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两个人在雨中打斗。其中一个是任老伯,他灵巧地舞着拐杖,一招一式虎虎生风,仿佛之前病得快断气的并不是他。那拐杖的材质应该也不寻常,与对方的刀光碰撞,竟然发出金铁交击声。
看到对面的女子,杨念晴吃惊:“曹神捕?”
曹玉依旧穿着黑衣、黑披风,长发仍是高高束起,只多了一圈银环在额前,她双手握刀砍劈,一招一式都带起冷冷的弧光,气势十足。
檐下,李游赞道:“老伯功力深厚,不愧是白氏的高手。”
白衣美妇却看着曹玉,有些意外:“曹家刀法?”
李游道:“前辈好眼力。”
白衣美妇皱眉:“曹家刀法不适合女子。”
李游笑看何璧:“曹家刀法走刚猛的路子,她一名女子有此造诣,更是难得。”
南宫雪亦笑道:“不逊于何兄。”
何璧不语。
李游见状叹了口气,正要过去制止,南宫雪突然道:“不好!”
那边曹玉不知为何竟迟疑了一下,高手相争岂容分心,她原本就不如任老伯功力深厚,仓促招架更吃大亏,一个趔趄,眼看那铁拐杖就要击中她。
突然,战局中多了一柄刀。
刀与拐杖碰撞,火光四溅,曹家刀法配合男人刚猛的真气,威力尽显,任老伯又年老,一时接不住,蹬蹬蹬直后退,险些跌倒,李游急忙闪身过去扶住他。
那边,何璧揽着曹玉站定,又立即放开她,一言不发地退开两步。
李游朝任老伯拱手赔礼:“误会,老伯手下留情。”
任老伯收了拐杖,咳嗽不止。
杨念晴连忙过去扶住她,轻轻捶背替他顺气:“您没事吧?”
任老伯摆手示意无事,剧烈地咳嗽了半晌,这才直起身,看向对面两人。
何璧上前,朝他抱拳:“恕罪。”
任老伯看看他,又看曹玉:“这位姑娘是你的……”
“师姐。”
“内子。”
……
杨念晴当场“噗嗤”笑出声来,顿时收到四道冰冷的视线,她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转过身去假装看风景:“这天好黑呀,雨好大呀……”
“年轻啊,”任老伯也察觉夫妻俩气氛不对,摇头笑道,“老夫过来拿点东西,听到房顶有动静,想不到是误会一场。”
曹玉将宝刀送回腰间的刀鞘内,赔礼:“惊扰老伯了。”
任老伯摆手:“罢了,都进去吧,别站在雨里了,年轻人要爱惜,早点安歇吧。”白衣美妇已经进房间去了,他虽然看见,却也没有多问,转身,弓着腰慢慢地走出了小院。
众人重新回到屋里,曹玉脱下半湿的披风,又解下佩刀放桌子上,坐下。
杨念晴主动为她倒了杯热茶:“就算你有武功,也别淋感冒啦。”
曹玉抿了抿嘴,道:“多谢。”
“不用谢,”杨念晴摆手,坐到她旁边,“你怎么也来了?”
曹玉沉默了下:“我听说万毒血掌,就来这里看看。”
杨念晴奇怪:“你也知道万毒血掌的事,是见过邱神医吗?”
曹玉有些尴尬地别过脸。
李游立即道:“我那日跟仵作多提了句,看来曹神捕是翻看了记录,也想到了这断情山庄。”
曹玉“嗯”了声。
李游朝旁边的白衣美妇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前辈那位故人曾与陶门主有交情,想必对叶夫人之事甚为了解,可否带我等前去拜访?”
美妇沉默了许久,道:“我已有许多年未曾见过他。”
“在下冒昧猜测,前辈那位故人可是姓楚?”李游笑着朝她拱手,“昔日‘寒剑冷箫’名动江湖,前辈应该就是冷夫人吧?”
美妇果然淡声道:“剑便是剑,箫便是箫,本非同类,何必放到一起?如今并无什么‘寒剑冷箫’,只有冷清与楚笙寒。”
原来她叫冷清。
这对夫妻已分离多年,南宫雪也听说过他们的事,闻言道:“不敢让夫人为难,只是楚大侠退隐江湖多年,侠踪难寻,夫人若是不方便,不妨将住处告诉我等,我们自去登门拜访……”
“不必,”冷夫人忽然打断他,“我带你们去。”
何璧拱手:“多谢。”
李游看向曹玉:“曹神捕既然也为此案而来,不如一起……”
“你们先走,我会跟来,”曹玉站起身,取过佩刀与披风,“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众人都看何璧。
何璧盯着曹玉,只是沉默。
李游忙起身挽留:“来都来了,天色已晚,外面又下着雨,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吧?”
