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格外寒冷，待杨念晴收拾完毕，悄悄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窗外风露已经很重了。

杨念晴扑到床上，将脸埋入被子里。

太丢人了！太可恶了！李游分明是故意捉弄自己，看自己出丑！

两只手用力拍打被子，杨念晴捂着被子叫：“啊啊啊——”

门轻轻响了几下。

杨念晴立即从被子里抬起脸：“谁？”

“是我，”南宫雪的声音传来，“你睡下了么？”

脸上温度急剧升高，杨念晴连忙爬起来，踮着脚跑到门边，从门缝悄悄往外看，想到那块蛋糕，最终还是没勇气开门，于是高声答道：“睡了，已经睡了。”

南宫雪沉默了下，含笑道：“你睡在门口的？”

被他戳穿，杨念晴越发尴尬，只得硬着头皮打开门，也不敢抬眼看他，垂头丧气地让他进来。

南宫雪走到窗边，替她关上了窗户：“夜凉，别忘记关窗。”

杨念晴乖乖地“哦”了声。

南宫雪回身在桌旁坐下，示意她坐。

杨念晴坐到他旁边。

南宫雪笑看她：“我自小到大，已不知见过多少美味了。”

“对不起，”杨念晴立即趴到桌子上，将脸埋进手臂下，更加无地自容，“我真的是第一次做，不知道有那么难吃，你就原谅我这回吧？”

“没有，我很喜欢。”南宫雪打断她。

果然是第一善人。杨念晴抬起脸，感激不已：“你不用安慰我。”

“的确不难吃。”冷冷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何璧竟也站在了门口。

万万想不到这个冷漠的“神”居然会来安慰自己，杨念晴心头一暖，鼻子发酸，她连忙重新埋头，悄悄地揉了揉模糊的眼睛。

南宫雪道：“拿鸡蛋做很新鲜，倘若做得好，味道必定不错。”

杨念晴这才又抬起脸，解释道：“蛋糕本来很好吃的，是我打蛋清的时候没有打好，发酵不行，很多材料这里也没有。”

南宫雪道：“下次也许就能做好了，我已许多年不过生日，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明早起程。”何璧丢下句话，消失了。

明明专程过来安慰自己，从头到尾却只说了两句话，杨念晴扯了扯嘴角，高声答应：“知道了，谢谢何神捕！”

南宫雪也起身道：“早些睡吧，我回房了。”

杨念晴“哦”了声，跟着站起来。

南宫雪将一个小瓷瓶放到桌上：“外敷，治烫伤还好。”

之前蒸蛋糕，不慎让掉出来的柴火烫了手，想不到这都被他察觉了。杨念晴红着脸道谢。

南宫雪微微抿嘴，转身朝门外走。

遇到这几个“第一”的神和人，是不是自己的运气？如果没有他们，自己能不能在这个江湖上活下去都是问题。杨念晴望着那个温柔的背影，既花痴又感动，忍不住叫住他：“南宫大哥。”

“嗯？”南宫雪回身。

“你真好。”

作为含蓄的古人，南宫雪显然不习惯这么直白的表达，神情略有些不自在，不过他很快便恢复正常，一笑：“这句话我已听过多次，不如蛋糕。”

眼看他消失在门外，杨念晴有些失望。

“南宫大哥真好，可惜不解风情。”一个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念晴吓一跳，连忙回头看。

翩翩一袭白衣，悠然立于灯旁，长长的睫毛掠起浅浅的阴影，不是李游是谁！

经过南宫雪与何璧安慰，杨念晴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哪知一见到他，心头那些委屈与羞恼竟又莫名地涌上来了，而且还发酵一般越来越多，她迅速冷下脸：“你来干什么？”

李游轻咳：“看来我是不受欢迎的了。”

“你故意耍我！明知道蛋糕难吃，还骗我拿去给他们吃，看我出丑！”杨念晴越说越气，眼圈都红了，一边嚷，一边用力将他往门外推，“这里就是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出去！”

李游收尽戏谑之色，抓住她的手：“好了，你先别生气。”

杨念晴立即缩回手：“你干什么！少占我便宜！”

“在下向你保证，绝对没有恶意，”李游举起双手，“我只是看你对南宫兄一片心意，不忍心让你失望，所以才骗了你。”

声音温柔且带满含善意，杨念晴听得心一跳，别过脸去：“谁要你管，害我丢脸！”

