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你果然还是没长进
文/小米罐子
“扑通!”
“……扑通!”
“救命啊!……来人呐!”
“有人落水了!”
……
秋高气爽。
台风过境之后的天,很蓝。水,也很蓝。
海鸥飞过,留下自由自在的身影。
田昕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下很轻,很轻,随着波浪起伏。
远处是她不久前刚买下的豪华游轮,优雅银白船身上用大红色古体花边字勾画着她的名字,张扬而美丽。
那是她给自己的二十八岁生日礼物,犒赏二十年工作狂人生。
明明是个富二代,却继承了同样身为工作狂的父母基因。
不对。
既然是她买的游轮,为什么她此刻浑身无力只能在远处看着?
耳边传来慌乱的呼喊和脚步声:“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是谁,落了水?
放开手里先前紧紧抓着的东西,田昕的意识逐渐模糊。
……
“咳……咳咳!”
“夫人,夫人。”
田昕缓缓睁开眼,梦里呛水的窒息感犹在,面前翻开的繁体竖文账本提醒她,无论再做多少次梦,她是真的穿到了古代。
一个多月了,除了脑海里奇葩的红包群,再没有其他和现代相关的东西。
“夫人,您让午后唤醒您。”面前是一着青色对襟袍的婢女,容貌秀丽,苗条纤细,声线柔和。
“容艺,可是酒楼那边有消息了?”田昕抬起头,小鹿眼水汪汪地,圆圆的脸颊上压出了一道粉色的痕,单从外表看是浑然天成的娇俏可爱,声音亦是甜美可人、玉珠落盘。
容艺低垂着脸,福了福身:“是。”
她打开手中的折子,正要念道,棱形窗外传来女子的尖声争吵。
“夫人?你们说的是哪个夫人?谁不知道咱们这别院如今压根就没有主人。你们哪里来的胆子竟然克扣我房中的银碳,换成那等劣碳……若是让真的主子知道了,能有你们好果子吃?”
有人克制而难掩气愤回道:“兰意,这里是夫人的院子,你就不怕夫人听见吗?”
“姐姐,算了吧。自从主子爷发话让夫人过来别院后,她就再也不出房门了,眼下估计还病着。咱们还是回去吧。”又有一个胆怯的声音道。
“哼,我都说了这院中哪里还有什么夫人?她要出来,就让她出来好了。狐假虎威什么的,我好怕。呜呜……可怜我连现在只怕喉咙都被那黑炭的烟熏着了。你们等着,我一定马上去告诉主子爷。”
……
容艺秀丽的面容上顿起薄怒:“这起子嘴巴不干净,夫人勿恼,奴婢这就去收拾她。”
田昕仿佛没听见般,接过容艺手中的折子翻开看了几眼,眉头轻轻皱起。
在京城第一酒楼初步尝试的结果不如她想象中的好,果然她这赚钱的传统手艺隔了几百年,水土不服的现象更严重了些吗?
窗外脚步混乱、声音更尖了些:“慢着,你不能过去!”
“姐姐说了,你不能去。你停下。”
“干什么?你这个贱-蹄-子居然敢对我下手。你们就是怕我去找人是不是?!……啊!我的袖子,我的簪子……”
真的是……太吵了。
田昕摆了摆手:“带她们进来。”
一阵窸窸窣窣衣裳摩-擦和细碎脚步声后,容艺身后跟了两位嬷嬷和三个衣裳略显凌乱的丫头进来。
本就不大的房间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
田昕慢悠悠吃了口小桌边上的绿豆糕,甜食能暂时缓解她的心情,只是这糕点做得太甜,不合她意,转头喝了一口铁观音解腻,舌尖却苦了起来。
叹气,哪怕能有件顺心的事也好。
她语气随意,头也未抬:“哪位是兰意?”
众人一愣,夫人这是真的不认得,还是故意的?
身穿海棠红的高挑女子昂着头站了出来,姿态随意蹲了蹲,撇着嘴道:“是我。”
田昕美丽小鹿眼瞥了她一下,瓜子脸、绿茶气:“长得倒是不错……”
兰意上一秒还在得意,从前她就总被这么夸着。
下一秒听见女子慵懒的声响道:“那就打了吧。”语气谈论天气般。
鬓边歪掉的簪子顺势掉下,兰意顾不得,愣住:“夫人,你,你不能打我。”
田昕没有搭理她,只是对其他同样愣住的下人道:“怎么?我的话现在不好使了?”
