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知秋白他一眼,来不及争辩就匆匆拿着衣服赶上最末尾的队伍。
最后面的女生叫周芳,听见后头有脚步声,扭头一看是槐知秋,眼皮一翻,不愿意看她。
槐知秋在这里真?是个人厌狗憎的。
大概五六分钟,最先的模特已经走回来,正半蹲在幕布后面打量舞台,她叫赵莉莉,扭头看见槐梦在这儿,好奇:“槐知秋身上那件衣服是你给?的?”
也不等槐梦点头。
赵莉莉恨铁不成钢:“哎呀,你是不是叫她骗了?呀。”
“槐知秋长得讨巧,心眼一比一的坏。”
她说话也敞亮。
“你猜为什么有人撕她衣服?”
赵莉莉自问自答:“槐知秋为了上前头露脸,把人高跟锯了,让人崴脚丢脸,我见过心黑的,没见过黑成她这么不要?脸的。”
槐梦也点头。
“真?坏,看面上没想到这么心黑。”
赵莉莉大喜,她以前和男人说这个,男人都不爱听,就愿意给槐知秋找借口说什么:“小女孩,年纪小,不懂事,你长她几岁,多包容。”又?或者“不就一个高跟嘛,看把你上心的。”
“这是高跟的事吗。”
到底是上个世纪,心里还淳朴。
赵莉莉气不过:“这就是她这个人品性坏!”
槐梦胳膊一揽,就跟街面上给?人拎包唱巧的二流子似的。
鼓动着给?赵莉莉出坏主意。
“那你还跟她客气什么啊。直接报给主事人,让他们把槐知秋赶出去呗。”
赵莉莉咬唇:“赶不动。”
她面上也疑惑:“要?我说,槐知秋也不是什么顶漂亮的,按她这个做法,早该把她踢出去才?是,但是也不知道谁护着。就是动她不得。”
“谁?”槐梦笑弯弯地嘴角冷了一下,又?恢复的极快,不叫人看出名头来。
“她有男朋友吗。”
“呸——”
赵莉莉轻啐。
“她有什么正经男朋友,不明不白跟着别人——真?是!真?是糊涂!”
她气糊涂了?,心里带着点恶意,不过反应也快,立刻对着嘴巴来了几下:“叫我背后说人。”
不说气还没出完。
她扭头就对槐梦说。
“不过话说回来——我就是搞不懂她。”
模特零零散散的回来。
最后头的槐知秋也吊在后面进了?后来,一来就看见赵莉莉跟槐梦两人交头接耳,她立马叉腰:“干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非得当?人背后说!”
赵莉莉也瞪过来。
“你那点事也好意思掀到大庭广众上来,你自己不嫌脏,我们还嫌赖呢!”
“好呀你——”槐知秋也厉害,说着就要上去打。
但是谁帮她呀?
走她前面那个圆圆脸小女生,叫周芳的,扭个身就把槐知秋架起来了,旁边还有几个人说着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三两下就把槐知秋和胳膊背到后面。
她就挺着白肚皮对着赵莉莉,跟个沙包似的。
周芳就是那个叫槐知秋锯掉鞋跟的。
她本来走前面,因为换鞋,匆匆忙忙跟了?个大后头。
她恨死槐知秋。
槐知秋眼里有火也有泪。
她不觉得自己人坏,反而觉得是周芳几个人联合起来欺负她。
槐知秋扭头就想找后台里的男人——槐梦给她出头,没见槐梦挤到旁边的梳妆台上,和漂亮姐姐妹妹讨论口红和耳环去了,巨大的光灯照着镜子,槐知秋恍惚觉得槐梦往这儿看了?一眼,那勾魂夺魄的眼睛又?自然垂下去,好像一切都没发生。
槐知秋心里恨啊!
