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朝城中驶去,唐晓慕昨晚没睡好,抱着汤婆子倚在软枕上,昏昏欲睡。
她不知不觉睡过去,靠在了季修睿肩头。
小巧的脑袋随着马车轻晃,季修睿怕她醒来,小心翼翼地托着唐晓慕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季修睿为她盖上毯子,壮着胆子将她圈在怀中,空荡荡的心?,一点点被她的柔软填满,在他嘴角凝出一抹浅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唐晓慕迷迷糊糊醒来:“到了吗?”
“嗯。”季修睿应声,看到唐晓慕揉着眼睛起身,似是没注意到睡在他怀中。
季修睿的心?里同时闪过失落与侥幸。
唐晓慕想要下车,忽然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季修睿:“我?裙子有没有脏呀?”
季修睿看了眼,天青色的裙子上不和谐的多了一块黑色的小斑点。
他点点头,唐晓慕露出烦躁而尴尬的表情,担心?被人发现。
季修睿将自己黑色的墨狐皮大氅为她披上,将她裹在其中:“这样就看不见了。”
“可是会弄脏你的狐裘……”
“血都干了,脏不了。”季修睿先一步下车,伸手去接唐晓慕。
唐晓慕以为他要扶自己,弯腰从马车中走出去,却没想到被季修睿打横抱起。
她脸色微变。
那突然一下的感觉又来了,肯定会把季修睿的狐裘大氅给弄脏。
她感觉没脸见季修睿,红着脸小声道:“你?放我下来。”
“你?方便走么?”季修睿同样很小声地问。
唐晓慕身上难受,既然最外面的裙子都脏了,里面肯定更严重,她自己走动的确不如?被季修睿抱着舒服。
可她觉得羞人。
这是在唐家大门口呢,得被多少人看到?
而且她还担心?季修睿的身子。
唐晓慕更小声地问:“你?抱得动我吗?”
季修睿感受到了质疑,抱着她迈步往里走:“你?马上就知道了。”
四周的景色和人同时往后退去,唐晓慕看到下人们陆续低下头去,假装没看到他们亲昵的举动。偶尔有几人低头低晚了,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唐晓慕脸颊滚烫,戴起兜帽挡住自己的脸,不让别人瞧见自己。
季修睿看着她这一掩耳盗铃的举动,含笑不语。
他难道还能大张旗鼓地抱另外的女人进唐家?
路过小花园,唐老夫人正与戚夫人等人在亭中喝茶。见季修睿抱着唐晓慕进来,她着急上前询问:“慕慕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肚子疼。”唐晓慕从黑绒兜帽中露出半张小脸,看到老夫人身旁还站着戚轩等外人,又忍住了,重新红着脸钻回季修睿怀中。
“不碍事。”季修睿说了声,抱着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老夫人不敢向他追问,看向铃兰。
铃兰与她耳语:“王妃只是月事来了,有些腹痛。没有大碍,您放心。”
老夫人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要不要请大夫看看?这可马虎不得,得调理好。”
“周太医开了方子,已经派侍卫去抓药,一会儿奴婢就去熬药。”铃兰说。
“那就好,你?去忙吧。”老夫人想起自己那儿还有个养生的膏方,抄家的士兵不识货,没有拿走,这会儿给唐晓慕拿去最好。
戚夫人礼貌得体地送老夫人等人离开,等到周围没有外人,脸一下子垮下来。
不是都说宣王快不行了吗?
怎么还能陪唐晓慕策马同游?
还能将她从外院抱到内院呢?
她想问问儿子宣王的病究竟如?何,转头见戚轩神色失落,知道他还惦念着唐晓慕,戚夫人不悦道:“轩儿,别想了。你?看看她,一点王妃的样子都没有。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娶进门?”
这话?正好被走出来的铃兰听到,她冷声反驳:“戚夫人难道当过王妃?知道王妃该什么样?”
戚夫人被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她,脸色刷白。
之前在凉州,她几次暗讽唐晓慕,唐晓慕似是都没听出来,都被铃兰给怼了回来,戚夫人异常讨厌铃兰。
其实唐晓慕不是没听出来,她只是觉得戚家是唐元明的至交,不愿往那方面想。
戚轩无奈道:“我?母亲不是这个意思,铃兰姑娘见谅。”
戚夫人见自己儿子给一个丫鬟道歉,怒从心起,没好气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又不是没见过王妃,允王妃就是我娘家的侄女,人家会不顾廉耻地与王爷当众搂搂抱抱吗?”
提到允王妃,戚夫人气势都足了三分,仿佛这就是她的底气。
铃兰嗤了一声:“允王新婚第二日去宿在青楼,您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帮您家允王妃出气?”
