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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黑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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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馥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非常迅速。

小心脏拔凉拔凉。

下课铃一响,舒馥背着书从于野后面蹭地跑了。

楼梯拐角,舒谭背着书包走过来。

学校里高三和高一的教学楼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平常舒谭很少来找她,这两天倒是频繁见面。

“姐,于哥走了吗?”舒谭停下问。

舒馥斜眼,“你怎么又来找他?你个低年级的不找你同学没事来我们这楼瞎跑什么?”

“姐,你这……”舒谭坏笑,“追我于哥追的不顺利啊,口气这么差。”

“胡扯什么呢。”舒馥义正言辞:“别一天天的听风就是雨,再这么不着调我告诉咱妈。”

“咱妈咱妈,你就和咱妈近。”舒谭说完就跑。

到底谁是你亲人啊!

舒谭怎么会和于野关系这么好,纵观全班,于野就没和谁交往过密。

不行,晚上回去她得问问。

晚上躺床上,舒馥翻来覆睡不着。

难道情书这页就这么翻篇了,她就这么背着暗恋于野的大锅,在全班同学爱的目光中苟延残喘到高考结束吗。

一想到于野,她要怎么面对他啊!

想的烦躁,舒馥起床去厕所,回来见舒谭房间有亮光。

不是去找于野了吗?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舒馥皱眉,想提醒他赶紧睡觉,一会被老妈发现又是一场家庭大战。

结果手刚碰到门,门就往里开了。

舒馥探头,小声说:“舒谭,你赶紧……!!!”

“睡”字还未出,舒馥惊得往后一退撞在了门沿上。

舒谭在干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仅有电脑发出微暗的亮光。

舒谭坐在电脑前,椅子微微斜着,从门口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手正要往下面伸……

舒谭的表情……

舒馥瞠目结舌,后背的疼痛感都感觉不到了。

舒谭惊慌无措,猛地起身从椅子摔了下来,表情惊恐地看向她。

而表情更加惊恐的舒馥,在看清电脑上的画面后,脸色更加难看。

上面是一个男人的照片。

多年老司机,舒馥怎么可能不明白他弟弟刚才在干什么。

对着一个男人,打、飞、机。

电脑的微光已经熄灭,房间只亮着一盏台灯,莹黄色的光茫在空气滞纳的房间,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舒谭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沉默。

舒馥靠着冰冷的墙壁,表情陷在黑暗里,看不清。

沉默还是沉默,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客厅里静悄悄的,隔着一堵墙,父母的打呼声还隐隐听得见,祥和又平静,房间里却波涛汹涌。过了很久,舒馥声音低沉:“舒谭,你认真告诉我,你……不是。”

舒馥说不出那三个字不是偏见更不是歧视,而是害怕。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弟弟会成为一个同性恋。

舒馥第一次接触同性恋群体是在初中。

学校一对同性恋的恋情被同学捅到了学工办,后来有一方长期抑郁跳楼自杀了,这是舒馥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死掉。

她想支持他们,想向学校提出申诉给予他们自由,也有很多同学自发组织支持他们。

可是,他们等到的依旧是不开明、执念、顽固,以及最后那个同学的死亡。

舒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害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弟弟身上。

而且她的父母思想并没有那么进步,老干部作风的爸爸,为人保守的妈妈,他们有普通老百姓身上朴素勤俭、友善真诚的优点,可难以避免的,他们生活的年代局限了他们的思想。

他们不熟悉同性恋群体,要是哪天被爸妈知道舒谭是同性恋,舒馥难以想象她家明天是什么样。

“你喜欢……”舒馥目光看向电脑上的男人。

舒谭发愣的目光没有落在电脑上,但语气坚定:“姐,我喜欢男人。”

“你想过怎么向爸妈说吗?!”舒馥一下子就急了。

“这是天生的!我喜欢男人!”舒谭说。

舒馥一下子偃旗息鼓。

最近几天,和于野混乱不清的关系,成绩的一再退步,加起来都没像现在这样,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俩人沉默很久,最后舒馥说:“别让爸妈太伤心了。”

转身去拉门。

“在得到爸妈应允前,我希望,你是懂我的。”舒谭说。

舒馥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最后转过头说:“你是我弟弟。”

你是不是同性恋,喜不喜欢男人,都是我弟弟。

我会去懂你。

第二天,李芝兰还没去喊自己俩作孽孩子起床,一个个乖乖地早早起了床,安安静静刷牙,安安静静吃饭。

真好,一夜之间是都长大了啊。

可突然之间俩个天天拌嘴闹得要打架的,太乖巧了真不大适应。

“别老低着头,你俩这脸栽盘里去了。”李芝兰糟心地嫌弃。

“嗯。”

“嗯。”

俩道有气无力的回答。

舒馥舒谭吃着油条,低头不说话。

“老舒,你看这俩怎么回事啊。”

舒永年扬扬眉,随意地看了眼俩个无精打采的家伙,说:“不碍事,年轻人闹点摩擦,不奇怪。”

“你俩,同在一个学校就不能相互关照点吗,别一天有事没事给我找麻烦。”李芝兰教训不省心的俩孩子。

“妈,我吃饱了,先走了。”舒馥打招呼离开。

“又坐公交?咋不骑车了,或者让你弟载你。”

“太冷了,不想骑。”

“你还没吃完啊。”李志兰拍舒谭肩膀,“赶紧走,把你姐载去学。养的什么毛病,天天做公交不要钱啊,能省就省……”

“妈,我先走了。”舒谭看了眼门口,放下油条拎起书包就跑了。

舒馥家是老城区居民楼,车就停在单元门口,很方便。

舒谭推着车追出时,舒馥刚出小区没多远。

“姐,我载你?”