容艺回过神来,示意两位嬷嬷。
兰意看向她:“容艺,你们敢!”
从前她们都是夫人身边的一等陪嫁丫鬟,兰意生得美,嘴巴甜,从来更得主子喜欢些。
容艺性子更沉稳些,夫人病了之后,是她在身边不离不弃照顾。
眼下她只是无视兰意的威胁,上前抓住了她。
这老宅里的嬷嬷力气不容小觑,上前一步,当即对着兰意的小脸左右开弓。
跟随扬起的厚重脂粉化成细碎颗粒在斜照进来的日光下飞舞。
兰意的小脸登时红肿起来,生理泪水流了出来,这下哭得十分真实:“夫人,你不能这样对我,要是让主子……”
“打你就打你,还要看日子不成?”田昕这才看向她,嘴角噙着的笑意味不明。
容艺看着面前的夫人,心下不觉松了一口气。
她那从前意气风发的小姐总算不再唉声叹气、自怜自艾,甚至有力气收拾别人了。
兰意这背弃忘主的货是早该被收拾了。
“你这分明是嫉妒。知道主子爷看上了我,这才让人送黑炭熏我,又让人打我……”兰意尖声说道,突然跪了下去,换了柔弱的嗓音继续哭哭啼啼,“小姐,兰意再唤您一声小姐。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侍奉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知道主子爷青眼于我,您心里不舒服,可我一直都是您的人啊,多我一个以后也是您的助力不是吗?现在您还这样对我,难道是主子爷打发您到别院的这些日子……还不够吗?”
八抬大轿进门的嫡妻被丈夫打发到别院在这京城意味着什么下场,大家都很清楚。
夫人更是为此一蹶不振了许久,甚至明令不让人再唤她原来的尊称,大家才改称在外常用的“夫人”。
随着话音,照进屋内的日光渐移,悄然消逝了。
兰意此话直接掀开别院里最大的伤疤,屋子里顿时都静了。
田昕闻言唇边的笑化为实质,眼睛微阖,看起来像个不真实的粉面娃娃。
知道主子动了怒,容艺顿时上前亲自给了兰意一巴掌,薄唇轻启道:“按你的话来,敢情你的苦劳就是不要脸替主子爬床?明知主子在意,你就是这样回报她对你这么多年的看重和恩惠?
像你这种心思不正的蠢货还能有一口饭吃,不躲在阴暗角落里感恩戴德,还跑出来丢人现眼,脑子是被那黑炭熏糊了吗?
不对,这样欺瞒背叛主子的黑心下人怎么还用得上炭,没有主动跑去住在牛羊猪棚里,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哦,我估摸着,兰意,你现在是没有那东西了。”
容艺的声音是一贯的柔和,和往常念账本一样毫无起伏的训人,倒显得有些瘆人。
兰意听着往日她根本看不上的婢子如此训她,小脸顿时气得通红。
见容艺明显的护主,田昕心下微动,缓缓眨眼,淡淡道:“兰意,问一句。你那成天挂在嘴边的主子爷,这么久了,他来看过你,哪怕一次了吗?”
兰意花了糊了的脸登时红了又白,青了又紫,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容艺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想笑又不敢,眼神澄亮,夫人现在的样子好生动、好好看、好解气。
“那你是哪里来的底气,以妾室的姿态在院子里作威作福。哪怕你真的成了,在我面前,你也得跪着。这话是没人教你,还是这些日子没在我面前伺候,你忘了?
也没关系,多打几下想来就记住了。”
两位壮实嬷嬷脸上的笑意不掩,登时又上前,高高扬起了长着厚茧的手。
巴掌声还未响起,门外便传来一个沉冰碎玉的男子声音:“这么久了,董鄂氏,你果然还是没长进!”
毛毡两边被人掀开,一道颀长俊伟的身影跨步进来,他的脸逆着光,高大伟岸,只觉气势逼人。
见着来人,屋子里的下人打桩似扑通跪了一地:“参见主子爷。”
一步、两步、三步……步伐稳健、刚劲有力,男子来到了田昕的面前,低头看她。
田昕抬头,慢慢看清了那张棱角分明、英俊刚毅的脸,怒气迎面而来。
下一秒,脑海中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没有忍住,双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痛呼了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