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招猫唤狗的戏弄不知道来了多少?回,每一回季槐梦都会?溜溜跟上去，就?像个小哈巴，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烦和不招人喜欢。

但是这?一次,楼下的季槐梦往上面看了看,随即不认识似的,跟在弟弟身?后走了,叫酒肆二楼所有人好一阵惊奇,太常寺卿家的少?爷说：“一日不见?,刮目相看。”都督同知兼望远侯的小侯爷说,“估计睡懵了,胆子大了。”

他们又叫了酒，好似没?什么事发生,酒肆的舞娘端着酒壶上来,声音娇浓：“槐梦怎么没?来。”

小侯爷李雪消道：“你倒是想他。”

舞娘低头一笑，她和这?群少?爷家家的不一样，她只是单纯喜欢季槐梦，在一块的时候就?连空气都快活很多。刚在她也看到了,季槐梦不进场，单纯就?因为她跳的好才停下来鼓掌,有句话是文人雅士才能用的叫“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但她这?样的卑贱身?份用用也无妨。

她把酒给?众人满上，屋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开?始饮酒作乐。

不过?随着小侯爷李雪消的小指一动，一道黑影从屋檐掠过?,向着季槐梦的方向掠去。

一道宽阔青石大道，有十丈宽余。两侧街贩林立，能闻到汤水的香气和果?肉的甘甜,天色尚早，路上好些步履匆忙的小官从街上买了饼子匆匆往官衙赶去，有些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店家用刀片了面团给?他下锅。盖子从灶上掀开?，一阵白雾。

季槐梦脖子往面摊上一转，旁边的季长星的手就?敲过?来：“那个不吃。”说罢低下声，“不干净。”他对?季槐梦是真?没?有尊卑之分，说敲就?敲。

“我看看。”

季长星嘟囔：“我看你什么都想看！刚才也是，非得在酒肆下停着看看，白叫人奚落一顿。”

“你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季槐梦说，舞娘跳的好看，身?体旋转的时候灵魂都带着风，她那热情?洋溢的劲从眉眼和手指尖上透出来。

季长星是真?不懂，他印象里这?个舞娘十三岁的时候就?在这?儿跳了，跳了快十年，哪有什么好看的，于是张口：“才怪，你净找借口，我看你就?像是想去见?上面的人。”

“我见?了吗？”

“……没?见?。”

“所以你说的话不成立。”

“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拿乔。”

“我拿什么乔——差点?忘了问，二皇子是谁，跟我什么关系。”

“哎哎，忘了就?忘了吧。”

“那我就?瞎猜了。”说着两人走进了点?心铺，这?里糕点?样式更多，带着果?肉的包子和馒头，撒上芝麻的酥饼，还有芙蓉荷叶柳叶玫瑰糕，香气宜人。季长星去称了点?心垫肚子，就?听见?后面季槐梦鬼鬼祟祟探上来：“我暗恋他？”

“噗——”

季长星一口气喷出去：“叫你吓死！”他这?样不雅，引得店家眉头一斜，直愣看过?来，季长星赶紧拉着人离开?。

“你倒是能猜。”

他迟疑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二哥不像以前那么愚了，于是细细把事情?掰碎了给?他讲，季槐梦以前当舔狗，他是给?那一帮人当舔狗，什么大晚上宵禁给?人□□买东西，马路上给?人牵绳遛街，别人在书院给?老师贴大字报，他不管不顾给?人背锅，害得名?声丧尽，至今还没?有进学。其中他最舔的就?是二皇子，二皇子身?份高贵，容颜俊伟，他不但不制止季槐梦的行为，还私下默许别人把黑锅丢给?他。

季长星说：“怎么劝你都劝不动，问你原因也不肯说。如今这?么一想，不是暗恋，但胜似暗恋。你可真?丢人啊，哥哥。”

他说完之后眼睛瞟了一下：“你怎么不反驳了？”

季槐梦搜刮了自己的大脑，实在想不起二皇子是谁：“想不起来。”他连雪映的名?字还是今早才知道的。

“想不起来最好。”季长星欣慰，“你一直给?二皇子鞍前马后，我觉得实在没?用，毕竟二皇子早已经放出话来，整个一念城，他唯一能看进眼里的就?是咱大哥，你真?是白费功夫。”

“所以说，季槐梦舔二皇子，二皇子舔大哥？”

“嗯嗯。”季长星连连点?头，点?完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叫二哥这?么一说，怎么这?么狗血呢？

他们拎着点?心去了饭庄。进门之后上了二楼临窗包厢，把点?心铺开?垫垫肚子，之后就?叫人上菜，大概古今都一样，家里的饭健康但是没?味，外面的饭好吃但是油腥大。

季长星散开?油纸包，把蟹黄包往二哥那边一扫。

“喏，尊老爱幼。”

季槐梦给?他退回去：“你吃。”

“你不饿？”

“不饿。”

他没?有胃口，也不想吃东西。临窗向外看，坊内的道路交汇处都建了又高又大的酒楼饭庄，竖立的牌子迎风招展。除了本酒楼之外，楼侧还挂了些杂七杂八的招牌，宿旅住店农忙锄具商行之类。这?些店家招牌，按月付给?酒楼付租金。算是一笔外快。

