弃车,他今天就没法逃到边境,出国,以后都将一直生活在警方的追捕中,整日提心吊胆,有钱也不敢随便花。
邹林涛的布置没有问题,张彦收回了目光,冲罗全点点头,两人跟着上了邹林涛他们那一辆警车。
车子出发,往青浦村的方向开去。
乡村公路七拐八绕、道路又窄,晚上黑漆漆的没有路灯,光线不好,因而速度并不快,开了快一个小时,他们才到达马副队长发给张彦的那个地标处,青浦村附近的公路。
这?时候,黑子他们的车自然开走了,公路上空荡荡的,一个鬼影子也没有。
邹林涛拿出地图,找的他们所处的位置,又分别给另外两支小队通了电话,确定了他们的位置,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徐安平他们应该快抵达这?个位置了,走吧,继续。”
车子继续往前开,这?次只开出了十几?分钟,开车的小汪就大声叫了出来:“副局,前面路上躺着两个人。”
“停车。”在他们辖区内出现了这?种情况,他们必须下去看看。
车子刚一停下,邹林涛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小跑过去蹲下身查看了一番。
躺在公路中央的是一男一女,女的身上衣服完整,没有受伤的痕迹,而男的就比较惨了,头上有个窟窿,血顺着额头滑到他的脸颊上,看起来非常吓人。
张彦和罗全下车,跟了过来,一下子就认出了两人:“这?是丽娟和陈律师,徐安平的同伙。这?两人都是D市人,特意从D市过来找徐安平的。他们怎么会受伤,昏迷不醒地躺在这儿?”
张彦蹲下身,摇了摇了丽娟,丽娟没有醒,再把手指伸到她的鼻端,她的呼吸绵长有规律,像是睡着了一般,再摸她的额头,温度也很正常。
应该是服用了安眠药之类的,张彦心里有数了,他伸出食指掐了掐丽娟的人中穴,又按了按她的眼眉框处。丽娟吃痛,打?个激灵,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悬在自己上方,吓了一跳,紧张地叫道:“你?……你是什么人?”
张彦用行动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他拿出手铐,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将丽娟的双手铐上。
直从手腕上传来冷冰冰的触感,丽娟才陡然清醒过来,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副白色的手铐,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几秒,她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警察。
她这是被逮捕了!
可是她不是跟黑子和陈律师一起在逃命吗?明明在睡着前,他们还在畅想出国后,随便花花花,买买买的幸福生活,怎么就被警方给抓住了呢?
对了,黑子和陈律师呢?
丽娟扭头,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她旁边,半边脸上都是血的陈律师,她吓了一跳,捂住嘴,惊呼出声:“啊,怎么回事?你?……你们对陈律师做了什么?”
对她这?种无端的指控,张彦很无语:“我们是警察,不是土匪,除非是武力拒捕,否则我们不会对嫌疑人动手!”
说着,他蹲下身,直视着丽娟,抬了抬下巴:“说说,怎么回事?”
丽娟一直昏迷不醒,现在脑子都还是懵的。她抬起手背,揉了揉困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忽地察觉到了反常的情况。都被捕了,她竟然还觉得很困,很乏,很想睡觉,这?太不合常理了,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还?有,刚才在车上,明明都睡了两三个小时,醒来了,但她还是觉得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陈律师是什么时候出的事都不知道。
而这?一切都是在喝了那瓶水以后才发生的!
“黑子呢,黑子哪儿去了?”丽娟扭头,四处张望,这?里只有几?个警察和一辆警车,黑子和他们的车子都不知所踪了。这?似乎验证了她心里的怀疑。
张彦盯着她:“你?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如实交代!”
丽娟心乱如麻,咬住下唇,哆嗦道:“我,就是黑子丢了两瓶水给我和陈律师,我喝了水,就觉得很困,然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那陈律师呢?你?昏迷之前,他有没有什么异常?是你先昏迷还是他先昏迷?”张彦询问道。
丽娟咬住下唇,仔细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了,那时候他精神好像还好,还?在跟黑子说话,他说跟黑子替换一下,让黑子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丽娟抱着头,一脸痛苦,有被逮捕的痛苦,也有被同伴出卖的痛苦。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黑子要这?么对她,是徐哥的意思吗?
