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悠然居，出了千姿百态南山阵，四个人坐着马车往附近城里赶，打算找地方歇息、吃饭，杨念晴顺便将认识邱白露的经过交代了一下。

“泪菊，你听过？”李游问南宫雪。

“没有。”南宫雪摇头。

“确实叫泪菊，我就是在那儿遇上邱大哥的，”杨念晴比划着，想形容清楚，“很漂亮的菊花，大约……有这么大，白色的花瓣，红色的斑点……”

李游道：“红色？”

“红色，”杨念晴确定，“他还说什么眼泪也可以是红色，反正我听得心里直发毛。”

菊花先生性行古怪是出名的，他的菊花名字古怪更出名。李游也没有太吃惊，笑道：“看来老邱又有新品种了，下次来，必定要好好赏鉴一番。”

“他只说你别再带女人去踩他的花就好，”杨念晴鄙夷地瞅他，道，“还好我没踩那些花，否则就出不来了。”

“死不了，”一直沉默的何璧突然开口，“自有人去翻你。”

南宫雪也想起什么，忍俊不禁：“不错，就是李兄要麻烦些罢了。”

何璧道：“自找麻烦。”

被他二人嘲讽，李游并不介意，还似有所悟：“看来以后打赌还是找不喜欢踩花的人为好。”

“一个人倘若连草木之命都不珍惜，又何必去救他的命，”杨念晴摇头又点头，“能说出这样的话，至少他人不坏，虽然很不够朋友。”

李游道：“错，他实在是很够朋友了。”

杨念晴觉得奇怪：“你刚才不还在跟他吵吗？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找他，他却赶我们走，还说我们白吃白喝。”她始终对邱白露赶走众人很有意见。

“在下有必要纠正一点，”李游认真地道，“我跟他吵，不表示他不够朋友，他已帮了我们很多，我们若留下，本来就是白吃白喝。”

杨念晴愣了半晌，道：“那你干嘛气他？”

“我气他，是觉得他发脾气的时候比较像个人而已，”李游道，“第一神医，一个人若是天天做神，就不可爱了。”

杨念晴好奇地指着何璧：“他也是神，神捕，你怎么不气他？”

“在下也想，”李游十分无奈，“可惜他的脸皮比老邱厚得多，不被他气死，就已经算运气很好的了。”

何璧冷冷瞪他一眼：“找揍？”

杨念晴故意冲李游挤眉弄眼，见他们几个互相玩笑，全无查案的严肃沉重，心里也莫名生出一阵暖意：“咱们现在有线索了，原来那些死者都是中了万毒血掌，南宫大哥，到底什么是万毒血掌啊？”她很识趣地看向南宫雪。

南宫雪解释道：“万毒血掌乃是万毒魔女云碧月的独门武功，当年云碧月为情所伤，用十年青春，创出这路毒辣至极的掌法，由于中掌之人死状与中毒无异，故名万毒血掌，不知多少豪杰死于其下。但云碧月一生孤苦，并无传人，自她三十年前自尽后，万毒血掌便已失传，想不到如今又现世了。”

听到江湖八卦，杨念晴来了兴趣：“她怎么为情所伤？”

南宫雪道：“都几十年前的事了，江湖多是传言，其中内情无人知晓，在下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李游倚着棺材道：“道听途说也罢，其实云碧月原本并不叫什么万毒魔女，反而是江湖中有名的美女，可惜在下晚生了几十年，不能一睹其芳容。”

何璧道：“想被她宰？”

南宫雪失笑：“据说云碧月最恨负心风流的男人，遇上一个便杀一个，李兄该庆幸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才是。”

杨念晴明白过来，冲李游撇嘴：“像他这样的花花大少，给云碧月宰一百次也不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何必独罪在下？”李游道，“倒是姑娘你，你怎么就认定我是花花大少了？”

杨念晴背书似地念叨：“萧铃儿，江湖谣……”

“够了。”李游头疼似地打断她。

南宫雪笑道：“传言道，云碧月是被白氏双侠中的白二侠退亲，因爱生恨，誓要报复，她遁迹江湖十年，终于创出万毒血掌，怨恨使得她性行大变，残忍毒辣，一出江湖便肆意杀人，后来她找到白氏双侠隐居之处，将他兄弟二人都击毙掌下，然后自己也当场自尽，江湖之人虽恨她滥杀无辜，却也怜她一片痴情，于是将他三人葬身之处，就是一梦山庄，改称为断情山庄。”

