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夜风寒冷，杨念晴脸上的温度却迟迟退不下去，她只是图简单将头发随意绾了个髻，谁料会被当作已婚妇人，怪不得李游出门时会那么说。

她越想越尴尬，低头抱着盒子往前走，冷不防一只手臂伸来拦住她。

杨念晴惊得停下，看他：“喂，你……”话没说完，那张俊脸就朝她俯下来，长睫几乎要拂上她的额头，明亮的眼睛里带着许多促狭之色。杨念晴脑筋有片刻地短路，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你看……看什么！”

李游好奇：“姑娘也会脸红？”

“你才脸红！我有什么好脸红的！”杨念晴回过神，底气不足地瞪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指着他，“怪不得出门的时候你那表情不对……你早就看出不合适了吧，故意让我出丑，你安的什么心！”

李游直起身：“在下一片好心送礼反被怀疑，不要就算了。”

“不要就不要。”杨念晴将盒子塞给他就走。

“好了，逗你的，”李游拉住她，微微弯腰，“都是在下的错，在下向姑娘你道歉，顺便送上区区薄礼赔罪，请你大人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杨念晴迟疑：“这么贵的东西，我也不要。”

李游叹气：“是这样，我天天穿新衣服，姑娘你却没有漂亮的首饰，我觉得自己作为朋友非常不称职，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所以特意送上这份薄礼，还请姑娘笑纳。”

杨念晴压下嘴角：“是你自己要送的，我可没求你。”

李游双手送上盒子，谦逊道：“没错，是我求你，求姑娘你不要嫌弃，赏脸收下。”

“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杨念晴接过盒子，“谢谢你，将来要是没钱，我就拿去卖了。”

李游苦笑：“当着我说卖掉礼物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杨念晴道：“送给我了，就是我的。”

李游正色道：“你不觉得它很特别？”

“特别贵，你就是冤大头，”杨念晴停了停，忍不住笑起来，“逗你的，我住在南宫别苑怎么会缺钱，当然不会卖它了，谢谢你。”

李游笑了笑，不再说话。

杨念晴望望四周，见街上人迹渐稀，催促道：“时候差不多了，别忘记正事，我们快去小石头街吧。”

李游不动。

杨念晴奇道：“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呀！”

“在下没发呆，面前倒有个南辕北辙的呆子，”李游指指身后，“姑娘，你做贼，连主人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小石头街在那边。”

杨念晴：“……”

“李哥哥！”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有点嗲，杨念晴疑惑地转脸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个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分美丽，眉目间隐隐透着些娇气。

李游面露头疼之色，拉她：“快走。”

杨念晴却挣开了他。

李游只得苦笑，转身看那女孩子：“铃儿。”

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铃声，女孩子闪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臂开心地道：“李哥哥，上次打完赌你就跑，害得人家又到处找你！”

杨念晴这才发现她每只手腕上都戴着银镯子，镯子上挂着几个精致小巧的铃铛。

这就是那个萧铃儿？

李游轻咳了声，介绍：“这是萧家六小姐，铃儿，这是杨姑娘。”

杨念晴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却也礼貌地点头：“萧姑娘你好。”

萧铃儿却是典型的古代刁蛮小姐，她颇怀敌意地看她一眼，问李游：“怪不得你总不见人，是不是被她缠住了？”

见杨念晴脸色变了，李游立即道：“当然不是，你几时回来的？”

“昨天，”萧铃儿被带开话题，娇嗔道，“要不是唐家妹妹送信，我都不知道你来了，你这次一定要去我家，老祖母念了你好几次呢。”

李游道：“等案子办完，必定去看望她老人家。”

“才不信你，”萧铃儿嘟着嘴，“每次都这么说，办完案子你肯定又跑了，不行，你今天就要跟我去！”

李游抽回手臂，哄她：“现在不行，你先回去，我改日再来找你。”

萧铃儿更气：“你都是哄我的，什么时候来找过我！”

李游轻咳：“我真有事，听话。”

杨念晴轻轻捏了下手指，开口道：“要不我们就改天也可以，我先回去。”

李游拉住她，叹道：“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看，他就是对每个人都很好。杨念晴挣了下没挣开，别过脸：“我又不怕。”

“她这么大个人没长脚嘛，你担心什么，都没见你这么关心人家！”萧铃儿看着两人的手，醋意大发，朝杨念晴道，“你老缠着李哥哥做什么，要走你就自己走啊！”

李游挡住杨念晴，责备：“你在说什么，不得无礼！”

萧铃儿道：“我就是讨厌她，她有什么好？长得又不美，还不及江姐姐……”

李游严厉起来：“铃儿！”

萧铃儿跺脚：“你就是向着她！”

杨念晴无故中枪，尴尬地站在中间，看看李游，又看看萧铃儿：“你说得没错。”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她顺势倚到了李游怀里，茶里茶气地道：“虽然我可能很丑，但是我很温柔啊，我知道你一定很爱很爱你李哥哥，真的很对不起，他爱的是我，我也爱他，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很幸福，哎，感情这种事是勉强不得的，你能理解吗？”

