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韩命行、韩百岁还是其他宗族长辈?!
尤慧扒着围栏翻身上了台子,她抛出一道符咒,咬破自己食指凭空画了两笔,随后一道漫天大火将整个祭台包围。
尤慧随即冲向站在后面两列的宗族长辈。她胸腔中已经有一道“炁”在酝酿,就等着必要时刻一口喷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大哲突然高喊:“不对!是韩命行!”
大哲上台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不对。
假设韩长延是个老奸巨猾的诱饵。
假设他一直守在望山村门口骗了无数游客——刚刚那场简短又不礼貌的交谈里面,韩长延什么都没发现吗,假如他发现了,他还会如尤慧所想的“指假”吗。
不!韩长延不会!
韩长延反而会顺水推舟指出真目标来误导他们!
听到大哲这一句呼声。
尤慧想都没想直接调转了身体面相韩命行和韩百岁两人,她精神和意志已经到巅峰,随着一道“叱”声,威力巨大的白色火焰猛地冲向了这父子二人。
“哈哈哈,你们倒是聪明!可惜晚了!”
韩命行狞笑一声。
他和韩百岁此时像个怪物。
下半身已经融化,变成一团奇形怪状的东西,好像肉质的瘤子,好像畸形的树根,却又如同真菌的黏球,带着怪异的潮湿和黏腻感。
火焰冲向了两个怪物的上半身。
脑袋连着肩膀,削去一半。
然而韩氏父子两人好像没有一丝痛觉,再次朝着尤慧扑了过来。
在撒肩而过的瞬间。
尤慧看见了这两人赤.裸的大脑。
里面没有灰白色的大脑,而是一团黏连的菌球,淡白色的网纹附着在脑壳上面,形成诡异的纹路。
尤慧再次绷紧精神,催动体内“炁”,呼出的火焰击穿了韩百岁的心脏。
韩百岁此时大脑空空,心脏也破开一个大洞,但他依旧笔直站立,丝毫没有动摇。
韩百岁动了动只剩下一半的嘴唇。
“又……破了……”
“很……好……”
下半身的怪异躯体似乎在吸收什么,一团团鼓包顺着血管上移,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韩百岁和韩命行的身体完好如初。
他们似乎不死不灭,完全无法杀死。
另一边的大哲和胖子也在对抗祭台上的宗族长老。
这些长老虽然没有韩百岁和韩命行这么怪异,却也变成了树人或者黏菌人一样的东西,带着幽暗的潮湿感。
刀枪棍棒戳不破。
打破一个口子,某种神秘的物质就会顺着根茎流入他们的身体,帮他们修复。
此时已经陷入焦灼的苦战。
尤慧这边连连催动符咒,眼前已经出现幻影。大哲和胖子也在苦苦支撑,正相反韩氏族人这一边却约战越勇,越来越逼近他们三个。
大哲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看向祭台外的那条河。
他想到了!
韩长延不是真的受害者,是杀死善良的骗子。
他指出来的邪神的召唤者也不是韩命行和韩百岁,那个人甚至不在这个祭台上!
还有就是!
河神不是邪神,祂只是一个和韩百岁韩命行一样被驱动的怪物!
这三个东西全部都是望山村的诱饵!
大哲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望山村的陷阱里——这一趟下来他们这边已经陷入绝境,但是他连望山村的邪异到底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行了。
尤慧和大哲两人同时大喊:“撤!”
接着驱使腾空符,拽着胖子就飞离了此地。
大哲精神已经恍恍惚惚,他看着正在催动符咒的尤慧,嘴唇动了动:“……妮妮。”
尤慧咬牙:“好,我们现在就去找妮妮,先带着妮妮离开望山村。”
不对……不对……
大哲还想说什么。
但是大脑一阵阵抽痛,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
大哲是被人拍醒的。
他动了动酸涩的眼皮,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着,躺在一个潮湿幽暗的树根盘结的地方。尤慧在他耳边小声说:“醒醒!大哲,大哲,醒醒!”
