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驾驶舱向外?看,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波尽收眼底。

雾气般的?浅金色光辉落下。

海鸟在天?空中振翅飞翔。

这样的?景色槐梦不知道看了多久。

那天?他?向丰饶女?神请求了一个新生命，接着将自己的?意识像「树苗」一样嫁接过去，……这是他?的?能力?「树」中的?一环,生根，发芽,抽枝，开花,结果……一切都像树一样。

他?的?意识附在这团新生命上。

一开始浑浑噩噩,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肢体。

丰饶女?神诞生生命——但祂从没许诺这个生命会是人类。于是槐梦所?接收的?不过是一个团可以「活」的?肉团罢了。

他?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去控制自己的?肢体，让自己能够像婴儿一样滚动。

他?从舞池中堆积的?尸体上滚下，在随着时间流逝而开始遗落尘灰的?地板上攀爬。

等他?真正进化出?感光知觉器官的?时候。

只?看到了在仿佛在时空中凝固的?丰饶女?神号。

死亡的?尸体和被扭曲的?人类保持着琥珀般的?静止，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封在密厚的?油渍中，带着肮脏的?宁静。

真正的?丰饶女?神早已经消失。

——祂庞大的?身躯并没有降临在这个世界，只?不过稍稍探入两根不足为人称道的?触须,就已经毁灭一切。

槐梦也不知道祂是什么时候消失了。

毕竟那个时候他?不过是胎宫里的?一块肉，活在黑暗和混沌中。

等他?再长一些。

长出?两只?可以行走?的?足腕的?时候,他?走?遍了整个丰饶女?神号，站在寂静的?甲板上眺望远处。

远处不是时而平静时而狂躁的?海洋，而是一种更迷蒙混沌的?黑暗，仿佛古老的?太空或者神话传说中的?以太界。

总之不是地球。

时而能看见各种散发着灵性荧光的?生物从周围飘过。有些像乌贼,有些像磷虾,还有些像海藻和巨大的?恒星。

如同婴幼儿最无知无序的?手笔勾画出?的?杂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长出?了完整的?四肢,可以行动,可以拿取物体，如果不看他?过于成熟的?意识的?话，其实他?就是一个正在逐渐成长的?幼儿。

这个幼儿对于人类来说形状太过于恐怖。

但是对于这艘正在虚空中航行的?丰饶女?神号，他?却是最正常的?一个。

最后。

他?长成了一个人类。

或者说他?长成了一个人类的?形状。

在这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他?曾经思?考过某些问题。他?走?在怪异增殖，复杂混合的?游客和□□徒中间，细细观察他?们的?身体。

思?考。

同样是变化。

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变成人形，而是好?像放纵的?脂肪一样肆意生长。

他?又想。

丰饶女?神的?生长本来就是无序的?。不过是某些肉块恰好?长出?了五官、四肢而已。

比如说他?。

从更深处追究，他?只?是一团恰好?长的?像人类的?肉团，就好?像一株恰好?长的?像人类的?树一样。又或者一个被精心?捏好?的?橡皮泥，所?有朝外?的?东西都是对人展示而没有任何意义。

他?思?索了很久。

花费了让死亡都没有意义的?漫长时间。

其实不太确定?是黑暗让短暂的?时间无限拉长又或者是本来就耗费了这样多的?时间。

总之，他?探究完了丰饶女?神号上的?所?有之后。

来到五层的?驾驶室。

坐在椅子上，视线远眺可以看见外?面一望无际的?黑暗虚空。

他?闭上眼。

开始沉睡。

梦里出?现?了海鸟的?叫声，他?偶尔听见一些细微的?振翅，和羽毛重叠拍打的?酥酥。一些淡蓝色的?海域和微妙的?金色阳光开始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在梦中睁开眼。

平静看着远处的?海波，远处波涛微荡，无数水滴互相碰撞又崩裂，残骸般的?气泡从水中浮起，它们正在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战争。

他?就像是一个完全中立且正直的?审判官，冷静注视这一切。

尽管他?的?目光无法起到任何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他?依旧津津乐道。

微波浮动的?海洋是他?的?摇篮。

这摇篮承载了他?肆意蔓延的?意识。

他?在一片轻晃中陷入半眠半醒的?迷蒙和混沌。

“咚咚咚——”

“哗啦啦——”

平静的?梦里出?现?了巨大的?噪音，就像是扭折的?钢铁弯曲时发出?的?啸音。

“——”

“————”

黑色的?梦境被撕裂，他?的?意识在一阵一阵催动下猛然下坠再向下坠落——

轰！

驾驶室的?大门被打开。

身后传来声音。

这个闯入者说：“我找到你?了。”

……

冯翼冲上来，紧紧抱住槐梦，他?是感情动物，是逐爱而生，渴爱而死，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低下头，深深贴近对方的?脸颊，湿热的?呼吸扑在对方的?面孔上。

湿/漉/漉的?。

带着他?泪水一起肆无边际蔓延。

“我没有忘记你?。”他?没有松手，双手收紧成让人不适的?牢笼。

这样迫切和渴望感顺着皮肤传到槐梦的?身上，让他?发热。

“他?们都忘记了。”

冯翼哽咽，“但是我没有。”

他?记得自己有一个深爱的?人。

槐梦抬手，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打两下。他?向前，感受到薄薄皮肤传过来的?热度，那是和丰饶女?神号里完全不一样的?玫瑰香气。

“是的?，你?找到我了。”