看她一脸迷茫痛苦的样子,张彦明白,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就着了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问题来。
摇摇头,张彦招呼一个民警过来看着她。自己则站了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左侧的马路边,有许多的碎玻璃片,他弯腰拾起了一块捏在手里看了看。
“应该是车窗玻璃,这?边还有一块十几?斤重,棱角被磨得发白的石头,上面还带着一些碎玻璃渣子。根据车子的行驶方向,碎玻璃渣子集中掉落的位置,被砸坏的应该是驾驶座旁边的那扇玻璃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等陈律师醒来才知道了。”邹林涛已经检查了一遍现场,根据现场的痕迹,大致揣测出发生了什么。
张彦把碎玻璃丢到了地上,问道:“陈律师情况怎么样了?”
邹林涛说:“检查过了,他是被坚硬的物品砸中了头,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具体的情况还得等检查过后才知道。我已经给县医院急救科打?了电话,他们派了救护车过来,到这边恐怕还?得等一两个小时。陈律师的情况不宜贸然移动,我的意思是留两个人下来守着他,等救护车过来。”
这?么安排很合理,张彦没有意见,跟罗全对视了一眼,他说:“那麻烦邹副局长安排一个人留下跟罗全一直看着陈律师吧。”
邹林涛点头,扫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四个警察,点了一个年轻的警察留下。然后他问道:“丽娟那边呢?她说了什么?”
“她一开始就被黑子给放倒了……”话说了一半儿,张彦陡然意识到了不合理的地方,他三步并两步,跨了过去,问丽娟,“车子上就只有你?和陈律师、黑子?那徐安平和沈容呢?”
其实问这句话之前,张彦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难怪副队要让他带着霖县的民警到这边来呢,原来大鱼早就跑了,不在这边。副队支他们过来,一则是误导藏在霖县警方中的败类,二则也是为了抓住黑子、陈律师和丽娟三人,免得让他们这三条小鱼给跑了。
既然弄明白了副队的意图,他当然要好好配合副队,演好这一场戏了。
丽娟被张彦急切的口吻和黑沉沉的脸吓了一跳,从醒来至今,她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有些不在状态,但从她和陈律师昏迷不醒被丢在马路中央这件事让她认清楚了一个事实:她和陈律师已经成?了无用的弃子!
丽娟本来就不是一个善茬,连枕边人刘大海也能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是徐安平和黑子。他们对她不仁,那她为什么还?要讲义气?
丽娟眼神跟淬了毒一样,用力咬住下唇,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我前两天没怎么休息,今天放松下来,上车就睡着了,还?是被车子颠醒的。醒来的时候好像是听到陈律师问过徐哥……徐安平他们呢?当时黑子说,他们的车子在前面,但我们也没看到,后来我就又睡着了。徐安平这么对我们可能是怕我们分钱,想独吞大家这?几?年赚来的辛苦钱。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特意带上沈容。”
张彦挑了挑眉:“带沈容有什么不对吗?”
丽娟沉默了两秒,说道:“沈容她虽然是邱钰平的老婆,但她跟邱钰平才结婚半年,她根本不知道邱钰平在外面做了什么。她是被我们半要挟,半哄骗过来的,其目的是怕她去报警揭发我们。”
她这番话把沈容撇得很干净。张彦有点诧异,他还?以为女毒、贩已经泯灭了良知,但没想到她还?有善的一面,人性真是太复杂了。
张彦心里虽然意外,但脸上却没表露出分毫,口吻公事公办,没有丝毫的人情味:“你?说的情况,我们会详细调查。警方不会诬陷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丽娟没吭声,她之所以替沈容说了一两句话,不过是看她可怜罢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邱钰平不是,刘大海不是,徐东平也不是!
张彦没管丽娟想什么,他蹙着眉走到邹林涛身边说:“丽娟说不大清楚,不过可以确定,他们开了两辆车。”
他又蹲下身,捡起了一块碎玻璃渣子瞅了瞅:“这?就奇怪了,不是还有一辆车吗?他们为什么要砸窗户?难道是另外一辆车出了故障?可这附近也没有车子啊!”
