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局限于自身的认知而做出判断。

武士先入为主将五条悟划入到正义之士的阵营、盲目相信白发少年会以同情心为内核展开行动、甚至会将鵺拱手相让，说到底，知见障就是这种玩意儿。

除了在悬赏单上看过那张脸，武士又何曾了解过五条悟这个存在呢？

惯于傲慢地用脑内的固有图式去推断一个人的行为模式，这便是人类最大的先天缺陷：在通俗观念里，好像善良就意味着包容、同情就意味着退让，这些本该毫无关联的性格标签被人为联结在一起，形成一张愚蠢的人物侧写、进而演练出一套傀儡戏般的应对套路。

所以，现在武士要为自己的错误预判付出代价。

“怎么发现的？”

剑拔弩张中，武士失去了冷静。他知道五条悟对应的那张高达一亿数额的天价花红，更明白当事人能悠哉游哉顶着惊人悬赏活到今天意味着什么。

好心人五条悟自然不吝啬于回应他的话。就好像猫咪吃掉老鼠之前，偶尔也会出于兴趣逗弄一会儿，他只是盘腿坐在原地，双手杵在身后、笑眯眯放纵敌人挣扎：“因为，你认出我了嘛。”

“就这么草率？”

“没错，谁叫我不认识你呢。”

五条悟的逻辑很简单。他承认自己是咒术界里的大名人，但除掉圈子里的一小撮，真正见过他的脸的可不多。武士显然不是名门望族出身，又确实在五条悟本人没介绍的前提下认出了他的脸，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只能是他看过暗网的悬赏啊。

所以五条悟学弟直接掀桌子摊牌，不打算玩儿了。

富商：“……”

视觉系：“……”

两人顿时坐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对面的家伙没在开玩笑，那么接下来绝对是个高端局。他们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为啥会卷进这种麻烦啊！

“不按照仪式流程，就算是你这家伙，也得不到鵺！”武士握紧了刀柄，戒备试探，“喂喂，大少爷，你总不会想空手而归吧？”

“事先说好，老子可是要定人了，要是想保住小命，就快逃吧。”然而，对话的另一方根本不在意所谓的筹码。

肃杀中，白发少年只施施然拍拍裤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

闻言，富商和视觉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冲出房间。路上跑太匆忙，还差点撞到刚欲进门的琉璃姬和侍女们。

“什、什么……”侍女们花容失色。然而琉璃姬虽以袖掩嘴，可眉眼里都是真心实意的幸灾乐祸。

“看来，你们期待的仪式已经完蛋了。”

“不、不行！就算缺了……对了！还有那位黑发的先生！”

“但那也只能凑足三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是单枪匹马深入敌营、立刻就要大闹一场，五条悟脸上依旧挂着轻松与从容：“别光顾着笑啊笛小路，你们家这次没别的后手了吧？”

“我可不知道，五条同学。但以常理推断，人数不足复刻仪式就该宣告失——”

话刚一半，红发女——不，红发少年，怔住了。

他未曾想到，远早于此地的术师交战的，竟是侍女们先一步的锐鸣、异化：

猴首。

狸身。

虎肢。

蛇尾。

七双散发着异光的眼眸，齐刷刷调转，对准了……远方的偏院。

“在那里。”

“两个男人。”

“熟悉的气息。”

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嘴里，以对话的形式发出着自言自语。

琉璃姬，不，笛小路瑠璃只知晓这种怪物名为鵺，但他却并不知道，原来仪式开始前它竟已经蛰伏在他的身旁；虽然被指名为容纳怪物的适格者，但现在的少年却并未被告知如何驱使鵺……毕竟，对于幕后黑手而言，他就是个培养皿的角色啊。

“先去找杰了么，以那家伙的器量，撑过这波估计没问题……”余光扫见这一幕，五条悟只耸耸肩，根本没放在心上。

反倒是武士自认为抓到把柄，狞笑着大吼：“你们完了，根据束缚，干扰仪式的罪责一定会被加诸到破坏者身上！哪怕有人能借参与仪式暂逃一时，余者也只会被鵺吃光！哈哈哈，就算是五条家的天才，现在最好也只能背负起害死同伴的罪恶度过余生啊！”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蠢材。”五条悟掏了一下耳朵，毫无紧张感。

“先不说我的同伴足以应付那种程度的弱旅，这边光靠你一个，又能拖多久？”

“解决掉你，老子完全来得及啊。”

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他们的敌人似乎只有鵺和武士两个战力。

然而现在，夏油杰和五条悟恰好分居战场的两侧。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不正是，最完美的情况么！