在无尽的?黑暗和死亡的?空虚中，他?找到他?了。

冯翼磨磨蹭蹭，他?紧紧抱着、好?像濒死之人抱着求生的?良药。

在他?没有被修改的?记忆中，他?是昨天?上午来到码头，并在今天?下午，和槐梦相遇，他?们分隔了短暂的?一天?——但是冯翼不敢张口，他?无法想象对槐梦而言这漫长的?22年里，经过了什么让他?心?碎的?事情。

一切都结束了，他?想。

冯翼低下头。

好?了。

就这样吧。

让我记得你?，也让你?记得我。

“我们该离开这里。”冯翼紧张看着周围，这里危机四伏。

槐梦沉吟一会儿，他?第一次这么主动，抵着对方的?额头：“离开这里你?就会忘记。”

“什么……”

“丰饶女?神号上的?时空混乱。所?以你?能想起一切，离开这里，时间会修改你?的?记忆。”

“唔。”槐梦微微沉思?：“也就是说，现?在是丰饶女?神号限定?记忆时刻。就好?像你?抽到一张时限卡一样。”

“过期消失。”

细小的?浮游在黯淡光线中沉浮。槐梦带着冯翼走?出?驾驶室，他?熟门熟路向冯翼介绍这艘油轮上的?设备。尤其重点?推荐了游戏室，这里有二十二年前珍藏的?古典版游戏机。

尽管已经废弃。

但是在槐梦拿起手柄的?时候大屏幕依旧亮了起来。

他?拉着冯翼坐在沙发上，两人一起玩起了经典的?冒险闯关，冯翼本来失落的?心?思?被欢乐游戏打散，但是他?依旧闷闷不乐。

“那怎么办？”他?手一松，显示器上的?人物落入陷阱。

槐梦则熟门熟路的?跳过了陷阱，最后到达终点?，拯救了王国?的?公主。

“所?以你?要记住我。”

他?带着一种让人恨的?牙痒痒又舍不得对他?生气的?笑容。

“你?要深深爱着我，好?像条件反射，看到我的?那一刻就会心?脏剧烈跳动。”

“——然后，我们就会重新相爱。”

冯翼想了一会儿，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坠，通体碧绿，莹润欲滴。他?塞给槐梦说：“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现?在交给你?啦。”

他?把玉坠放到槐梦手里，接着缓缓合上手心?。

“我会再次爱上你?。”

……

接到冯翼的?信号。

求道会救援飞机立刻飞到丰饶女?神幽灵号的?上空。

驾驶员差异发现?甲板上居然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冯翼，另一个却带着狐狸面具的?陌生人，他?迟疑降落，询问：“喂——发生了什么，和预定?不符。”

冯翼含糊说：“这是我的?朋友，等回去之后再做汇报。”

驾驶员点?头。

最后两人上了直升机。

在飞机缓缓上升的?时候，下面的?丰饶女?神号开始逐渐变形，庞大的?钢铁身躯如黄油般脓肿融化。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细碎声簌簌发出?。

直升机驾驶员猛的?拉起升降杆，快速升高。

二十二年前的?腐朽空气被一口排出?，几乎能看见一些在阳光下浮游的?暗绿。

丰饶女?神号开始沉没。

巨大的?船体周围开始出?现?漩涡，拉住过往的?游鱼向深海坠落。

幽灵船就此消失。

机翼轰鸣。

冯翼坐在座椅上，他?微微闭眼，仿佛受不了直升带来的?晕眩。

一秒，两秒，三秒。

他?突然睁开，看向身旁坐着的?男人。

他?就像是见到了这辈子都没见到的?世界第十一大奇迹。

“你?谁？做我身边干嘛。”

槐梦见怪不怪。

他?指着下面的?大海。

“我会飞。”

冯翼微微惊讶：“你?还会飞？？”

“我不会。”槐梦看他?：“要不然我坐直升机干嘛。”

“哦哦。”冯翼点?头明悟。

前面的?驾驶员以为他?们在打情骂俏。

呼呼的?冷风从耳边吹过，冯翼叫冷风吹了两下，恍然清醒过来。

“不对啊，我不认识你?啊。”他?差点?叫人骗了！

槐梦靠前，询问驾驶员：“他?认识我吗。”

驾驶员有点?懵逼：“认识啊，刚刚上飞机的?时候不是还说这位是朋友吗。”

槐梦又看向冯翼：“你?认识我，驾驶员也知道你?认识我。但是你?忘了。”

他?一拍手。

“这中间有问题的?是谁？你?还不明白吗。”

冯翼靠在座位上深深沉思?。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智障哦。

直升机飞到码头。驾驶员一头雾水，不知道后面这两人打什么情，骂什么俏。

冯翼两手空空的?跳下飞机，朝正在等他?的?求道会成员略微矜持的?点?头。

“幽灵船没了。”

“啊？”求道会成员差异。

冯翼垂下眼睫，微整自己袖口：“剩下的?事情和你?们无关，不必讨论。”他?稍一示意，便不再言语。

他?心?里全叫身后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牵挂着。不知道为什么，再看到他?的?一瞬间，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你?……”

冯翼沉吟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人呢？”

驾驶员摊手：“不知道哎，好?像一落地就没了。”

冯翼恼怒还有说不明白的?失落。他?目光在那个狐狸面具坐着的?对方游移一会儿，接着就乘车离开了码头。

“冯翼前辈好?冷淡。”

一个新来的?求道会成员低声。

另一人说：“习惯了就好?。他?一直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最近更新好混乱。

我最近在调整作息，想试试能不能一天两更，然而……一回家就想睡觉。

冯翼性格变化是由原因的，一个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