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了楚天问,但说实话他们没有?什么太亲近的关系。学完刀以后，楚天问问他来不来求道会，他说好,于是十八岁一满,就在部门里挂了职,但白天点卯晚上?不见。

尤其是遇见冯翼之后,更不怎么联系。

这?短短一恍神被季楚狂捉到。

他说：“你在走神。”

然后又问：“想到什么了吗。”

槐梦摇头,他垂着眼睛,躲避季楚狂刀尖的身姿很好看,这?次的身体是白雾构成的,每劈砍出一道口子，就有丝丝凉气露出来。

季楚狂的刀法是真的好。他法术学的巧,刀术也厉害,按理?说槐梦或多或少该听过他的名字，但脑子里搜刮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相似的人，于是又一个侧身,大概是季楚狂疏忽了，被槐梦捉到了空当。

于是轻轻巧巧一个架招拿到了季楚狂手里的钢刀。

槐梦拿过刀后,向后轻微一甩接着手腕翻转朝着季槐梦的颈项划过去。

再?出这一招之前他想过了千万种季楚狂可能应对的招式。

但他独独没想到，季楚狂被夺刀之后竟然一动不动,任凭这把刀划过他的喉咙。

他的一部分感知附在刀身上，感受到冰冷的刀刃触到了温热的皮肤，接着割开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然后是黏稠和汹涌的血液抵着刀锋喷涌而出。

他抬头。

看向季楚狂的双眼,这?双眼睛黑黑的，好像掩盖了什么复杂和让人困扰的东西。像是人类最不能解构的感情都在里面，让他想起司昼晴跳楼前的那一天傍晚,想起森木林狂热又怜惜的残忍神色，还?有?惊飞星看着自己早夭的儿子的照片，又拿过毛巾给他擦干头发。

这?些感情不属于他。

却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捕捉到。

他很悲伤。

——不，是季楚狂很悲伤，而他察觉到了。

他手下的钢刀没停，继续深深划入季楚狂的颈项。

他突然想。

这?其实是一次没有?终点的追杀。季楚狂有?亿万分|身，总能从死境里逃生，而他呢，他的身体不过是一团物质，任凭季楚狂把他碎尸万段，也伤不到他的意识。

“结束吧。”

槐梦突然出声。

他在听季楚狂胸腔里的心跳声。

“这?是梦。”

“梦早晚有?醒的一天。”

——我不想醒。

他抬起头，看见季楚狂的口型。

因为喉咙受损只能发出嘶嘶的气流声，但不妨碍季楚狂无视身体的痛楚对着他发声。

季楚狂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

好像一团曾经燃烧过的木炭。

有?路过的行人指着冰凉的炭说，它也曾经炽热过。

季楚狂的尸体倒下，和上?次一样，化成一团飞灰。

槐梦握着刀，依旧保持着举刃的姿势。

他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开满了早梅的小院子里楚天问架起一个姿势告诉他这?是学刀的基础本领，又在他学了很久之后跟他说。

“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刀术。”

“有?些人的血不冷，心不凉，他们下不去手。”

“但是槐梦，你很适合。”

槐梦挽了一个刀花。他习惯性按着楚天问教的姿势收刀，却忘记了自己没有带刀鞘，于是刀身落了个空，他松开手，钢刀落到地上。一声脆响。

**

空城严阵以待。

他们从缉凶者一号机器人里面提取了全部的视频过程，整理矿洞毁灭前后季槐梦用了什么方法，又有?什么预兆，能否做出预警器或者防护网阻止他的“降临”。

有?人提出他们可以查一下季楚狂的资料，毕竟在各种传奇话本里季楚狂不知道杀了多少妖怪和神灵。

一阵书山书海般的狂翻。影像资料基本没有?，偶尔有?摄像头也只捕捉到了一些很乱的红外线。

话本里倒是有些不知真假的描写。

祛除了5D神光之后，基本都些刀刀见血的对砍，什么断了胳膊断了腿，大喊一声惨叫着从天空跌落。描写用的各种词汇很讲究，但和小混混街巷混战没有本质区别。

大概是这个时候。

所有?人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无助和荒谬。他们好像从未如此清楚意识到自己活在一个“故事”里。