邹林涛刚才也听到了丽娟的话,他皱眉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抓住徐安平就知道了,走吧,先追上人要紧。”
“来了。”丢下了玻璃碎片,张彦拍了拍手,回到了车上。
邹林涛的人将车子开了出去,路上大家都不发一言,车子里只有邹林涛跟其余两只小队不断联系的电话声,气氛异常的紧张。
过了一会儿,杨淼那支小队忽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副局,看到了滇Z3xxx的车子,车窗玻璃坏了一扇,正朝咱们这?边开来,开车的是个男子,副驾驶座上没有人,不确定后座有没有人。”
“这?就是目的,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吩咐了一句,邹林涛挂断电话,又跟另一只小队说明在哪儿发现了目标车辆,让他们赶紧过去。
两只队伍赶紧往杨淼所处的位置赶去。
黑子开着一辆敞开玻璃的车,飞驰在寂静的乡村公路中间,呼呼的山风从破开的窗户边灌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得亏现在天气还?很热,要是换了冬天,他肯定被冻成了一个冰人。但哪怕是夏天,一直被这?样强烈带着山涧寒气的风吹过来,黑子仍旧不大舒服,脑门都被吹疼了。
他忍不住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该死的姓陈的狗东西,早知道砸死他……”
骂也没用,逃命要紧,黑子强忍着难受,猛力踩着油门,打?算尽快到约定的地方跟徐东平汇合,然后将这?辆烂车子给丢了。
忽地对面一道强光灯从前方马路的尽头打?过来,接着是轰鸣的汽车声,黑子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也不过是一辆路过的车罢了,这?条路虽然偏僻了点,但也不可能一晚上一辆车都没有。
不过,当车越来越近,露出雪白的车身时,黑子傻眼了,这?竟是一辆警车,因为警车车顶的警示灯一直没有亮起,所以先前他一直没发现。
怎么办?这?辆警车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黑子不傻,大晚上,荒郊野岭的,要是没有案子,警方怎么会过来?他们肯定是奔着自己和徐哥来的。现在自己只有一个人,手边也没趁手的武器,而对方却有一车的警察,自己这?回恐怕是要栽了!
而且就算对方不是冲着他来的,看着他的车窗烂成?了这?样,肯定也会下来问两句,产生怀疑的。
这?该死的丽娟和陈律师,肯定是他们出卖了自己。黑子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又滑又粘,几?乎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抓住反向盘。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反正被警察抓住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黑子本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否则也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瞅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警察,黑子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马路太窄,掉头回去,往相反的方向走显然不现实。
那就只能硬闯了,他把车子开到右侧马路边,给对面的车子腾出一个窄窄的仅容一辆车通行的过道,然后一口气将?油门踩了最?大,汽车嗖地一下,像离弦的箭直冲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杨淼紧张得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因为乡村公路比较窄,错车都要两辆车互相避让,才能错开。所以他本来是打算将?车子开过去,拦住黑子的车,再下去抓人的。但依黑子这?不要命的开法,他真将?车开过去,两辆车肯会发生剧烈的碰撞,一场车祸无可避免。
对方这种亡命之徒不把命当回事,但他不能,他背后这些兄弟们的家人都还在等着他们回去呢,小吴上个月才做爸爸,那么小小软软的婴儿不能没有爸爸,守在家里的妻子不能没有丈夫,辛勤一辈子将?孩子抚育成人的老父老母不能没有儿子!
杨淼用力将?方向盘往左边一打?,避开了黑子疯狂开过来的越野车。
成?功了!黑子眼看警方的车避开了他,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他没有松开油门,就以这?种速度飞快地往前跑,企图甩掉后面掉了个头穷追不舍的警车。
黑子不要命地往前开,虽然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但后面的杨淼也不弱。黑子到底是在大都市里混了很多年,对老家这种乡下狭窄的乡村公路还?是不大熟练,远远比不上经常下乡的杨淼。
所以哪怕他把油门一直踩到了最?大,但还?是没办法甩掉后面的警车。
精神高度集中,开了半个多小时后,黑子有些吃不消,脑袋被凉飕飕的夜风吹得越来越疼,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高度紧张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但最?要命的是,他如此拼命了,但似乎收效甚微,警车还?是像牛皮糖一样,不远不近地吊在他的身后。搞得他好像是在给警车领路一样。
黑子心里升起一抹绝望的情绪。他隐隐有种预感,他这?次恐怕没法逃了。不,他不能认命,油门都已经踩到底了,黑子还?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下踩!
“简直是疯了,他不要命了!”副驾驶座上的警察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前面嫌疑人的车子开得太快了,这?可是在没有路灯的乡下小路上,长时间保持这?种车速,在遇到拐弯、下坡的情况时,非常容易发生车祸。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这?个警察的话音刚落地,前面忽然发出一声轰的巨响,然后他们就看见黑子的车在拐弯处撞上了前面的石壁,被弹了回来,翻个了跟头,车顶向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公路旁边的泥土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杨淼赶紧踩下了刹车。
后面的警察看到这一幕,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算不算是自作孽呢?等车一停,他们赶紧下车过去。
车子撞上石壁,车身跟着剧烈一动,翻到半空中的时候,坐在里面的黑子就后悔了。死亡的恐惧紧紧攥着他的心脏,那一刻他的心脏都骤然停止了跳动。
轰地一声,车子摔了下去。
黑子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他只觉得痛,浑身都痛,像是散架了一般,尤其是左腿小骨处,撕裂般的痛,痛得他恨不得昏过去算了。
可强大的求生欲让他竭力保持着清醒,双手死死抓住破损的玻璃窗,也不管上面的碎玻璃扎进手里有多痛。他按在上面,用力推已经被挤压得变形的车门。
可车门纹丝不动。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神智也越来越模糊,莫非他就要葬身在车子下方了吗?