……
“选美大赛……正式开始……”
丰饶女神幽灵号上。
悬挂的小电视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舞台两侧悬挂着黑色呢绒帘子,上面布置点点闪光片,好像夜空星星。
一群细腰长腿的漂亮姑娘走出来。
穿着黑色垫肩西装。
就算不称身,但是也显出几分挺拔的气势。
最前头的走了一步。
随后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手脚开始怪异翻转。
腿关节外凸,肘关节内翻。
走着走着。
竟越来越像个直立的蜘蛛。
音乐也没了。
“哒、哒、哒。”
高跟一下一下敲在台面上,恍惚就在耳边。
怪异地走到T台最前面,开始定步。
模特歪斜个身体,黑色的暗光在她身上流动,接着,脑袋掉了?下来,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迹从下身流出来,染红了西裤和台面,仿佛摄像头也带上几点暗沉。
“……赵、赵莉莉……离场……”
后头的模特似乎看不见,一个接一个往前走,尸体一个接一个四分五裂,T台最前头直接成了?堆尸场,几十双细长的胳膊向外伸着,红色的指尖微翘。
“……钱美……离场……”
“吴琳琳……离场……”
哗啦啦哗啦啦啦哗啦……
小电视越发音调越发混乱……
“周芳……周芳……离场……”
随着最后一个女孩出现,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仿佛就在耳边。
冯翼打了?一个激灵,他胳膊朝外一探,整个人就灵活的翻了上去。
最后走到尽头的白色房门被猛地撞开。
一群复合肢体组成的怪物哗啦冲了出来。
几十双高跟鞋的声音踩着潮湿生旧的地板上,咯吱咯吱,冯翼没下看,他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过趴在邮轮边上,他朝下稍微望眼,就能看见一只细长的白胳膊探了出来。
指甲上涂着红油。
冯翼收回脑袋,不用提醒他都能料想到发生了?什么。
他没看见,就在他收回脑袋之后的那一秒。
探到外面的那支手掌摊开,一只女人的眼珠在掌心转了转,见无事发生,随即闭合。
这些?怪物是和幽灵号伴生的。
她们就像是被某种固定力?量装在这里了?一样。
杀不死,打不灭。
冯翼听见下面没动静了?。
又?等了?三分钟,才?翻身下去。
他推开那扇白色房门,踏进楼道,现在这里已经看不出原本是做什么的了?。到处都是暗沉的青绿色,因为没有光,越往里走越黑。
冯翼拿出一个手电筒,吧嗒一下,对着幽深的隧道走去。
他推开一扇豪华的双开门,这里似乎是一个豪华酒吧,隐约能看见绵长的拱形吧台和上面的酒柜,圆形的小凳零零散散摆放,空旷又不失雅致。
在暗沉无光的系统最中央,坐着一具干骷髅。
它好似被压在金字塔里千年,浑身发黑枯黄,皮肤与骨头已经不分你我,不分表里。
腹部诡异鼓胀,音乐能看见盈盈绿色粘液,似乎是没处理好的内脏正在腐烂发臭。
干骷髅虽然又臭又硬。
但头发居然是富有光泽而且蓬松的银白色。
它颈项上系着一段柔光缎面的丝巾。
身上穿着就那个时代而言时髦又?潮流的白色开领西装。
它好像没死。
“嗒。”
一声清脆的敲击。
冯翼看过去,发现干骷髅的手臂不知为何放在桌子上。
那张腐烂边缘的木桌上放着崭新的三张牌。
冯翼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是在玩什么游戏。
……
“你跟过来干嘛!”槐知秋气冲冲走前面,她把衣服一脱,就要扔到大海里,后面吊着的槐梦也不生气,笑:“你要?是把衣服扔下去,我也把你扔下去。”
槐知秋不敢了。
她气冲冲把衣服往后一扔,整个人就往前冲。
槐梦后面把衣服接住,声音轻慢:“你这么着急干嘛,我看整艘船上没人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他好似一个狗腿跟班,三两步跟到槐知秋前面:“哎呦,这些?好事你能做的,别人说不得。”
微拍槐知秋肩膀。
“这么生气做什么。”
“做了?好事,叫人夸夸不是很正常?”
