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分钟时间,棺材里只剩下了一堆黑乎乎的、散发着刺鼻焦臭味的东西,如同一堆黑炭。
好狠毒的药水!杨念晴越发惊惧,看窗外:“他一直都跟着我们,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所以才策划得这么周密……”话没说完,窗外忽然又闪入一条人影,吓得她飞快跳到李游身后,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谁?是谁!”
李游低头,敲敲她的手:“是老何。”
杨念晴探头一瞧,果然是何璧回来了,她连忙放开李游,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李游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嘲笑她,只看着何璧,面有愧色。
看到房间内的情况,何璧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来过?”
李游道:“用了焚尸水。”
何璧俯身,单手将那块厚重的棺材盖捡起来,重新送回棺材上盖好,然后走过去坐下了。
“他向杨姑娘下手,引开了李兄,”南宫雪解释,“我们只是没想到……”
“目标是尸体,”何璧开口打断他,没有抱怨责怪,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我也没想到。”
李游道:“他原本中了我的暗器。”
凶手中了暗器,必定跑不快,他却因为要留下来保护两个人,让凶手逃走了。凶手活着就会再杀人,他到底是内疚的。
杨念晴咬了咬唇,走上前道:“其实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凶手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还有我,”南宫雪拍拍李游的肩,“全仗李兄保护了。”
“不必安慰我,”李游突然一笑,神情复又明朗起来,“人在江湖,只做当前该做的事就对了,何必为未发生的事情内疚?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而已。”
“说得对。”何璧道。
“是啊,你又没做错,不用后悔,”杨念晴见状跟着高兴起来,好奇地问李游,“凶手中了你的暗器?你有暗器吗,我怎么没见到?”
何璧道:“他懒。”
杨念晴道:“什么意思,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啊?”
南宫雪含笑道:“李兄从不带暗器,也不需要带,因为无论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都能成为暗器。”
“比起带刀带剑,这样就少了许多麻烦,”李游道,“在下学暗器,正是因为它方便。”
何璧道:“猪。”
“懒猪!”杨念晴朝李游做鬼脸,又看他的手,“你不是吹吧?无论什么东西到你手里都是暗器?”
李游道:“比如你的鞋。”
杨念晴发挥杠精本色:“人!你真那么厉害,就把人也变成暗器给我看看?”
李游定定地看她,长睫忽然扑扇两下,明亮的眼睛里又浮现出熟悉的笑意:“也不是不行。”
见他笑,杨念晴已经有不祥的预感,听到这话更觉不妙,待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地上了!
看看身下黑黑的东西,杨念晴差点崩溃。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她居然又莫名其妙趴在棺材上了!
刚发生了这种诡异的事,又看过烧焦的死人,杨念晴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李游!”方才生出的一点好感已经烟消云散,杨念晴飞快地跳到地上,冲到李游面前,指着他怒叫,“从今天开始,我跟你势不两立!”
李游转身坐到椅子上,抢先架住她的手:“姑娘,就算你的手很好看,也不用总是在在下面前晃来晃去,如此粗鲁,仔细嫁不出去。”
南宫雪无奈地道,“李兄对女子向来是最有礼的,怎么对她……”
李游想也不想就打断他:“她是女的么?”
“你行!”杨念晴气得别过脸不再理他,问何璧,“刚才你追出去,有什么发现?”
何璧的表达能力其实很强,他只用三个字就讲清了经过:“黑四郎。”
杨念晴道:“是凶手叫他来引开你的。”
李游沉吟:“老黑?他只怕不会说什么……”
何璧道:“他说了。”
李游意外:“哦?”
何璧道:“叫你当心。”
李游莞尔:“倒也多谢他。”
何璧冷冷地道:“他没承认是你的朋友。”
“我从未想过他会承认,”李游并不失望,“多谢你。”
何璧道:“有些话你不好说,我说了。”
李游闻言点头,叹了口气:“他最近生意接得太杂,太不谨慎了。”
南宫雪不解:“他向来只接杀人生意,怎会替人做这些事?”