萧铃儿怔住了。

李游先是意外，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杨念晴演得入戏，诚恳地对萧铃儿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姑娘，请你放了他，成全我们好不好？我们会一辈子感激你、尊敬你的。”

萧铃儿终于回过神，涨红脸，指着她结结巴巴地骂：“你……你不要脸！”

“李哥哥，她骂人家！”杨念晴将脸埋进李游怀里，肩膀抽搐。

萧铃儿咬唇又咬唇，急得眼睛里泛起泪花，望着李游道：“她在骗我！李哥哥你说，她是故意的！你根本就不喜欢她！”

李游忍着笑摸摸额角，充分发挥中央空调的特色，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萧铃儿气急之下反而清醒了些，指着杨念晴：“你是装的！”

“我是装的，”杨念晴从李游怀里离开，不装小白花了，气势凌人地道，“那又怎样？他现在是我的，我说一，他不敢说二，我往东，他不敢往西，我劝你，没希望的事趁早放弃吧，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说完还风骚地摸了摸李游的脸。

“你们不要脸！”萧铃儿红着眼睛瞪李游，气哭，“你坏，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就是个坏蛋！”

见她哭着跑开，杨念晴马上放开李游，装模作样地踢他一脚：“你就是个坏蛋！”说完就跑。

李游没有追。

杨念晴跑过街转角，见身后没动静，这才停下来喘气，冷不防手被扣住了。杨念晴吓得转脸看，身旁不是李游是谁！

李游抓起她的手晃了晃：“跑什么？”

杨念晴张嘴就叫：“非礼——”

李游捂住她的嘴：“再叫，我就真非礼你了。”

杨念晴不叫了。

李游松开手，居然也没有追究，举步就走。

.

穿过夜市，两人很快到达目的地，白日里就很清净的小石头街在夜中更显沉寂，灯火也十分稀少。

墙外，一滴露水滴下，冷冷的。

李游停在院墙外，抬头观察。

杨念晴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也有些忐忑，忍不住道：“喂，你生气了？”

李游看也不看她。

杨念晴道：“我是逗她的嘛，还不是怪你，明明不喜欢也要招惹，到处骗人家小姑娘，你这种行为就是渣！恶劣！”

李游还是不理她。

杨念晴更不是滋味：“一边让江姑娘默默等你，一边让萧玲儿追着你跑，还有什么秦如水，被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很有成就感吗？好好的小姑娘被你耽误青春，我看不过去而已。”

李游终于开口：“姑娘，你骂了这一堆，别忘记方才你说的些什么。”

杨念晴别过脸，赌气道：“我错我错，行了吧！你要是真喜欢，等案子办完，我去替你解释好了。”

李游这才转身面对她：“姑娘说一，我不敢说二，姑娘往东，我不敢往西，你又怎么会错？”

见他会开玩笑，杨念晴松了口气，嘀咕：“我那是气她的，谁叫她说我不漂亮。”

李游道：“不是因为好好的小姑娘被我耽误青春？”

杨念晴道：“一半一半。”

李游道：“她只是说事实，你的确不算最漂亮啊。”

杨念晴踢他：“你找死？”

李游侧身避开：“很丑，但是很温柔，姑娘你的温柔呢？”

杨念晴理直气壮：“我不丑，不用温柔。”

“这么自信，”李游失笑，“看来姑娘你既不够漂亮，也不够温柔。”

杨念晴再踢：“那又怎么？”

李游继续重复她的话：“可李哥哥喜欢啊。”

杨念晴停住动作，咬唇瞪着他片刻，转脸看院墙：“别胡说了，我们怎么进去？”

“既然我是你的，想进去，连吩咐一声都不会么？”李游揽着她无声掠起。

……

林家不是守卫森严的南宫别苑，两人毫无顾忌，直接掠过前厅屋顶，悄然潜入后院。后院寂静一片，仆人丫鬟们想来都睡下了，转角处挂着几盏灯笼，光线昏暗。

檐下阴影里，李游抱着杨念晴如同游鱼般掠过，落在一扇房门前。

门没有锁。

在这个世界，但凡体面点的人家，房子的格局都是有讲究的。杨念晴猜测道：“这是卧室？”

“书房。”李游轻轻地将门推开一道缝，没发出半点响声。

杨念晴先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看，房门又掩上了。周围陷入黑暗，根本看不清房间有些什么东西。杨念晴有些紧张，回头低唤：“李游？”

“我在这。”黑暗中，一只温暖的手伸来握住她的手。

微弱的亮光燃起，视野变得清晰。

杨念晴安心地打量四周。房间陈设很简单，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案上摆着些书卷，旁边笔筒中斜斜插着几支大小号笔，还有个小小的香炉，余香未散尽，杨念晴吸了吸鼻子，发现味道有点熟悉，与上次拜访林星时在厅上闻到的一模一样，有点甜腻。

屏风后是个不小的书架，上面藏书满目，还堆着许多画卷。李游顺手抽出几篇书翻了翻，又放回去。突然，旁边杨念晴压低声音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