**

五条悟出手得毫无征兆，开局就送上一个【苍】以示尊敬。

与那次同夜蛾正道交手的友谊赛不同，白发少年可没好心到对诅咒师也手下留情的程度。身负天价悬赏，他早不知道对付过多少个亡命徒了。这些敌人大多狡诈、柔奸成性、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对付他们，也不需要讲究什么江湖道义。

与少年几乎是同步启动，武士也一个拔刀踏步，如同飞矢般激射而出。他的身形突兀地刺破气流、于瞬息间便突破到五条悟的近身处。耗得那一计【苍】根本成了空炮……与其说这次交手是武士做到了后发先至，不如说他的动作突破了通常意义上的视觉界限、用残影骗到一次先手的机会；这可不是正常的由零逐步递增的加速模式，准确来说，它分明是某种驱速骤极的术！

然而，五条悟却不闪不躲，任由这当头一刀落下、勉强算作对敌方努力的犒赏……在他的无下限术式的面前，一切不过是徒劳。这份傲然让他底气十足，甚至游刃有余到去思考接下来是用【赫】还是【苍】。

另一边，武士仍是面无表情，他早知晓一击必然无功。

接下来，男人深吸一口气，提刀至耳侧，竟是以刀作枪、抖腕回旋点刺，于一呼一吸中迸发出六、七发星芒！情理之中，全部的碎星都如同石沉大海、寸功未尽。号称咫尺天涯的无下限术式若是能通过这种简单的连点成面刀术就被击溃，那便决不至于在咒术师闯下诺大声名！可恰好，武士的目的也不在于命中……只见，这一番连刺中的数次高速变相让他的锋刃抖成一片残影，骤然向敌人折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人类无法违抗本能。

伴随着本家经年累月的耳提面命，六眼的珍贵与脆弱几乎刻进少年的灵魂中。也因此，这道突兀的明暗变化顿时让五条悟下意识眯了眼、抬起右手冲着敌人便扣出一个仓促的【赫】！与咒术接踵的是本能般的精密操作，少年想也不想，兔落鹘起，沉腰高跳后毫不犹豫狠狠踢向后方——这可不是低级的失误，却原来，武士那边也是早有准备，一套刀光迷眼的诡计早配好了抢前冲刺，甚至还附赠了一计后发先至的违反常识的拟刃回戈，那仍是速度的极致后的表现！

从实质结果来看，这一次擦肩很不着烟火气：少年脚背掠过俯身回刃的武士的脊背、武士的刀刃擦着跃于半空的少年的发梢。

一瞬间的高速位移后，他们在无声息间交换了一轮致命进攻。

落地后，两人均是无暇分神。

视线交错，带着雷霆万钧气势的劈砍正面砸上势不可挡的【赫】。

无疑，这是无谋的自杀性的冲锋，斥力轻而易举摧毁了金属、继而碾碎了武士双臂、余力尚能将脱离的人体甩向远方……表面上来看，五条悟赢了，虽然赢得莫名其妙。

可触感却是不会骗人的。

眨眼之间，白发少年丝毫未曾松懈，径自用双手抡出一个完整的圆环，致使足足八发削弱版的【苍】错落绽放，以指定规模压缩了他周身360度的攻击线路——这下，武士的身影不得不于尘埃和木屑中鱼跃而出，之前那具惨烈到不行的残躯仍是急速光影残留的把戏，真实的敌人还在突袭中！

“得手了！”

男人低喝道，于左侧九点钟方向偷袭，先防御一步让刀刃上挑。

与他的预期一致，手下传来了不同于之前的深入感；在拼尽全力三次发动了【术式-全速极化】后，他终于换来了六眼小鬼的一瞬间破绽：先是用中档速混淆对方的判断力、再用诈死骗得小鬼连发大招、第三次……直到第三次，这个谨慎至极的武士方才敢真刀真枪拼上命、实打实攻出手！

不得不说，他最后的移形换影也当真是迅疾到惊艳。

很可惜的是，他猜错了自己得手的原因，又一次的。

有什么在酝酿。

武士来不及欣喜，就已为正对面升腾而起的庞大咒力而绝望。

……感官在沸腾、胃里乱成一团、就连视野似乎都因为那道颠覆性的可怕的活跃咒力而扭曲成色斑。

四眼相对，在那双写满了兴奋的湛蓝双眸里，他终于看到了自己。

卑微的、扭曲的、惊慌失措的自己。

但其实，那片雪原里，明明就空无一物——

“【赫】，全开~”