戚夫人被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您是嫉妒我?家小姐有人疼吧?还好小姐的婚事订得晚,才能遇上宣王殿下。殿下对我家小姐可好了。”铃兰嘚嘚瑟瑟炫耀完,看着戚夫人被气成?猪肝色的脸色,心?情愉悦,拿着银子去前院,找小厮去给唐晓慕买一个新的药锅用以熬药。
戚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想破口大骂,又忌惮这里是唐家,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关上门便怒斥:“不要脸的小蹄子!我?早晚收拾了她!”
戚轩眉眼间满是厌倦,沉声道:“您当初要不在凉州说那些话?,铃兰也不会这样。”
戚夫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就炸了,从椅子上跳起来问:“我?难道说错了吗?她唐晓慕连女红都不会,怎么能娶这样的儿媳?”
“我?们家难道缺她一人做女红吗?”戚轩压着脾气问。
戚夫人想也不想就说:“这是做女人的本分!她一个姑娘家,整日在外头跟着男孩儿一样骑马,像话吗?轩儿,你?也别后悔,我?猜出来了,这丫头今日是月事来了,正闹腹痛。这样的人难怀孕,她往后若是没有子嗣,肯定早晚被休!”
“母亲!”戚轩高声打断她,不想听戚夫人再说下去。
若换了别人这般侮辱唐晓慕,戚轩怕是都已经动手,可这个人是他的生?母,戚轩只能忍了脾气,咬牙道:“母亲,我?再同您说一遍,我?喜欢她。”
戚夫人张口想要反驳,戚轩抬手打断她,“您不喜欢她是您的事,但我?就是喜欢她。从她来凉州的第一天就喜欢。不瞒您说,如?果当初唐大将军没有被陷害,她不用被迫与宣王成?婚,这次来京城,我?原本是打算向她求娶的。”
戚夫人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同我?商量?”
“您会同意吗?”戚轩问。
戚夫人当然不同意。
可她不同意是一回事,戚轩不告诉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是母亲,你?的婚事得我?给你?做主!”戚夫人怒道。
“若您当初没有给她脸色看,我?的婚事早定下来了。”戚轩想起这事便心痛难忍,红着眼眶转身出门。
唐晓慕是他的第一次心动,可他却连说出这份情意的机会都没有。
戚夫人着急地追上去:“可她已经成?婚了,轩儿,你?还喜欢她干什么?她就不是良配!”
戚轩的脚步猛然停下。
他转身郑重道:“这些话?您不要再说。哪怕与我的喜欢无关,您也不该随意贬低一个姑娘。她如今已经是宣王妃,若今日这些话?传到有心?人耳中,您少不了一个辱骂皇室的罪名。您就不怕进昭狱吗?”
戚夫人一窒。
望着儿子转身离去的背影,一时竟没勇气再追上去。
……
唐晓慕的院子里一片祥和,她重新擦洗干净,换上新衣服,裹着柔软舒适的毯子,倚在罗汉床上一动不想动。
季修睿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翻看着手中的医书。
唐晓慕第一次畏寒,季修睿让人搬了个红泥小火炉在屋内,一边热着姜茶,一边让她烤火。
秋梨的声音在外响起:“王爷、王妃,皇后娘娘派了位姑姑前来探望王妃。”
唐晓慕感到疑惑:“她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难道出城的事被她知道了?”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唐家,她知道不足为奇。”季修睿帮她把滑落在肩头的毛毯重新盖好,对秋梨说,“告诉宫里的人,王妃身体抱恙,这几日都不见客。”
秋梨应声离去。
唐晓慕嘿嘿窃喜:“皇后一定?好生气的。”
“她生气,你?这么高兴?”季修睿问。
唐晓慕点点头,觉得季修睿昨晚被她搞得一夜不得安生?还不嫌弃她,真是个大好人,小声跟他告状:“我?进宫敬茶的时候,皇后就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还好被我?幸运躲过了。这次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反正离她远远的就对了。”
“嗯,想不去就不去。”季修睿听着壶开了,上前想要想要拎起来,才触碰到壶柄,滚烫一样的温暖立刻让他松手。
唐晓慕忙紧张地抓着他的手查看:“被烫到了吗?”
季修睿掌间有着一层薄茧,白皙的手指之上,被烫出一道红色的痕迹。
唐晓慕赶紧给他吹了两下。
微凉的清风落在掌心?,一下就吹皱了季修睿平静的心?湖。
原本烫就烫了,更严重的伤他都受过,不差这点。
可瞧着唐晓慕担忧而认真地神色,季修睿心底的坚强仿佛都在一寸寸瓦解。
他想要她更多的关心。
季修睿哑声吐出一个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