这?个故事有?主角也有?反派。

现在这个反派出现了，要杀死所有?人，而他们这些曾经理?智、客观、高高在上的观者们却只能无助的等待屠刀落下。

从这一天开始，季楚狂的名字好像瘟|疫一样在世界上?蔓延。很多人打听他的传奇事迹，并争前恐后加入他的结香社。

“主角”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主角”做事必有?理?由。

他们这样想，并且毫不质疑。

中二山系有?座名山叫昆吾山，山里有?座不恶谷，谷里盛产赤铜和铁，这?座山的赤铜常用来打造兵器，锋利无匹。后来成了著名的军事基地，也是对抗季槐梦的军事大本营。

不恶谷设立了电磁干扰壁障，具部分专家认为，季槐梦的降临方式类似于神明，而神明和人类之间更常采用于大脑磁场产生的电磁波进行意识沟通。

只要设置干扰壁障。

并让谷里所有?人员带上一种屏蔽材料制成的头盔，就能阻止季槐梦的降临。

军事专家认为，如果出了意外，这?里将会是人类最后的净土。

不恶谷的门岗上?布置层层重?兵，进出都有门禁。

岗哨拿着望远镜，看到黄沙地上远远走过来一个穿着黑披风，十分潦倒的人影。

他们举枪示威。

拿着喇叭大声呵斥：“你是谁？止步，这?里闲人勿进。”

黑斗篷抬起头。

露出一张缺水而干瘪的嘴唇。

但最让人震惊的确是他的面孔——一张出现在各大通缉榜上?的常客，季槐梦的狗腿子道无涯，他所到之处，城池沦落。

不恶谷立刻响起了八级警报。人群层层出动准备迎接这?场大灾难。

道无涯远远站在黄沙上?。

他举起双手。

步|枪上的红点落在他的眉心。

远处有?人问。

“季槐梦在哪儿，他是不是附在你身上，命你潜入不恶谷做内应。”

道无涯动了动嘴唇。

不恶谷的指挥官仔细盯着显示屏。

“他说什么？”

匆忙找人对口型。

然后分解出。

他、已、经、到、了。

季槐梦已经到了。

他落在不恶谷最高的祭神塔上?。

不恶谷原本是生产赤铜和制造兵器的地方。按照《拾遗名山记》上?记载，这?里的山神用赤铜为原料，采八方之气，铸成了掩日，断水，转魄，悬剪，惊鲵，灭魂，却邪，真刚八把宝剑。*这?里曾经被称为铸剑谷，帝王在这里布置了层层重?兵，并让国内最骁勇的将军驻守这?里。

——以上，是一个古代故事。

但是随着空城和结香社日报带来的信息洪流。

人们认识里传统宝剑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于是铸剑谷的名字渐渐消失，军方为了占据更多经费，把铸剑谷打造成了声名远扬的军事基地，并秘密在此研发各种很厉害但是用不上?的武器。

还?是原班人马，还?是原来的建筑。只不过将军改成了指挥官，小卒改成步兵班，站在最高的祭神塔楼上往下看，谷里的民居依旧是熟悉的二层雕花小楼。古色古香。

以空城为中心的反季槐梦联盟已经显现雏形，不恶谷是行动积极的响应者。大概是死亡和战争的压力下，他们形成了一个【发现——反馈——处理?】的快速反应机制，以应对他出现的种种可能和造成的巨大影响。

不过没什么用。

随着黄沙上?道无涯的话音落下。

不恶谷的岗哨把全部的探照灯打进了谷里，他们看见了站在祭神塔的琉璃瓦上的槐梦，和耳闻过的种种形象不同?，这?次的他不是深沉如黑的紫，也不是虚无缥缈的白。

祭神塔是绿色的琉璃瓦，边上镶嵌着黄色的边。在阳光下露出一种凝固厚实的美感。

然而。

大片黏稠的翡绿色液体从塔顶上低落，中间混杂闪光的金丝，十分耀眼。季槐梦像是刚从塔顶上剥离出来，他身上如水般的翡绿色缓缓流动，在阳光下映照出半透明的光色。

巨大明亮的太阳在他身后。

像是永恒的金色冠冕。

在光与翡色的交相辉映下。

人的神志被无情掠夺。

到了此刻，他们才深切意识到，季槐梦是传说中被称为类神的存在。

但为时已晚。

滴落在地面的一小滴翡绿色粘液如狂涛一般疯涨，拔出三十米高，像海啸一样吞没了不恶谷的所有?人类的建筑。风吹后冷凝，整个山谷像是被凝固在淡绿色的湖泊里，一切都栩栩如生。

槐梦看到了看出的道无涯。

他们隔着黄沙远远对视。

道无涯呼出一口气。

他并不如众人想像里的那般是季槐梦的狗腿子，他来通风报信的，然而总是迟来一步。

槐梦也知道道无涯的小心思?。

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远远看向地下的军事基地，这?里还?有?一个活人，是杀也杀不死，追也追不到的季楚狂。

[“如果这?样的话。以后只能清空大陆上?的所有?人，然后再去追杀你了。”

“那不好吗。”对方回答，“我们两个就能独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1）昆吾的资料还是来自《彩色图解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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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Orz，还没好好休息就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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