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啊,这是师命,不得有违!”言罢,他脸一黑,将折子扔在案上,淡淡然道,“为师会让禾翁处处提点,时时关照,定期汇报你们的成绩。从今往后,你们在学院里的表现,一言一行,皆代表为师,若做了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惹出祸端,为师断不会轻饶你们,懂了吗?”
“是,师父,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小白和墨玉恭敬跪拜,齐齐答道。
君泽摆了摆手,将几本书扔在她们面前,叹道:“这些是学院的课本,你们闲极无聊时,多翻看翻看,以免上课的时候跟不上进度,为师可不希望我的徒儿们期末吊车尾。”
“师父,你知道的,我脑子不太好,真的要去学院吗?万一,万一真的吊了车尾,您会不会把我拔了毛,清蒸吃了?”小白不知死活的挠着头问了一嘴。
他额角跳了两条,“嗒”一声将笔撂在砚台上,抬眼凉凉道:“为师不觉得仙鹤的肉好吃,不然多年前也不至于出手救你,所以,你还是摆正心态,好好学习吧。若是当真那么不济,为师到时再考虑将你清蒸还是红烧吧。”说完,转身径直走入内间。
小白被他吼得娇躯一震,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玉质地面上,眼角微微泛红,怏怏道:“我本来巴巴的盼望你们归来,殿里就不会这么冷清了,师父一向很慈爱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墨玉倒是接受得比较安然,之前几战看到了差距,内心还是要求进步的,所以只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是换个地方修习罢了,没什么的,师父很忙的,哪有时间亲自带我们,说到底,如果我们实力太差,丢的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的脸面呢,所以,看开点啦。”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早说过的,师父又凶又煞,绝非善类,你还不信,这次看你还怎么往他脸上贴金。”
她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册子,挤着眼道:“其实呢,去学院倒也无妨,不过是换个地方看话本而已,师姐,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见她手中堆着厚厚的一叠,连忙扯过来一本,正欲翻开,就被她抢了回去,用仙术将其幻入虚无,笑嘻嘻道:“慌个甚,留着上课的时候再看。”
墨玉扼着手腕,向她身边靠了靠,挑着眉道:“你倒乐得逍遥,你师姐我这阵子几乎每天都在刀尖上玩命,现在不自娱一下,更待何时?来,好师妹,听话,快点交出来。”
小白连忙挽住她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道:“好师姐,我们待会再看嘛。我现在饿了,不如,我们去膳房做点东西吃的吧。”
“那好吧,吃了东西回来可不许耍赖了啊,不然以后再也不罩着你了。”她本想找点借口拒绝,无奈没出息的肚子“咕”的叫了起来,如此这般,膳房之行是怎样也推脱不掉了,煞有介事的看了看裙子,道,“这裙子搞的血淋淋的,你先陪我去换身衣服吧。”
于是乎,两个人并肩走向寝殿。
刚打开门,一股荒芜的气息扑面而来,小白忙掩住口鼻,皱眉道:“师姐,你的房间快长蘑菇了。”
墨玉面红耳赤,不自然摸摸脖子,解释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从前,我是住在广寒宫的,也算是个阴冷苦寒之地,而咱们昆仑虚乃是温柔富贵之乡,我一时适应不了,常在园子里的桃花树下过夜,所以就……”
“唔。”她恍然大悟,欣然走入房间随处转悠,时不时伸出手来摸一摸,道,“你这间屋,比我的要好得多,瞧瞧,这混着金丝的纱幔,手感细滑,颜色纯正,再看看这床榻,乃上古暖玉特制,绝无仅有,这象牙白的圆枕,雕纹繁复,做工精细,这床锦被是极其珍贵的金蚕丝所做,触感柔软,盖起来温暖舒适。”说完,又从床上跳下来,摸着木桶旁边的珍珠卷帘,道,“还有这帘子,你可知这些珍珠的来历?”
“不知。”
小白拢起袖子轻咳道:“这是四海的顶级壶珠,做头饰绝对是一等一的上好材料,不想师父竟然拿来给你做卷帘,委实大材小用了。”言罢,她又蹲下去,摸着白玉地上雕的芙蕖花,叹道,“啧啧啧,这芙蕖乃是用北荒陆山美玉,师姐,你这房间,可以与帝王妃寝殿媲美啦。”
墨玉讷讷的随着她的介绍点着头,实则根本没仔细听,脑子里琢磨着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从前她的裙子大都是红色,自从进入幻境以后,木施上挂着的新裙子颜色越来越多,看起来就像满满的一树涂鸦。
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拿下一件红色的裙子套在身上,尺寸刚好,她的内心十分不解,因为现在的身材与从前大相径庭,尺寸自然也是变的,那为何穿上这件红裙,丝毫没感觉到拥挤呢,难道裙子也会生长吗?
