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游走进门，笑着朝南宫雪解释：“老何给我指派的任务，让我立刻将画送去衙门，不知南宫兄这边还需要多久？”

南宫雪道：“只是寻常画像，片刻就好。”

“还送去衙门给那么多人看啊，”杨念晴吃了一惊，忙央求道，“南宫大哥，你千万要画好看点！”

李游忍俊不禁：“姑娘，这是寻人的画像，若画成大美人，那还是你么？”

“我就是想稍微画好看点而已，你少损两句，”杨念晴恼了，“知道你们男人都好色，喜欢江姑娘那种大美女，我又不稀罕！”

见她发脾气，李游与南宫雪对视一眼，都好笑。

“我们几时喜欢江姑娘了？”李游道，“你讲不讲理？”

杨念晴鄙夷：“谁不喜欢温柔漂亮的，虚伪！”

李游弯了眼睛：“江姑娘再温柔漂亮，哪比得上我们杨大姑娘，不仅长得美，胆子也很大，心肠又善良，还冰雪聪明，懂得破案。”

杨念晴立刻涨红脸，瞪他：“你花言巧语哄我呢，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李游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是花言巧语？”

“李游！”杨念晴跳起来去踢他。

“好了，”南宫雪忍住笑，制止她，“正事要紧，左右李兄也跑不了，待我画完，你再报仇如何？”

杨念晴悻悻地坐回凳子上，朝李游比了个中指。

李游跟着伸出中指：“这是什么意思？”

杨念晴说谎：“夸你很好很厉害的意思。”

李游失笑：“花言巧语哄我？”

杨念晴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南宫雪无奈地看看两人，低头继续作画。

李游大概是等得无聊，索性走到墙边欣赏字画，半晌叹道：“不如南宫兄的画，倒也看得人忧闷，莫非你们画画的都这么多愁善感？”

南宫雪闻言好笑：“我却不知道自己多愁善感。”

杨念晴忍不住道：“就你画成那样，还好意思点评别人。”

李游回过身，含笑道：“姑娘，我画得不好，不代表我看不懂，这是两码事。”

杨念晴望天：“知道，看灵魂嘛。”

李游笑着摇头，不再与她斗嘴。南宫雪也很快画完，虽然线条简单，却形神兼备，杨念晴看得爱不释手，李游将画送去衙门，让人暗中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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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众人按照计划进城拜访林星，小石头街不难找，这条街并不是主街，略有些冷清，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毫不起眼，林星应该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众人很容易就打听到他的住所。

院门不显眼，四周环境整洁、清静，正宜居住。开门的仆人知道众人来意之后，客气地说声“稍等”，闭门进去通报，不消多时，他又打开门，热情地将众人迎进去。

厅内，下人奉上茶，恭谨地站在一旁。

林家不算大富大贵，家仆不多，客厅陈设简单清雅，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甜香，十分好闻，却不知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杨念晴吸吸鼻子，正在好奇，就见一个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林星今日穿了身淡蓝色的袍子，衬着白净的脸和清秀的眉眼，更显得文质彬彬的。他认出曹玉，立即弯腰作礼，再三道谢。

曹玉客套两句，开门见山地说了来意。

提起唐惊风，林星神色顿黯：“唐大哥待我极好，当初听到他出事，我也……”他沉默许久，才摇头道：“他虽然常来我这里，却不过是喝酒下棋，并无异常。”

众人皱眉。

杨念晴试探：“他失踪前那段时间，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是提到什么人，又或者讲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林星仍是摇头。

见他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杨念晴泄气。

李游忽然问：“据说唐堡主与夫人有些不睦，林公子可知此事？”

林星闻言，面露几分尴尬之色，含糊地道：“应该……是吧。”

李游立即问：“林公子可知内情？”

林星似有些不自在，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这是他夫妻二人的私事，我虽与唐大哥亲厚，却到底是个外人，总不好打听。”

众人互相看看，半晌，何璧站起来拱手：“多谢，告辞。”

林星也站起来，面带歉意：“帮不上忙，惭愧得很。”

“是我等冒昧打扰了，”南宫雪客气地道，“倘若林公子想起什么，不妨到唐家堡找我们，必不叫唐公子为难你。”

林星答应，亲自送众人出门。

众人离开林家，走上街，杨念晴便忍不住道：“他在撒谎，看他的表情，说话吞吞吐吐的，他肯定知道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们，唐堡主的死很可能和他有关系。”

曹玉道：“他的悲伤不似作假。”

杨念晴道：“悲伤不代表不会骗人嘛。唐小姐说过，叶夫人不是很喜欢他。林星又斯文又谦虚，又是唐堡主的结拜兄弟，唐可忧中二病就算了，叶夫人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李游终于点头：“叶夫人贤淑宽厚，林公子这等读书人理应博得她的好感才是。”

曹玉皱眉道：“人不可貌相，外表谦逊未必就是好人。”

杨念晴吸吸鼻子：“你怀疑他这种性格是装的？”

何璧开口：“不是。”

南宫雪笑道：“我猜何兄已经调查过林星，知其素日行事，林星是本地人，说他伪装多年，可能性不大。”

杨念晴立即赞道：“原来如此，还是南宫大哥聪明。”

曹玉看李游，李游道：“若林星与此案无关，他也没必要隐瞒，其中定有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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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明知有内情，却不能强迫林星开口，只得回到唐家堡再作打算。用过午饭，何璧与曹玉各自外出，估计是去联系“天网”办事了。杨念晴最近有些烦闷，索性到园内闲逛。