精神恍惚之间,黑子仿佛看到了他的童年,物质贫乏却不乏乐趣的童年,幼时与村里的小孩一起玩耍,长到十几?岁,见村子里的同龄人一个又一个的辍了学,去外面的大都市晃了一圈,新年回来的时候个个都穿着新衣服,手里还?有许多的钞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那么的洋气,那么的令人艳羡。把他的魂儿也给勾走了,他也不读书了,去了父母打?工的城市,进了流水线上打?工,日复一日,新鲜感被枯燥乏味、时间又极长的工作给消磨掉。
原先那些令他钦羡的美好生活根本不存在,他再看村里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就如同看那墙上褪了色的陈年旧挂历,再不复当初的光彩。
那些年黑子进过工厂做流水线的工人,去工地搬过砖,也去发廊做过学徒,他想找一门轻松赚钱,能赚很多钱门路,像那些高楼大厦里走出来的光彩照人的都市精英一样。
可他发现,城市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只能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住着狭小破旧的出租屋,干着日复一日,没有技术含量,随时都能被人取代的工作,领着微薄的薪水,挥洒在网吧激动人心的游戏厮杀中。
直到他遇到了徐安平这个老乡,他的生活变了,赚钱变得易如反掌,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是错的,这?是一条邪路,他还?是没有任何的挣扎就走了上去。
他以前以为平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徐安平这个老乡,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后悔。但当死亡来临时,他才发现,面对死亡,贫穷落后都算不得什么,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不重要……
但上天好像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黑子的手没有了力气,无力地垂了下去,脑子也越来越模糊,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想,他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忽地,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一只坚实有力又带着热度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有人来救他了,黑子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杨淼和另外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将黑子拖了出来,放置在旁边的路上。
“他身上有多处伤口,左腿断了,全身有多处软组织受伤,很可能伤及内脏。”杨淼初步判断了一下黑子的情况,拧紧了眉,“他的情况不大乐观,不要移动,我打?电话,问问副局,救护车过来了没有,让车子到这一边一趟。”
邹林涛接到电话,赶紧给留守在青浦村的警察打?了电话。
好在,救护车刚到把陈律师抬了上去,还?没开回城,现在赶过来还能节省不少时间。
刮了电话,邹林涛他们的车子也开到了车祸现场。
邹林涛和张彦跳下了车,就看到杨淼守在黑子面前,他环顾了四周一圈,问道:“就这一个?不是说还?有徐安平和一个叫沈容的女人嘛?”
杨淼说:“车子上就只有黑子一个人,没有徐安平和沈容。”
邹林涛拍了一下额头,郁闷地吐了口气,没抓到徐安平,现在黑子又重伤,没法询问出徐安平的下落。他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找人?总不能满山乱转悠吧!
思忖了几?秒,邹林涛扭头,看向在观察车子周围情况的张彦:“你?那边……有没有办法,确认一下徐安平的行踪?”
张彦回头,扫了一下在场的十来个警察,反问:“邹副局长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我一直跟你?们在一起,我也以为徐安平在这辆车上。现在看来,咱们猜错了,他肯定是早就跟黑子他们分开了。”
想到这里,张彦忽地大步往后走,跑到警车边,一把拉开了警车的门,狠厉地盯着坐在里面,戴着手铐的丽娟:“徐安平呢?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是不是警方这边有人跟徐安平通风报信?”
“你?说什么呢?”邹副局长走过去,一把拉住张彦的胳膊,冷冰冰地盯着他,“你?这?是怀疑我们霖县警方!”