“不用了。”

舒谭黯然:“是因为我……”

舒馥扭头,瞪他:“因为我几天吃太多了,一坐上去你又瞎喊重了重了载不动!”

“姐,我是那种人吗?”舒谭神色稍霁,故作委屈的笑。

“你不是?”

“……是”

俩人相视而笑。

舒谭把舒馥载到校门口,像以前那样,舒谭去停车,舒馥拎着书包冲去教室。

舒馥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心情走到于野身边的,木木站在于野桌边,一动不动。想到弟弟的事情,她既不想说话,也不想戳他。

舒馥没说话从于野身后硬挤进去。于野皱了皱眉,直起腰往前移了移凳子,让舒馥走进去。扭头看她,舒馥低着头,没搭理他。

今天一天,舒馥都听不进课,想着他弟弟,想着那个抑郁自杀的同学,想着于野,想着他爸妈,想着以后。

一瞬间,好像以前从未遇到的问题现在通通摆在眼前,矛盾不断激化。

谁都没有错,可是,谁都逃脱不了。

“舒馥,舒馥。”

背后有人在戳她,轻轻喊她的名字。

“嗯?”

舒馥猛地反应过来,全班都在看着他,花孔雀死神般的目光盯着她。

这种情形,舒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被点名回答问题了。

后面同学小声窸窸窣窣给她传答案。

要是以前,舒馥可能会侧身偷听,然后鹦鹉学舌说给老师。可现在她脑子一团浆糊,浑浑噩噩耳边嗡嗡地,哪里还有精力去分辨后面说了什么。

“不好好听课,那就站着吧。”花孔雀兄冷着脸说。

舒馥不反驳,垂头立着。

继续学习,所有人的目光都收了回去,还有一道离的最近毫不隐藏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舒馥埋头看书,刻意忽视。

一下课,高璇跑了过来。

“走,接水去。”大多数来说,接水就是接水。但还有某些时候,它起着暗号的作用,比如现在。

“不了,你去吧。”舒馥摇摇头。

上课高璇还有所怀疑的话,现在是百分百确定了,舒馥心里有事。

她立马给王妍媛一个眼神。

王妍媛跟过来,坐在于野前面那人的位置上,转身斜侧着看她。

“怎么了?”王妍媛问:“萎靡不振的,发生什么事了?”

“每月一次,能有什么事。”舒馥无所谓打了个哈哈。

舒谭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不知道怎么面对。

“还每月一次,你小日子哪天我还不清楚。”高璇就是个大嗓门的人,说什么都不会压着调。

“你瞎说什么呢?”舒馥红着脸偷看了一眼于野,拍高璇一巴掌。

“行了,你心里憋没憋事,我俩还能不清楚。不想说就别说了,也别太放在心上,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是吧。”高璇话题甩给王妍媛。

王妍媛安慰舒馥说:“护舒宝,这可不像你,赶紧做俩张卷纸,满血复活吧。”

“此言有理。”舒馥摆摆手撵高璇走:“你快走,我做点题补补。”

“疯子!”高璇这个学渣对舒馥这种行为很是不耻,笑骂着走了。

王妍媛看了眼舒馥,舒馥安慰的摇摇头。

俩人一走,舒馥铺开卷纸看没俩秒,头又趴下了。

学习学习,现在她遇到的问题,学习都得靠边站。

舒馥的头发不算长,以前总喊着齐腰齐腰,现在没齐腰但也勉强是个黑长直。

头往桌子上一甩,四散的头发飘到桌上,直接跨过三八线甩在了于野的胳膊上。

黑亮柔顺的头发轻轻扫了一下,痒痒的有些撩拨。

于野停手,目光垂向胳膊,笔杆微微拨了下她的头发。

向来敏感的舒馥立马察觉到发尾不对劲,扭头,于野目光温柔,拿着笔在拨弄她的头发。

或者说……在玩头发?

于野眉目舒展,面容如沐清风,眼神温柔带着点柔情似水,撩头发的神情和爱猫狂魔舒馥撸猫的场景如出一辙。

难得的温柔,要是以往,舒馥立马笑呵呵迎上去缓和两人关系了。

可是现在……

舒馥哼地一下扭过头,一把把捋着头发,把四散的头发都收回去。

一缕黑发擦过他的手掌,从笔杆轻轻滑走。

黑色的头发,白皙的手指,美轮美奂,相得益彰,现在却空荡荡的飘在桌子下。

于野目光看着那缕可怜的头发,略带遗憾,无言的看了会舒馥无情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