声音落地，气冲斗牛。

伴随着少年人的嬉笑、噩梦般的伟力呼啸着迸射而出。可怖的排斥力作用下，沿途全部的障碍物均在激荡中碾压成微小颗粒……包括，那道说强也弱的血肉之躯。

以白发术师的左前为中心，溅射出三尺有余的粘稠赤红扑成漂亮的半圆形。下一秒，五条悟松开了抓住刀锋的手，任由半截断刃落地，只剩下无比清晰的‘铛’的一声。

这声音惊得四周里唯二的活人差点生生吓哭。

实在不能怪笛小路这家伙太怂，截至目前，五条悟和武士不过斗了区区五分钟；而在这段时间里，手无缚鸡之力的调香少年一直躲在房间门外，瘫软在地、可怜又无助。他还几次被未来同窗的大招擦脸……如果不是有这间塌了四分之三的房子挡火，搞不好他笛小路才会是这场战斗中第一个宣告阵亡的倒霉蛋？

心神激荡之下，眼瞅着五条悟看过来，红发少年好悬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而接下来，他就看到可怕的白发魔王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冲他说：

“走，带我去那边。”

“支援啊，别愣着！”

**

夏油杰是天赋异禀的术师。

依靠着【咒灵操术】，他连五条悟都不惧，何况是眼前这七只丑陋的嵌合怪物？

但糟糕的是，他要对付的不仅仅是眼前的敌人，他还要看顾纯奶妈的硝子、要掩护半辅助的小惠、要提防敌友不明的卖药郎。四者相加，难度翻倍，难免会让夏油杰陷入到短暂的手忙脚乱之中……如果给少年一点时间调整节奏，翻盘基本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但问题在于，鵺会给他时间吗？

几乎是出现的瞬间，这群丑陋的怪物就蜂拥着撕碎了障子门。它们目标坚定、冲向夏油杰和卖药郎的动作带着一往无前、无畏生死的气势！

夏油杰毫不犹豫驱散了【偷窥咒灵】，取而代之的是从阴影里跃出的【河童】与【家神】，前者尖啸着喷射出大量粘液，用以改变环境、使敌人减速；后者无声息地速退到硝子和小惠身前，提防着即将到来的进攻。

而夏油杰自己则握紧拳头、默默将咒力覆盖于其上，率先顶上了战斗的第一线。为了保证接下来的操作精度，他放弃驱使其他的咒灵来辅助自己战斗，只留下了最熟练的二个去护佑队友……实话说，这个选择对召唤系咒术师来说，可谓是相当不明智。

但他赌不起更多。

“杰，让我——”

“你保护硝子，我一个人就可以。”

随便丢下个战术安排，黑发少年的背影帅气又笔挺。

可惜田所惠现在根本来不及欣赏。

在她的视野里，足足五只怪物从不同方向包围了夏油杰，少年的身影被衬得好似暴风中摇曳的烛火！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蓝发少女摸出符咒，心里萌生出新念头。

她发现，新来的怪物相当棘手，河童咒灵与之交错时，隐约听得到金石之声；很明显，这玩意儿怼上人体估计一下一个洞。因此，徒手与它们交锋，夏油杰就太吃亏了！

家入硝子也赞同：“没错，要解放夏油的战力。我们先撤！”任谁都看得出，现在还不需要辅助们；那倒不如先撤，方便队友放开手脚战斗！

一拍即合，田所惠立刻高呼一声“我们先撤”提示夏油。随后，她单手将硝子掩在身后，几个碎步退到房间一侧的小窗边，借着家神的掩护，拖着奶妈翻窗就跑。

察觉到猎物逃跑，其中一只鵺随即便脱队离去。剩下六只怪物，五个缠住夏油、一个挡着卖药郎。理所当然无法瞬间秒杀全体小怪，被拖住的黑发少年只能暗自咬牙、力图加快自己这边的速度。

另一边。

田所惠拉着家入硝子的手，疯狂展开绝命大逃亡。踉跄冲刺之中，她还不忘抓出糖果袋子，一把塞进硝子的手里。

“绿、绿色的……你、你来一个……”

冷空气肆无忌惮冲进肺部，燃气火辣辣的疼，但执行过任务的少女早已习惯了这种隐痛。更别说她不敢放慢脚步、生怕宅院里还藏着什么其他的怪物，便只能加速、在加速，力求能早一步带硝子逃出这间凶宅。

在这个紧要关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巨响，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无疑又为田所惠平添一份紧张！

莫非还有别的敌人？

于是，小惠不得不驱动咒力、咬牙在行进中灌输，紧接着无数符咒都亮了起来，形成了随时发动的预备状态——这就是自爆达人田所惠的独特战斗法，她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如果遇见敌人，就让硝子先跑、自己留在原地拖住对方！