丽娟黑漆漆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她张了张干涩的唇,用嘶哑的声音说:“下午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我们正在吃饭,徐安平去院子里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就把我们的手机全给没收扔进了鸡汤里,还?说警察已经到了镇上,马上就要的他家这边了,让我们赶紧走。”
这?话无疑是证实了张彦的猜测。
邹林涛一愣,猛地转过身,两只眼睛如探照灯一般,死死盯着他手底下的这?些警察。每一个他都很熟悉,都是他出生入死,勤勤恳恳工作的好兄弟,究竟是谁会给徐安平通风报信?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邹林涛忘了追问徐安平的下落,也让在场的警察都紧张起来,大家都没心思想帮助D市警方抓捕嫌疑犯的事了。
这?样一来,就没人会想到马副队长带着人去追徐安平了,警局里的这?只蛀虫暂时也不敢跟徐安平通风报信了。对这个结果?,张彦非常满意,他垂下了眼睛,默默站在一边,看邹林涛准备怎么办。
***
山坡上,越野车内,徐安平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落到装着美金、金条、木仓的黑色手提包上,轻轻地抚摸,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一般。与之相反的是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冷,非常淡,几?乎看不出来情绪,但仔细看,他眼底有阴鸷一闪而过。
大晚上,夜风呼呼,荒山野岭,在出逃路上,遇到了轮胎被扎破的车辆,不肯帮忙,结果?他们的车轮胎也给扎破了,这?可真是邪门了。如果?站在路中央求助的不是一个长得黑乎乎的年轻小伙,而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邪了。
徐安平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沈容的也差不多。
她没见过大白,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警察,还?是单纯的求助的路人,又或是其他道上黑吃黑的家伙。
但不管是哪一路的人,双方起争执的可能性都非常,旁的不提,警方已经追来了,徐安平忙着出境逃命,他不可能跟对方磨蹭浪费时间,他也耗不起。
而一旦双方发生了冲突,除非对方是警察,否则没人会管她的生死,她就一妥妥的炮灰,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沈容的手摸到了包里,悄悄在里面摸了一圈,因为当初丽娟盯得紧,她的包里除了纸巾、防晒霜、小镜子、发圈这?类小玩意儿以外,唯一有点重量的就只有那瓶矿泉水了。
这?瓶水是沈容怕路上口渴了,所以顺手带上的,刚才一路上太紧张,她竟然忘了喝。不过这?会儿倒是还有点用处,沈容把矿泉水瓶子握在手里,有点沉,应该有点杀伤力吧!
车子里也没其他趁手的东西,聊胜于无了,沈容把瓶子摸了出来,拧开了盖子,假意喝了一口水,顺手就把瓶子握在了手上。而另一只握住了以物换物这个上次任务得来的奖励,要是待会儿性命攸关,她就用这东西保命吧!
徐安平听到声响,扭头轻轻瞥了她一眼,见她只是在喝水,便收回了目光,借着外面车灯的光线,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9:18,大勇是多少分出去的?
他记不清了,但应该有两三分钟了吧,就看看车轮胎的情况而已,不至于这?么久还?没动静吧。
磨了磨牙,徐安平摁了一下喇叭。
刺耳的喇叭声在空旷的山坡上回荡,惊得沈容手里的矿泉水都差点掉下去。她抬头紧紧盯着前方,徐安平按了喇叭,大勇还?是没回来,也没有任何的声音,肯定是出事了。
就是不知道刚才那个年轻人是哪一路的,警察最?好,不然若是半夜打?劫的混混,那还不如继续跟徐安平虚以委蛇呢。
徐安平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儿,他马上从包里摸出一把手木仓,上了樘,握在手里,降下了半边车窗,探出个头,大声喊道:“大勇,大勇……”
刚叫了一声,忽地一只黑乎乎的头颅从车窗下方冒了出来,紧接着,一条小麦色的胳膊像是闪电一般伸了进来,像一条灵活的蛇一样箍住徐安平的脖子,用力把他往外边拽。
咳咳咳……
徐安平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用力挣扎。但他的力气哪比得上经过专业训练过的小冯,挣脱了好几下,都没能将自己的脖子给抢救回来。
相反,他的胸口以上的身体都被拉出了车窗,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卡在车门上。
沈容在背后看到这一幕,握住矿泉水瓶子的手一紧,她在犹豫要不要冲上去,抢下车钥匙。
但思考了一秒,她就放弃了这?想法。徐安平的半截身体挡住了驾驶座,她要冲上去,在狭窄的车里,越过他抢到钥匙并不容易,稍一不慎,还?可能会弄巧成拙。
很快沈容就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动了。
因为徐安平忽然掏出了一把木仓,冲出了车窗,对准了小冯。小冯一紧张,忘了这?木仓已经被他们动了手脚,闪神了半秒,这?半秒就给徐安平机会,他头一低,死死咬住小冯的胳膊,趁着他走神吃痛的那一秒,将?自己的脖子解救了出来。然后飞快地缩回了车子,提起木、仓往后退,对准了后座,捂住嘴瑟缩发抖的沈容,大声喝道:“不许动,谁再动一下,我就开木仓打?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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