悲惨的爱情故事，被他用这优雅的语声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更添了几分惆怅与凄美。

杨念晴却惋惜不已，啧啧道：“就因为退个婚？不至于吧！”

三人同时转脸瞧着她。

“看我做什么？”杨念晴摊手，“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理解，你们啊，这叫封建思想！”

李游道：“身为女子被退婚，是为奇耻大辱，何况云碧月那么有名的美人，难免骄傲。”

杨念晴反驳：“既然不爱，又何必强求，到头来伤人伤己，赔上自己的大好青春和宝贵的生命，多不划算。”

李游莞尔：“若世人都如姑娘你这么想，就好了。”

“那当然！”杨念晴得意地道，“别说退婚，我们那边就是结婚了，过得不满意还能离，要是男人敢纳妾，可以告他要求赔偿，不行就休了他！”

这回不只李游与南宫雪，连何璧也愣了。

半晌，李游喃喃地道：“妻子状告丈夫纳妾，还要休了丈夫，那实在是个可怕的地方。”

杨念晴道：“你这样的花花大少，过去铁定倒霉。”

李游盯着她片刻，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杨念晴警惕地看他，又看何璧与南宫雪，见他两人也直直地盯着自己，杨念晴猛地反应过来，心道坏了，忙捂着头□□，“哎呀，我好像记得有这么个地方，怎么又想不起来了，我头疼！”

李游道：“怪道老邱说你不用针，姑娘，你头疼得还真巧。”

南宫雪眉头微蹙：“小晴，你到底……”

对上他的目光，杨念晴装不下去了。这些人都在为案子奔忙，凶手还会继续作案，自己故意欺骗隐瞒，任谁都会觉得过分。杨念晴慢慢地垂下头，半晌才小声道：“我不是想骗你们，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南宫别苑的，更没见过凶手，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南宫雪不解。

“就像借尸还魂一样，我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了很久，”杨念晴小心翼翼地观察众人的脸色，“你们……不信吧？”

三人皆沉默了。

“我信，”李游突然微微一笑，“明明害怕用针，还答应让老邱试，这样的好姑娘，一定不会故意隐瞒案情。”

心头大石瞬间移去，视线却瞬间模糊。杨念晴撇撇嘴，转过脸，悄悄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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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李游所言，杨念晴的身份原本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奈何她是借尸还魂，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能等待这具身体的家人来认领。至于万毒血掌，看起来也算一条线索，可实际上相当于没有，因为它早已失传了，至少表面是如此。

气氛一时变得低迷，杨念晴心虚地看众人。

何璧道：“棘手。”

“并非全无线索可寻，”李游相对乐观，“至少我们知道了那不是毒，云碧月性行乖张，独来独往，所创武功必不会轻易落入他人手中。”

南宫雪道：“但云碧月已死了三十年，如今人海茫茫，从何查起？”

“是啊，就算她有传人，我们也不知道是谁，难不成要一个一个去问？”杨念晴灵光一闪，“我看，可以从死者身上着手，这些死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们有什么共同的仇人？”

南宫雪摇头：“正是没有。第一个受害的是破风掌司徒老爷子，然后是唐家堡堡主唐惊风，据说这两人有些脾气不投，互相不睦；再就是快剑柳如，柳如与唐惊风却是至交，至于这次的张明楚，更与前面几人毫无关系，只怕他们都不认识。”

“那就看共同特征，”杨念晴回忆电视剧情节，卖弄，“那些变态连环杀人狂可能会根据某个特征来选择受害者……”

“这些死者容貌、年龄、脾气、爱好完全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男人，而且都很有名，”李游道，“但若是加上姑娘你，这个共同点也就没有了。”

“啊……”杨念晴愣了，“那凶手为什么要杀他……我们？他总不会是随便找目标的吧。”

李游摇头：“还有一种可能。”

杨念晴忙凑过去：“是什么？”

李游侧脸看她：“若你的仇人死了，会不会有人怀疑你？”

“当然会。”

“倘若死的不止你的仇人呢？”

杨念晴仔细想了想，猛地打个寒战,失声：“你是说……这些死者中有他的仇人，也可能有无辜者？”

众人不语。

半晌，南宫雪轻声道：“李兄的推测不无道理，一旦有人被杀，我们先怀疑的必定是他的仇人，但如果死的人太多太杂，被怀疑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凶手利用这一点误导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