“这件事算我错，是我不该自作主张，”李游掰回她的脸，柔声与她商量，“在下虽然骗了你，你的蛋糕却也吃得在下没了胃口，我们就算扯平，你看这样好不好？”

杨念晴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的确是吃得最多的，一开始他就把自己那份抢过去，就是因为怕自己发现吧？

李游道：“你也看见了，南宫兄与老何都很喜欢蛋糕，都很感激你的心意，换个说法，如果有人这么用心为你做蛋糕，你会觉得他丢脸么？”

想到何璧与南宫雪的反应，杨念晴抿了抿嘴，半晌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我只是……”她重新在桌旁坐下来，泄气地道：“我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没用。”

“没用？”李游皱眉，也坐下来。

杨念晴趴在桌子上，颇有些失落：“就是我什么都不会，要不是有你们，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李游一本正经地拱手，“在下就很钦佩姑娘，会说谎，会狮子吼，会跳奇怪的舞，还会做难吃的蛋糕……”

“你还说！”杨念晴羞得捂他的嘴。

李游扣住她的手：“还没说完，虽然蛋糕很难吃，但也很新奇，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把它做好，对不对？”

“那当然，”杨念晴立即坐回去，骄傲地道，“这次只是试验，我会想办法改进的，其实我还会做很多你们没吃过的糕点呢。”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托着下巴憧憬：“到时候我就在临安开一家蛋糕店，再在每个城市开分店，哎，你要不要来入股？”

“姑娘，”李游忍笑打断她，“美梦可以留着，到床上去做。”

杨念晴反驳：“我是说真的，你不信啊？”

“信，我当然信，”李游站起身，示意她看窗外，“但现在夜深了，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早点歇息。”

目送他离开，杨念晴关上门，扑到床上滚了几滚，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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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江湖谣带来了消息，众人也没必要再去临安，打算直接回南宫别苑，第二日清早动身，何璧决定改水路，这些日子风尘劳顿，好在杨念晴不是古代娇小姐，适应良好。船行一日，傍晚没有赶到市镇码头，只泊在了一座山下。那山形状巍然，抬头望去，但见云雾浮荡，古松皑皑，古柏森森，景色幽美。

李游立于船头，悠闲得如同一朵白云。他看着那山笑道：“虽为断情，其实痴情，久闻断情山庄之名，今日路过也是有缘。”

断情山庄？这就是云碧月死的地方？杨念晴立即撺掇他：“我们上去看看吧？”

李游想了想，转向何璧：“此乃昔年云碧月自尽之处，或许还有人在，不如前去打探一番。”

见何璧不表态，杨念晴凑到南宫雪身旁：“南宫大哥，去吧去吧？”

距离太近，南宫雪不着痕迹地移开半步，点头道：“李兄说的有理，既然来了，上去走走也无妨。”

察觉他在躲自己，杨念晴气得咬牙切齿，封建社会太讨厌了。

李游忍笑催她：“南宫大哥都下船了，无知少女还愣着做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打扰我们！”乍被调侃，杨念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顺着跳板跳下船，朝南宫雪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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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山庄座落在半山腰，一路上去，古木苍翠、曲径逶迤，泉水泠泠，牧笛声声。众人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一座古朴的山庄嵌在昏昏暮色里，半掩于云雾苍柏间。

门庭冷落，寂然无声，似乎并没有人住，透出无限的凄凉与落寞。一块古老的牌匾上，刻着几个褪色的大字：一梦山庄。

杨念晴不解地问：“不是叫断情山庄吗？”

李游望着牌匾，解释道：“昔日白氏双侠将此地起名为一梦山庄，只因有了云前辈的痴情，江湖朋友才送了这断情之名。”

“原来是这样，”杨念晴恍然，走上阶，抬手叩了两下门环，“请问有人在吗？”

门内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杨念晴失望地回身，朝三人摇头：“恐怕没人住。”

“不会，”南宫雪示意她低头，“你看这石阶。”

石阶上干净得没有一片落叶，残留着几丝笤帚扫过的痕迹，一只山雀轻轻落在上面，又蹦又跳地跑了几步，看上去悠闲极了。

杨念晴立即转身继续叩门，嗓门提高了些：“请问，有人在吗？”

这次有回应了。

“就来，咳咳咳……就来！”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隐隐从门缝中传来，还夹杂着阵阵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