“你——你!”槐知秋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脖子一拧:“那你跟着我干嘛,也想夸夸我?”她在夸夸上狠咬字眼。
槐梦笑,他搭在槐知秋肩膀上:“生气呢,因为我不给?你出头?这就是你不明白事理了?,我那时候出头能有什么好处,赵莉莉和周芳早就恨你,我拦也拦不住,贸贸然出头还把自己给?暴露了。”
槐知秋讥讽:“你有什么好暴露的。”
“我向着你啊。”槐梦眨眼:“我们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这样行事多方便啊。你看看你,在大事上我有害过你吗,不过就是为了?一时的权宜之计忍辱负重而已,到叫你恨成这样。”
他甩甩手里的西服:“我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好啊,你向着我,那你跟我说,你到底要?怎么向着我!”
“你不是要当?选美比赛的冠军吗。”槐梦停下,海风徐徐吹来,他不慌不急。
“我有方法。”
槐知秋怪异:“你能有什么方法。”
“我刚才?打听了,选美比赛总决赛共有四个评委。”
他掏出那张请柬。
“区区不才?,正是四分之一。”
槐知秋高兴地又蹦又?跳,她夺过请柬就开始欢呼:“原来是你,哈哈,居然是你!”
她冲过来搂着槐梦的肩膀。
“那你可说好了,总决赛要?投给?我。”
槐梦把请柬收好。
“当?然啦,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不过就算我向着你,还有其他三个人呢,你就决定干瞪眼不成?”
“……这。”槐知秋想了想,有点犹豫:“第二个评委叫艾东风,哎呀,那么老妖婆,不说她。”
正说着,他们走进了?二楼的豪华酒吧,这里似乎是只对私人开放,巨大的场地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西装革履,衣香鬓影。
中央最显眼的,当?然是独占一桌的艾东风。
她是国内潮流教主,发行最多时尚杂志的主编,整个人就像是电影里的女魔头一样,一丝不苟,从鬓角从腰线,一丝褶都没有。
尤其是她那头银白色短发。
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
艾东风看见他们。
精致的眼角直接略过槐知秋,让槐知秋好个气。
她看向槐梦:“您贵姓。”
槐梦跨前一步介绍:“免贵姓槐。”
“哦,亲戚。”艾东风意有所指。
槐梦也不在意:“天底下叫一个姓的都是亲戚吗,不见得。”
“不过今天来,确实和她有关。”
艾东风微微抿酒。
“你找我喝酒,可以,但是给她求情?,不行。”
艾东风的眼睛上下挑剔地看着槐知秋。
“我比你更早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说罢嘴巴一弯:“泥坑里跳出来的,身上的泥还没洗干净,就等着变凤凰了。”
“天底下泥腿子这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看艾东风正要?说话,槐梦转了?话头:“我当?然不是来说服您的。”
他起身,从吧台拿了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当?着艾东风的面抽|出梅花4,方块7和黑桃10。
他把三张牌给?艾东风看,接着又?当?她的面合在桌子上,背面朝上。
“我跟您玩个游戏。”
“这三张牌您也看清了?,现在就放在桌子上,您随机说一个数字,对一个,就算您赢。”
艾东风来了兴致:“你做了?手脚。”
槐梦回望:“那么您看见我的手脚了?吗。”
艾东风摇头笑。
她抬眼,整个洗牌放牌的流程她看得清清楚楚,在扑克彻底盖上那一瞬,从她的角度依旧能看见梅花的圆脑袋,方块的尖。
“好,那我选梅花4。”
槐梦笑了?笑。
他慢慢把三张牌掀开,分别是方块K,梅花Q和黑桃J。
艾东风略微变换坐姿:“很有意思。”
槐梦把牌收好:“是障眼法。从小时候第一次看魔术表演起,我就深信这个世界上最不能信任的人是魔术师,他们从来不会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与虚假,反而会混淆真?相。”
“所有真?相只能依靠自己的双眼去发现。”
艾东风没有说话,她思考一会儿,再次优雅微笑。
“你说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