但糟糕的是，她等来的不是鵺的追杀、也不是神秘的敌人，而是半空撞过来、破坏了一连串建筑物的未知能量冲击！

无从抵挡！

田所惠瞬间明白了这一点，她只能转身扑倒硝子，尽力闪过了噩梦般的冲击波。

只听轰隆隆一片远去，她抬头，错愕又震撼地看到了一片断壁残垣。

“惠？”硝子被压在底下，忍痛轻问。

“没事儿，我们先走！”小惠勉强笑了笑，先努力站稳，再拉硝子起身。刚刚那计冲击波倒是成功避开了，但砸下来的石头好死不死伤到了她的左腿。

在逃亡途中伤了腿，这可真是超不妙！

现在她们的境况更危险了，除了要考虑出逃、注意追兵、还要保证自己不死在未知攻击的余波下！递增的压力让小姑娘心底沉得如同压了大石，但表面上，她还在努力微笑。

“硝子，我们不能直线前进了。还不清楚这是不是敌人的手法，总之，我们先……”

“小心！”

在硝子惊恐地尖叫中，潜伏过来的鵺瞬间出现在田所惠的身后。

这只怪物毫不留情落掌，从攻击线路看，目的正是极其残忍的腰斩！

田所惠闻声便是毫不犹豫地前扑——可这还是慢了一步，按照两者的相对速度，她的自救只能把最初的腰斩变为枭首！但万幸，她不是一个人！关键时刻，硝子勇敢地扑身向前，双臂狠狠拉住怪物的腰腹，以同归于尽的气势扑倒了鵺、救援了小惠；错身而过的小惠慌乱中灵机一动、落地时转以双手为支点，硬生生收腰发力、一个前手翻调整回平衡。紧接着，她急速转身，忍痛抓着符咒冲向了和硝子扭打在一起的鵺，一手拉开硝子，一手直接将被驱动的符咒怼上了怪物的爪子！

一连串的动作里，蓝发少女决绝又绝望。她生怕自己晚上一步，就会令无力自保的硝子陷入绝境之中！

只听一声‘砰’的一声——零距离的咒力冲击顿时将少女们和鵺同时炸开，把双方朝着反方向甩出。半空里，小惠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将硝子抱在自己怀中。

不得不说，仓促中她的攻击就是一场大失败。鵺伤得怎么样还不知道，但她自己的右臂，无疑是血肉模糊、暂时无力支撑的。

——接下来，只能让硝子先逃。

电光火石里，小惠明悟了这一点。她咬牙弓背、等待着接下来冲撞带来的疼痛。

哪承想，空气里忽然一阵爆鸣！

再然后，抵住她后背的，是骤然而至的虚无？

“你是怎么搞的啊？就那弱鸡，还能伤成这样？”

从上方传来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吐槽，来者虚虚伸手拖住了两位同窗，恨不得擦擦墨镜、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杰呢？就放你们……这样？”

也对，如果以五条悟自身的标准来看，对面那只扑棱的鵺，估计连添头都不如。

所以，他是如何也理解不了，为啥两位女同学们会搞成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的。

于是他直言发问，放下救援对象的同时，一击就灭掉了那只可怜的鵺。

“怎么伤成这样？”新的发问者，恰恰是后一步赶过来的夏油杰。

黑发少年还来不及擦掉脸上的鵺的血，皱眉的样子就像教导主任审视着后进学生。毕竟他本人刚刚解决掉五只鵺，自然很清楚这玩意的斤两。不论如何，以小惠的实力，她都不该让自己和硝子狼狈成这个样子的。

目前，小惠本人是肉眼可见的惨淡：右臂是熟悉的炸裂伤口，左腿脚踝处也血肉模糊。

硝子倒是好些，除了擦伤，其他也没问题。眼看着两大战力回归，她便立刻放下心，努力施展术式，救治四人中唯一的重伤号。

“这次超、超级感谢五条同学了……嘶，”蓝头发的小姑娘羞耻地低下头，愧疚于自己派不上用场，“因为先受了伤、对付鵺的时候就失手了。对了，这里还有敌人！”

“还有？”白发少年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嗯，有一个人可以远距离发射光波攻击！我就是这样才会受伤的！”小惠超认真、超警惕回答。

五条悟：“……”

良心好像有点痛，造成误伤的，不会是他那发超限的【赫】吧……

心虚的白发少年眼睛一转，立刻指向角落里的红发少年，果断说道：

“别担心，任务对象已经找到，我们这就走！”

“看吧，那个就是笛小路了！”

顶着四双眼睛的火辣辣注视，名为笛小路的少年，只能尬笑着挥了挥手。

顺路一提，他那身白无垢和新娘妆都还没卸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