小白凑上前去,挥手扫一遍架上的衣裙,轻咳道:“师姐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些衣裙都是师父吩咐司制依照你的尺寸赶制的,其实我觉得,他待你很好啊,并没有你描述的那么坏。”
“唔。”墨玉垂头系好裙带,极其随意发了个声,心里却很忐忑:他如何得知自己的高矮胖瘦,难道亲手比量过?不,不对,他肯定不会那样做,如果仅靠目测的话,那这眼光也忒毒了些,锱铢必较到了这个程度也确实属于六界翘楚,不由暗暗佩服了一番。
艳阳高照,碧蓝的天幕万里无云,夹道两旁草木繁盛,百花争艳,她们聊得火热,清脆的声音像极了唱歌的黄莺。
路旁的剪草宫人闻声张望过来,如花似玉的两个美人,一个素裙如雪一个红衣似火,不由眼眸生出几分熠熠之光。
两人刚迈进膳房,里面的白褂伙夫们齐齐望了过来,射过来的热辣眼神,仿佛是看到了鲜美的猎物一般。
小白晚了挽水袖,偏头哼道:“师姐,你且看着,我如何把那些个居心不良的家伙赶走。”
言罢,她摇身一变,化做仙鹤元身,扑棱棱飞进房间,到处横冲直撞,扯一扯这个的耳朵,抓一抓那个的手臂,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膳房里的人全都丢勺弃碗,抱头鼠窜,还有几个跑的慢的,头发上沾满了白色羽毛。
待所有的人全退出膳房之后,小白才化作人形,满脸得意洋洋,叉腰道:“师姐,怎么样?快点夸奖两句,让我骄傲骄傲。”
墨玉站在原地看着,下巴已经快跌到地上去了,只耸了耸肩,幽怨道:“小白,你也太胆大妄为了些,若是给师父知道,咱们俩还能从那冰室里出来吗?”
“管不了那么多,做都做了,怕有何用?咱们做点好吃的,拿去孝敬他老人家不就成了。”说完,她就大踏步走入膳房,把新鲜的果蔬翻了个遍,挑拣些她们喜欢的东西,摆起架势,洗菜切菜动作连贯娴熟。
墨玉叹了口气,跟上她的节奏,到处翻找新鲜的花瓣和蛋糕粉,挽起水袖,坐在案板前面,认真搓起面来。
小白将材料准备好,将油倒进去,提起金扁筐将菜全都扔进锅里,油星“滋啦滋啦”乱蹦,跳脚躲着油,又忘记翻炒,很快越来越多的火苗窜了上来,烧得红果绿蔬一团漆黑,她又急又气,施术调来一汪清水,“哗啦啦”倒进锅里,嘴里嘀咕道:“让你烧,浇死你!浇……”
那厢最后一句还没说完,只听“轰”一声巨响,蘑菇云般的火焰席卷整个膳房,她的身影被彻底吞没在火海之中。
墨玉这厢正在烘烤着糕点,被这团焦灼的气浪带出半丈远,撞倒了碗架子,盘子碗瓷盆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剧痛令其意识模糊,很快晕了过去。
君泽在寝殿小憩了个把时辰,悠然从内间绕出,密音给学院的族长:“玉琊,本君的两个徒儿明日将去你那里修习,劳烦你多提点提点,若不服管教,直接告诉本君便是。”
半日,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道:“是,谨遵天帝旨意。”
终于达尝所愿,他微微勾起嘴角,坐到玉案前批阅折子,阅了不到两本,觉得一阵心慌,顿住笔搓了搓额角,道:“来人。”
“请问天帝有何吩咐?”服侍道童雷速显身大殿,恭敬拜礼道。
“沏壶热茶,茶叶放三钱,不能多也不能少,通知膳房准备午膳,加份水晶糕和咸酥卷,另外,将本君两位徒儿传召进来,有要事相商。”
“是,属下遵命。”道童领了旨,抱着茶壶隐身而去。
又拿起一本折子阅着,大约是讲妖魔两界因为异族通婚之事闹得不可开交,大有兵戎相见之意,额角青筋暴起,冷哼道:“成个亲,事也这般的多,妖魔两界大抵是太闲了!”合了折子,捏住额心陷入思索。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道童才神色慌张的抱着茶壶递上前来,两手瑟瑟发抖。
君泽微阖双目,懒洋洋靠在龙椅背上,淡淡问道:“都办好了?”
“没,没有。”道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抬起眼皮,露出凌厉的眸子,冷着脸问道。
“膳房,膳房出事了……两位小主生死不明。”道童被他的威仪震慑得两腿发软,只得颤着嗓子实话实说。
君泽心中一惊,面上依然平淡如水,道:“子怀,武成。”
“君上有何吩咐?”两个护法现身雨泽殿内,躬身作揖道。
“将折子分类摆好,守好大殿,本君去趟膳房。”言罢,转身拂袖而去。
双脚甫一踏入膳房,一股热浪滚滚袭来。冷眼一瞧,房里东西凌乱,大火蔓延肆虐,挥一挥广袖,金灿灿的光在屋内环了个圈,火焰熄灭,复得清明。
倒着的两个女人这才清醒过来,满脸炭黑。
君泽负手而立,打量着旧貌换新颜的房间,满地青花瓷片,瓜果蔬菜滚了一地,调羹已经变了形状,广袖下的拳头攥得直响,冷声道:“你们两个想做什么?”
小白小脸一酸,扑到他怀里,颤着嗓子嚎着:“师父,我们只想给您准备点午膳,不曾想……”边哭边往他的锦袍上面擦鼻涕。
墨玉也学着她的模样,攒了两滴泪,扑过去干嚎道:“确实如此啊,师父,我们不是故意的。”临了,还不忘了把那张黑脸在他袍子上蹭蹭,一大块乌黑的痕迹出现在他崭新的烫金龙袍上面。
他已隐忍至极,催发内劲将她俩弹开,紧接着拂袖贯出一道金光,直袭过去。
就在金光即将到达两人身前的瞬间,一个身影缓缓挡在她们面前,戏谑道:“不过是小姑娘无心闯了个祸,天帝何必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