大哲看了一眼尤慧,发现她身上穿着一件红裙子,也被捆着躺在地上。远处是浑圆的胖子,还在昏迷中。
他张张嘴巴:“这是怎么回事。”
尤慧黑发披散,一脸悔恨。
“我上当了,妮妮也是假的。”
她详细说了大哲之后发生的事情:
当时她带着大哲胖子三个人来到了妮妮的藏身地点,她说要带妮妮走,妮妮也点头说好,但是正当她准备驱车离开的时候,妮妮给她一瓶水,说:“姐姐累了,喝水。”
她想妮妮真是个好孩子,随后喝了小半瓶。
她太累太渴。
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在朦胧中发现自己和大哲,胖子三个人被带到了祠堂,不知道动了哪里的机关按钮,进了一个青石砖建成的地下通道。这个通道漫长且潮湿,布满了不知名的厚重的菌毯。
再有一阵漫长的拖行。
他们被送到了这个地方。那些菌毯好像有生命一样开始朝着他们的方向爬行,似乎把他们当成了某种营养物质。
这里才是韩氏宗祠的真正核心。
“噗嗤,噗嗤。”
远处似乎有行人靠近。重量压在菌毯上,带起黏腻的水声。
大哲和尤慧赶紧闭上眼睛。
他们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味朝他们靠近,某个东西正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两人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也挺住。
一分钟……
两分钟……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气息终于消失,在临走前,那个东西身边的东西发出一道细语:“别看了,那是族长点名的东西。”
“哧……”
好像在咽口水。
另一个东西又催:“快点,今天河神祭,在不赶紧,长寿老人丹就要没了。”
河神祭。
尤慧紧紧闭着眼。
她回想那天在韩长延家他们探听的消息:新娘在祠堂住一晚,第二天以韩家人的身份出嫁,经过几道仪式,新娘和河神结亲,随后宗祠开门,村里的男丁可以进入宗祠大吃大喝。
“大吃大喝。”
韩命行、韩百岁是怪物,那些宗族长辈也是怪物。
那么这个“大吃大喝”,到底在吃喝些什么??
**
又有人靠近了。
尤慧和大哲再次假装昏迷。
这次来的人应该很小,脚步轻轻,动作轻轻。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保住尤慧的腿开始拖,尤慧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她猛地张大:“妮妮!”
尽管已经非常克制,但是不甘和被背叛的怒火依旧喷泄而出。
“你在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此时大哲也睁开眼,同样不敢置信地看着妮妮。
他们在等妮妮的解释。
“好天真。”
妮妮冷漠地说。
“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献祭你们啊。这样我就不用死了。”
尤慧面容痛苦,她还是不敢相信,她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女孩翘起的小辫子,想起她用平淡语气说起的悲惨故事。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你明明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
妮妮冷笑:“怎么走,坐车走吗。”
她不过八岁,身高不过一米三,此时却像一个瘦长邪恶的影子。
“你们……好天真。”她对尤慧说:“我妈妈的亲戚是怎么死的。”
“泥石流。”
“和你们说过了吧。”
“游客是怎么失踪的。”
“也是泥石流。”
“你们难道觉得就凭那辆被我爷爷动过手脚的小破汽车,就能离开望山村?”
妮妮继续拽着尤慧的脚,一下一下把她往墙根拖。
“跟着你们只会害死我。”
尤慧胸腔上上下下,她被出卖的憎恨感甚至压到了对韩命行和韩百岁的厌恶。
她咬牙切齿:“狼心狗肺!”
“你忘记你.妈是怎么死的了!你还给他们当走狗!你就不配,你不配再想起她!”
妮妮没理。
她把尤慧拖到树根盘结的墙角,接着赌气般的把地上潮湿黏腥的菌毯往她脸上一扔。
“闭嘴!”
“我当然不配!我早就不配了!”
她牙齿紧咬,似乎在生气,但更像是恐惧:“——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族长是什么样的怪物!”
一阵阵颤抖,来自回忆中的阴冷攀上了妮妮的脊骨。
她想起那一次误入祠堂的经历。
妮妮进过祠堂,虽然这里被严苛的规矩守着,被男人的拳头和棍子看着,但是在某一个寂静的夜晚,她还是闯入了祠堂。
她想见她妈妈。
她总觉得在祠堂的某一个角落里,她妈妈还活着,在黑暗中盘旋,在一遍一遍的念着她的名字。
于是妮妮来了。她趁着夜色闯入了祠堂,随后找到了那个暗门。在暗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妮妮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总觉得里面有什么怪物在盯着她,但是她想不明白,对亲情的渴望彻底压垮了妮妮的理智,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走进了地下通道。
她见到了毕生最大的恐惧。
妮妮有些神经质地咬着手指。
她好像在陈述,又仿佛呓语。
“我见到了族长。”
族长黑色的影子映在厚厚的黏菌毯上,张牙舞爪,某些东西在阴影中游动。随时准备挣脱身体。
[啊……你是妮妮。]
“他见过我。”
“他对我说,我妈妈,是他吃过的,滋味最好的人。”
妮妮又开始咬手指。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些男男女女,重重叠叠的声音堆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摧毁她的意志。她感觉自己摊到在地,感觉自己身上都是冷汗,好像有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在说对不起,在说自己不敢了,以后再也不犯了。
[对不起。]
[对不起。]
[求求你饶了我。]
[为什么害怕死亡呢。]族长靠近她耳边。[不要惧怕,因为死亡即将来到。下一个河神祭的新娘已经选好了,妮妮。好好准备。]
[或者……]
怪物轻笑。
[你也可以向我许愿,祈求有新的游客来到村庄,代替你成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