花期已过，枯蕊犹在。

修长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花底新培的土，又在旁边盛着清水的盆内洗过，黄色丝巾擦拭之下，很快，那双手又是那么干净了。他慢慢地直起身，土黄色的衣衫平整如故，既不张扬也不黯淡，他站在花圃里，整个人好比一枝傲霜出尘的菊花。

“明年便好了。”他低头看着花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花说话。

杨念晴走过去：“邱大哥。”

邱白露没回应她。

了解他的个性，又亲眼见他救治乞丐、教训唐可思，杨念晴十分敬佩他，这个神医跟何璧一样，看起来冷冷的，心肠却很好。因此杨念晴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转而看菊花。此时菊花都已开过，枝头残留着许多枯蕊。杨念晴便蹲下去摘，顺口感慨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邱白露立即转脸看她，眸中有意外之色。

“好诗吧？”杨念晴冲他一笑。

邱白露淡声：“又不是你作的。”

……

突然不想和这个人说话。杨念晴面无表情地做深呼吸，告诉自己这位是救命恩人，要忍耐。

邱白露转回脸去，继续伺弄菊花：“花虽高洁，却始终要落到地上，染上污泥。”

杨念晴闻言有点怔，正要说话，一个娇美的声音传来：“南宫哥哥，你看花都已经谢啦。”

谦逊守礼的南宫雪正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拖着手走，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邱白露不喜欢吵闹，直皱眉。

见到二人，南宫雪有些尴尬。唐可思倒很开心，主动跟杨念晴打招呼：“南宫姐姐，你也在啊。”

“我看邱大哥治花。”杨念晴站起来，回应她。

趁唐可思说话，南宫雪不动声色将手抽回来负在身后。

唐可思皱起小脸看菊花：“娘也很爱菊花，这些都是她亲手种的，你们要是早些来，还能看到好多没见过的品种呢，可惜现在开过了。”她看看旁边的邱白露，“哼”一声，别过脸去了，估计还在记仇。

这姑娘虽然任性，本性却不坏，天真可爱，跟南宫雪站还挺配的。杨念晴正想着，就听南宫雪道：“原来邱兄弟在这里，我正要找你商量点事情。”

唐可思失望，大眼睛望着他：“你……要找邱神医呀？”

“失陪，”南宫雪朝她点头，看邱白露。

邱白露很没眼色地道：“也好，我也有事找你。”

不愧是朋友，顺带解决桃花。杨念晴惊讶地看南宫雪，他是不喜欢小姑娘，还是真的不喜欢女人？

见她一副惊悚的表情，南宫雪无奈地用那双凤目瞪她，略含嗔意。

杨念晴忙低头一本正经地欣赏菊花，装没看见，直到两人远去，她才抬起脸，见唐可思失落地站在原地，便有些同情，想起自己不久前也曾因他的回避而失落，杨念晴不禁莞尔：“唐姑娘？”

唐可思垂首，低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凶，都很讨厌我？”

杨念晴忙道：“当然不会了。”

“你骗我，”唐可思要哭了，抬眼望着南宫雪去的方向，“南宫哥哥怎么不理我？”

你不是他的菜啊。杨念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就是这样的。”

大概因为她这个“小妹”的身份，唐可思有些信了，情绪略好转：“你们是来查我爹爹的事吗？”

杨念晴点头：“叶夫人没告诉你？”

唐可思闷闷地道：“我娘不许他们跟我说这些，还让我不要管，是我见了南宫哥哥，自己猜的。”

杨念晴明白了。当初唐惊风的尸体也被放入了南宫别苑，南宫雪出现在这里，她能猜出众人的来意不奇怪。作为母亲，叶夫人定然希望女儿远离这些事，永远天真烂漫，纯碎是出自一片爱护之心。杨念晴斟酌了下，道：“你娘说得对，你不用管，有何神捕在，他会替你爹报仇的。”

“何神捕？”唐可思吃惊，“是天下第一神捕，那个何神捕吗？”

这姑娘是何璧的粉丝？杨念晴点头：“是他。”

唐可思用力抓住她的手，惊喜道：“太好啦！‘何必找理由’，我听过好多他们破案的故事呢，姐姐你快带我去看何神捕吧！”

原来古代也有明星效应，不知她看到何璧那张老板脸会是什么感受。杨念晴有点惋惜：“不巧，他刚出去了。”

唐可思“哦”了声：“那李游公子呢？听说他轻功天下第一，长得很俊。”

“他？”杨念晴原想说他在，但想到“李杨”之名已报过，只得被迫撒谎，“他啊……暂时不在吧。”

唐可思失望了：“我还以为是……也对哦，李杨那么讨厌，肯定不是李游公子。”

听她说“讨厌”，杨念晴差点破功，又莫名地松了口气，试探：“你喜欢李游？”

“当然不是，”唐可思直言道，“萧铃儿姐姐喜欢他，在到处找他呢，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萧铃儿？难怪李游用假名，原来是怕被女人缠。杨念晴情不自禁地咬唇。

唐可思兀自开心：“既然何公子来了，李公子一定会来，我得给铃儿姐姐送个信。”

她风风火火地离开，杨念晴抿了抿嘴，低哼道：“万人迷，中央空调，一看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

话音落，冷不防头上有人道：“姑娘，你好像很喜欢说我坏话？”

杨念晴被吓一跳，张望四周不见人，她反应过来，快步走出游廊外，仰头看，只见檐上坐了个白衣人，正含笑看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