何璧道:“他欠那人的情。”
南宫雪更诧异:“黑四郎号称半斤杀手,做生意公平得很,怎会欠人情?”
“错,他就欠过老李的情,”何璧居然说了个长句子,“人活在世上,多多少少,都会欠人情。”
李游瞧他:“如此说来,你欠我的最多。”
何璧居然点头:“要报答?”
“要,当然要,”李游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何璧道:“我只有一堆案子……”
还没说完,李游已经苦笑着打断他:“算了,只求求你今后少报答我一些就好。”
.
第二日一早,众人依照计划行事,何璧与南宫雪带着张明楚的遗体往江州行去,李游则带着杨念晴赶往临安,二人日夜兼程,几乎连睡觉都在马车上,几天下来,杨念晴逐渐习惯了坐车,只是问及此行目的,李游总是推脱回避,一路上杨念晴不知用了多少法子想套出话,但李游又是什么智商,岂会如此好诓?
“我们去临安做什么?”
“找人。”
“找谁?”
“你不认识。”
……
“万一我们到了临安,他没在怎么办?”
“不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认识。”
……
“我们找他干什么?”
“买消息。”
“他是搜集情报的?”
“算是。”
“他是谁啊?”
“到临安,你自然就知道了。”
……
杨念晴气得站起来拍桌子:“你耍我?”
“岂敢,”李游身体后仰,摸着摸耳朵苦笑,“这一路上,在下的耳朵至今还没聋掉,实在是运气。”
杨念晴重新坐下,抱怨:“活该!”
“倘若在下不幸聋了,有人叫救命的时候,或许会听不见。”
“威胁我?”杨念晴道,“你以为我怕死?”
“不敢,你当然不怕,”李游一本正经道,“只要姑娘一声大吼,凶手必定掩耳逃走了,又怎会害怕。”
……
两人一路走一路吵闹,倒也不觉得无趣。数日后抵达临安。杨念晴发现,虽然这并非历史上的宋朝,临安却与杭州格外相似,景色秀丽,商贸繁盛,湖上游船往来,画舫游荡,与那无数亭台楼阁相映生色;坊巷间,酒肆茶坊遍布,歌馆青楼林立,其间更有早市夜市,热闹非常。“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这是一片人间乐土,是有钱人的天堂,颠鸾倒凤、纸迷金醉的生活都可以在这里实现。
两人进入临安城,已是十月初三,李游找到一个名叫“鸿雁来宾”的客栈住了下来。时已入冬,整个临安城却感觉不到半点冷颓之意。杨念晴感慨,在这种地方,没钱根本混不下去,李游显然属于有钱人,房钱都不用铜钱计算,而是二两银子一天,据杨念晴了解,这二两银子,足够这里的普通百姓省吃俭用过上近半年。
泡了个舒适的澡,躺在床上,闻着清幽的檀香味,杨念晴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来,无聊之下打算去找李游,哪知刚踏出房间,就见隔壁李游也走出门,身上衣袍已经换了,虽然还是白色,却显得更明朗张扬了些。
养眼!杨念晴小小地感叹了一下,很快发现他神色与平日有些不太一样——平日他总是一派潇洒自如的模样,很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候,表情隐约透出几分无奈,似乎还带着一丝犹豫。
他明显是要出门,难道是去拜会那位神秘人物?杨念晴立即问:“你要去哪儿?”
见到她,李游又笑了:“找人。”
杨念晴正等着这句话:“我也去。”
李游道:“你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我一个人留在客栈,凶手来了怎么办?”杨念晴不乐意,“你答应过到临安就让我知道的,李公子,你懂不懂什么叫信用?”
“当然懂,”李游原本也不打算留她一个人在客栈,闻言笑道,“我可以带你去,只怕你不敢去。”
看到那笑容,杨念晴习惯性警惕起来,瞅他:“什么地方啊?”
李游没有回答:“想去,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