杨念晴配合地点头:“对对,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赶路不安全。”
“不必,”曹玉毫不领情,系好披风系带,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其实方才……我觉得那老伯是在偷听你们说话。”
偷听?任老伯?众人面面相觑。
“他说过来取东西,却没点灯,”曹玉道,“我在房顶,一直没听到开门声,他并没有进过房间。”
杨念晴佩服地道:“不愧是神捕,这些细节都能想到!”
南宫雪道:“他为何要偷听?”
“我猜,他应该没有恶意,”杨念晴道,“他听到万毒血掌重现江湖的时候很震惊,说明他事先并不知情,既然他将云碧月当晚辈,有感情,肯定也想知道云碧月的传人是谁,想阻止他做坏事,所以才想从我们这儿打听线索。”
此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众人点头。
“我先走了。”曹玉将佩刀挂上腰间刀扣,一拂披风,大步朝门外走。
何璧看李游。
李游被他盯得无奈,只得开口:“曹神捕且慢。”
曹玉回身。
李游取过旁边的雨伞,走过去,将伞递给她:“外面下雨,还是带上这个吧,路上小心。”
曹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过:“多谢。”
李游跟着出门,取过灯笼:“我送你。”
“不必。”曹玉撑起伞,走入雨中。
“走了也好,”冷夫人忽然站起身,冷冷地道,“明日渡口会合。”
不待众人说话,她便闪身消失了。
“这两位倒像是一对母女,”李游苦笑着摇头,回来坐下,对何璧道,“有些事情不能总让别人帮忙,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何璧道:“朋友。”
李游道:“朋友也不是这么用的。”
“散了吧。”何璧起身走了。
南宫雪自回房间,杨念晴好奇,将李游拉到旁边:“何璧和曹神捕怎么回事啊?我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像夫妻。”
李游道:“姑娘,打听别人的事情不是好习惯,你该去问老何才对。”
“你就没有打听过别人的事情?”
“有。”
“所以呀,”杨念晴拿手肘撞了他一下,嘿嘿笑,“我们拥有一颗同样的八卦之心嘛。”
李游好笑:“在下那是为了查案,怎会跟你一样?”
“我也是为查案啊,”杨念晴振振有词地道,“他们夫妻和睦,咱们查案的队伍就有两个神捕,力量壮大,效率就会提高嘛。”
李游不语。
杨念晴凑过去:“你在想什么?”
“在奇怪,”李游低头,捏住她的鼻子,“你怎么能胡说得这么有道理?”
杨念晴悄悄笑:“哎,我就是好奇嘛。”
李游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她是老何的师姐,神捕曹鹰的女儿,曹前辈去年病故,临终前将她许配给了老何。”
“原来是包办婚姻啊,难怪不幸福。”杨念晴恍然。
李游道:“你怎知不幸福?”
杨念晴想也不想:“因为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啊,何璧是遵从师父的遗命娶曹神捕,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她,说不定曹神捕也是被迫嫁给何璧的,两个人这样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啊。”
李游道:“许多人都是遵从父母之命结为夫妻的。”
“所以这种封建思想必须抛弃,”杨念晴握拳,“我们要敢于追求真爱,我一看你就不是一般人,思想开明,你也这么觉得吧?”
“我不是一般人,当然要赞同你了,”李游忍住笑,指着南宫雪的房间,“可惜你的那位真爱好像不领情?”
杨念晴不服:“我迟早会追到的。”
“行了,无知少女慢慢追,在下可要睡了。”李游说完就走。
杨念晴倒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原本打算去缠南宫雪,但想到这是晚上,南宫雪肯定会避嫌,最终结果很可能是两个人站在门口聊天,杨念晴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在阶前转来转去。
旁边,何璧的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里面也没点灯,漆黑一片。
杨念晴无意中看到,不由好奇,试探着敲了两下门。
没有回应。
人不在?杨念晴满头雾水,四处张望了会儿,没有发现,只好回房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