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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沉没大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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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月星高照。

水波般的月光洒照在地上,天将府的花木园林将影子投在地上,像是水中交错的藻荇一般。

今天是满月。

寅时六刻,侍立在廊下的侍女对着对着圆月拜了又拜,祈祷家中丰收,父母健康,和她搭对的、同站在廊下的另一个侍女低垂着眉头,眼目略微混沌,这个侍女有了些许困意,她用指甲往虎口上稍微一掐,立时清醒起来。

这时一心院的正房发出一点响动。

一个品级更高的侍女抚帘而出,衣裳绣着虫蛇银线,在月光下似是要活过来,大侍女一双凌厉的眼目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廊下站着的两个侍女立刻绷直腰。

她们知道屋里人已经起身。

做下几个手势,另一侧廊下候着的两个侍女转身进了屋子?,唤屋里候着的两个司衣司履的年轻侍女过来。不多时,两个捧着衣服的年轻侍女悄声走来,她们轻的没有重量,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更远处,随着一心院主人起身,管事拿着钥匙走到院门解除了一心院的禁制法阵,外面候着的仆人鱼贯而入,开始一日的打扫和侍奉。

屋内,大侍女站在一旁,两个司衣的侍女不敢交谈,低着头穿过满目琳琅。屋内到处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珍奇,空气里飘荡着万金难求的蛰香,闻得人昏昏沉沉。

她们小心摊开衣服,一心院的主人已经展开手?臂,两个侍女候着人将衣服穿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她们平常将衣服与香包堆在一起,今早起时又用暖炉候着,自有一股温意。

侍女纤细的手?在一心院主人腰间摆弄,她将腰带折过来理好,又一件件配装玉环玉饰,她略微低头,从袖侧看见男人的手?腕,一小片,颇有些骨感,关节像是山峰转了一个弯,硬生生凸起一节,她恍惚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意识全凝聚在头顶上,隐约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

鼻梁之上就是眉眼。

他?正在看着自己。

那双黑沉沉,像是宝石和水晶玉片一样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这一下遐思叫司衣的侍女抖了一下,她手腕微颤,很轻,但也引得大侍女虎一样的视线投过来,就像是两把?锥子在她背后戳了千百个洞,吓得她毛骨悚然,再?不敢多想。

按着顺序给一心院主人穿好衣服,两个侍女退下。大侍女轻走到一心院主人身前:“少爷,厨上早粥已经温好,正在院外候着。”

“不用。”

他?不吃东西。

……

这里是神临大陆。

一念城。

屋外天色渐明,大约是夏季,天晴的很快。能看见被云层水雾折射而四散的阳光,透出其中不同的颜色,在天空下方,巍峨奢华的皇宫上盈动着七色彩虹,在天空下恍如?神迹。

视力再?好一些,可以看到那层七色光膜上流转着无数符箓,这是皇宫禁制,夜间封锁整片殿宇,外人看得见,摸不着,就像是水滴上的倒影。

再?有十五分钟就要凌晨五点,到时候整个皇宫的禁制就会被打开,也到了大臣们上朝的时间。

他?已经听见一心院外的动静,大概是父亲穿朝服,准备乘车离开天将府,他?走出一心院,正好和父亲对面。

父亲是个面容端肃,颇具威严的中年男性,身高在二米一到二米三之间,穿着重达一百三三斤左右的铠甲,他?左右两侧带着刻有人面兽身的异兽护臂,身前穿着锁子?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父亲看见他?,微微皱眉。

“早起不可荒废时间,没事别在院子里闲逛,要多在修行上下功夫。”

“你?虽然天生弱于别人,但也不是不能补救。”

“不日一念城就要检测根骨,你?把?握机会,不要落于人下。检测之后宫内就要给各皇子?挑选侍读,正好是飞黄腾达的时机。于你来说也算是条登天路。”

他?点头。又送父亲离开。

送别父亲,他?走到后院去见母亲,身后的大侍女要跟上——她跟了许久,就像是隐形人一样没有声息和动静,脚步声比趴在花瓣上的虫子还?要轻微。这样踏雪无痕的功夫只有修行者才有。

他?抬手示意对方止步,突然朝后问道:“你?叫什么?”

身上穿着银线的大侍女回答:“奴婢雪映。”

他?回答:“你?不用跟着我。”

又说:“以后早上我自己穿衣。”

雪映张大眼睛,颇有些不知所措:“这——”

聪明伶俐的大侍女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那,以后奴婢……”

“你?管好院子。”他?观察了一上午,发现这个大侍女是类似管家一样的人物,眼观六路,耳通八方,一间院子上百侍从,她管理的井井有条。

他?不做解释,下完命令之后就去了天将府另边的院子,天将府的女主人也起的很早,等他?进?去的时候,里面一片和乐,似乎正有侍女和女主人逗笑,笑声传到院子外面。

“二少爷来了。”

侍女帮他?掀开帘子?,声音清脆。

室内静了一瞬,好像突然间所有人都停下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响起声音。

他?进?屋之后,就像是看见太阳知道这个叫「太阳」一样,看见了坐在中间的雍容华贵的女人,他?也知道这个就是他的母亲。

母亲看见他?欣喜非常,从座位上下来牵住他?的手?,“心肝,怎么就这么走过来,早晨也冷,怎么不多加件衣服。”她眼睛朝后看,不满道:“雪映呢,怎么不跟着你?来。”

“我让她不必跟着我。”

他?停住母亲的抱怨,“今早撞见父亲,他?说我太过娇生惯养,恐怕难以应对不久后的根骨测验。我想了想,也认同父亲的说话,不如?提早磨炼。”

母亲微微抱怨:“这检测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天将府家大业大,难道还?支撑不起你的生活用度吗。依我看你?父亲未免太较真。承袭家业的事自有你?哥哥去做。”又哄着他?去桌上吃东西。

说:“我看还?是把雪映叫回来,你?常年不理俗事,哪知道那些七零八碎的小交道。”说罢捂着嘴笑:“怕是在院子里都能走错了。”

屋内侍女也笑。

他?略微拨动碟里的点心。

“我不同意。”

室内静了一下,只听他说:“我先下了命令,母亲又把我的命令改了回去,恐怕朝令夕改不过如?此,如?此以后,我在一心院里就指派不动人了。”

母亲轻轻拍到他的肩膀,“哎呀,教你?说的,我不过是想讨你?个好罢了,又跟我说什么朝令夕改,拿大道理压我。”

旁边侍女打圆场:“二少爷这是长大了呢,常言到竹节年年升高,二少爷也有年年新气象,去年犹稚嫩,今年攀凌霄。不过如?是。”

母亲也笑:“就你会说话。”

屋里又恢复了一派和乐。

他?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还?有一个在外修行的哥哥,一个正在读书的弟弟。现在父母的脸对上了,哥哥和弟弟的脸仍然是一片混沌。

这时母亲唤他:“想什么,这么出神。”

他?自罩着黄纸的灯下微微颔首。灯下美人,如?空中流霞,梦幻倒影,触之即碎。

“在想哥哥和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宫女谈往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