不多时小菜和干饭先上来。干饭一指深，相当厚实，米粒晶莹剔透。小菜都是些时令蔬菜，鲜气扑鼻。季长星端过?饭，拿起筷子就?要开?动，转头看见?自家二哥盯着那碗饭像是什么仇人，他出声：“这?是怎么了？想二皇子想到吃不下饭？”

季长星初初修炼，还不到辟谷的时候，需要从这?些日用饮食里面填饱肚子。但是季槐梦不知道怎么的，他看什么都没?胃口，酒香饭香他只能看个鲜艳的影儿，于是把饭往弟弟身?前一推：“不想吃。”

“哎——你这?。”

吃饭最烦跟季槐梦这?样的人一个桌，你这?边食欲大动，胃口大开?，他在那边西子捧心，一副仙落凡尘不愿张口的郁郁样，就?一个词，没?胃口。季长星把碗一抬，也不理他，硬着头皮往嘴里扒，吃到一半咽不下去了，瓷碗往桌子上一放，“你能不能别看我。我都吃不下去了！”

季槐梦借口自己有时出了包厢，给?弟弟留一个吃饭的空间，他下了楼梯，穿过?一楼进了饭庄内里的院子，这?里种着几颗葱郁大树，树下面放着水缸，两侧走廊上放着灯笼，灯罩上盖着灰色的烟雾。

一支飞镖凌空射过?来，咻一声，结结实实地扎在柱子里，飞镖面上系了一个纸条，上面写……上面写……

季槐梦不认字。

他不认识。

真?是令人扼腕，眼看着一出武侠大戏就?要在他眼前展出，但死于他不认字。

这?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呢。

季槐梦敛眉，朝空无一人的院子道：“有事直说，不要藏头露尾。”

一个黑影凭空落在院子里，一双黝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

“二皇子要见?你。老地方见?。”

一滴汗。

缓缓从他心中流下。

老地方，又是哪个地方？

目前除了天将府和一路走过?来的这?条街，其他地方他都是两眼一抹黑，没?有任何灵感，于是他告诉黑衣人，今晚他哥哥要回来，没?有时间，如果?有要事，那就?现?在见?现?在说。似乎“大哥要回来”这?个消息很重要，黑衣人沉默半晌，还是回去报信，然后不到一刻，他又瞬移了回来，带着季槐梦去见?了传说中的二皇子。

传说中的二皇子——季长星这?么形容，身?份高贵，容颜俊伟，天资聪颖，修行天赋除了他大哥，整个一念城无人能敌。

他俩见?面是在一栋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民宅里，几棵大树将四角笼住，隔绝窥探目光，又在隐蔽处又高人守卫，戒备森严。

传说中的二皇子身?着龙凤祥纹的紫色长袍，腰侧有祥云如意图案，头顶一顶金丝冠冕，他果?然如季长星所说的一样俊美，就?是两腮下面生出了两根一寸长的鲶鱼须。

啊这?。

季槐梦微微抬手摸了摸自己下颚。

这?里是可以长鲶鱼须的地方吗？

难怪季长星说二皇子一出行，整个一念城的目光都会?汇聚在他身?上，这?两条鲶鱼须长他身?上，他也很吸引人目光啊。

“季槐梦、季槐梦！”

二皇子喊了他两声，才把季槐梦走丢的神儿拉回来。二皇子背着手，庭院森森，黯淡的光穿过?窗棂，他脸上半明半暗，神情?幽晦，“今晚季启星回来，这?件事你绝不能失手。”

一个白色小瓷瓶放在桌子上，里面总不可能是糖豆。

然后呢。

季槐梦看着他……他……下颚的两条鲶鱼须。

“然后呢。”

“事成之后，你想要的就?会?送到你手上。”

就?这?？

小瓷瓶里什么东西也没?解释，怎么下也不给?个说明书，他大哥吃完“糖豆”以后是死是说也不给?讨论，完事之后才把“那东西”送到他手上……这?古代的间谍活动都这?么直白赤/裸而且没?有保证吗？

“嗯。”

他应了一声，两根指头一拎，就?把小瓷瓶提溜在手里，转身?出了小院，那个白色小瓷瓶就?在空气里晃啊晃，晃啊晃的。

二皇子忍不住出声：“……那个，瓷瓶的话，至少?要放在怀里吧。”

“怀里吗？”

季槐梦转身?，把瓷瓶往怀里一放，肚子上立刻鼓起一个小包。他摊开?手：“确定吗？”

说罢，又把装着糖豆的小瓷瓶拎了出来，继续夹在手里晃啊晃，一直晃到他弟弟季长星吃饭的饭庄里。

季长星这?顿饭吃的怪寂寞的，季槐梦在，他嫌他不是个好搭子，季槐梦不在，一个人去饭庄里叫了两人份的饭又很怪……店小二总是拿失意青年的目光瞅他。

看见?上楼的季槐梦。

季长星问：“你去哪儿了？手里拿着什么？”

季槐梦把手里的白色小瓷瓶往弟弟面前一甩：“一瓶毒/药。”

“……”

“…………”

季长星：“这?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