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慕顿时脸颊滚烫,惊得不敢去看季修睿,慌忙想要挣脱掉他的手?。
季修睿却不松手,抿抿唇,压住嘴角的笑意,挑衅似的抬头看了眼戚轩,才再次牵着唐晓慕的手?往里?走。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青竹保持着?为他们俩撑伞的姿势在原地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再次追上?。
唐知礼想起老夫人还担心唐晓慕在宣王府受冷落,瞧宣王这架势,显然是喜欢唐晓慕的。
他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忍不住失笑:“戚公子,我们也走吧。”
唐知礼与戚轩年纪相差大,没什么私交,两人之间很客气。
戚轩听到他的声音才回神?,怔怔应了声,才迈动像是灌了铅的双腿,与唐知礼告辞,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唐晓慕与季修睿接-吻的画面仿佛用烙铁印刻在他眼睛中,烫得他睁不开眼。
一时之间,他甚至不知道坚持借住在唐家有什么意义。
他喜欢的姑娘都结婚了,他离得再近,也没法像她的丈夫那般立在他身侧。
想起季修睿,戚轩忽然想起听过的传闻,慌忙跑到唐知礼面前:“世子?留步!”
唐知礼尴尬道:“唐家并未回复爵位,我已不再是世子?。”
“抱歉。”戚轩冲他施礼。
唐知礼知道他不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并未在意:“戚公子怎么了?”
“我……”戚轩扫了眼季修睿和唐晓慕离开的方向,迟疑片刻,小声问,“我在凉州曾听说宣王殿下中了奇毒,病得厉害?”
他问得很委婉,但?唐知礼知道他想问的是季修睿是否马上?就要死了。
这三年季修睿几乎不出现在人前?,所有人都以为他病得起不来身。谁能料想到他会?为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王妃,主动踏出宣王府呢?
季修睿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病着?。
可现在唐家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他活着,唐晓慕才不用被殉葬。
面对戚轩的提问,唐知礼礼貌性地笑了笑:“殿下必定能好起来的。”
唐知礼没有直接否认他的话,就说明季修睿的确病得很重。
戚轩在这一刻恨不得季修睿马上?死去。
他为自己的恶毒感到心惊。
戚轩麻木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上?次没送出去的锦盒就放在显眼的地方,他打?开锦盒,细细抚过盒中的金簪。
不同于京中大多金簪都是花开富贵的造型,这枚金簪刻着敦煌飞天,形态飘逸灵动。
戚轩看到的第一眼,就想起了曾与他和?唐泽旭一道策马奔腾的唐晓慕。
他花重金买下来,只是想看她戴上这枚金簪。
戚轩不甘心连自己的这份心意都不能被唐晓慕知道,在房中沉思许久,握着锦盒打?开房门。
正在廊下烧炭炉的小厮听到门牖吱呀声,意外地抬起头:“少爷要出去吗?外头雪这么大,要不等停了再去?”
戚轩没理他,迈步走入漫天大雪之中。
他怕自己晚一步,唐晓慕就会回宣王府去,再次与她失之交臂。
“少爷等等!”小厮从未见他这般模样,慌忙找了伞去追戚轩。
戚轩接了伞,吩咐小厮回去,自己则从唐家下人那里问到了唐晓慕的院子所在。
院落精致优雅,右手边有一小片竹林,竹林中摆着?怪异嶙峋的太湖石。左手边有着?石凳石桌,此刻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显得寂静而冷清。
铃兰从厨房端了姜汤出来,见?到戚轩,神?色稍冷:“戚公子怎么来了?”
戚轩收起脸上的冷意,冲铃兰一笑:“有劳姑娘请唐小姐出来一趟。”
铃兰轻哼一声:“我家小姐现在是宣王妃,戚公子称呼错了。”
铃兰比唐晓慕大一岁,婆子?间的闲话听得多一些,有些事?比唐晓慕敏锐。
那天听唐元明在唐晓慕跟前?夸戚家公子不错,铃兰便猜到唐元明是想让唐晓慕嫁给戚轩。
只不过唐晓慕一心只顾着?玩儿,压根儿没注意到这点。
铃兰帮她多长了心眼,跟着?去凉州时,用未来姑爷的标准打?量过戚轩。
论家世,戚轩绝对比不上?唐晓慕。
只不过唐元明并不过分看重这一点,只需要找一个对他女儿好的人就够了。
戚轩在漠北众多公子哥儿中算出色的,戚家与唐家又是世交,双方知根知底,唐元明觉得女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才想让唐晓慕先去凉州看看与戚轩是否合得来。
相比于唐晓慕的毫不知情,戚轩是猜到唐晓慕来意的,与唐晓慕相处时,因为紧张,他总是显得有些局促。
这点无伤大雅,但?让铃兰不满的是戚轩的母亲。
这位戚夫人可是个能人,最后两人婚事?没成,戚夫人“居功至伟”。
如今再次见到戚轩,铃兰下意识想到戚夫人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出来,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嘲讽:“王妃在里头陪王爷说话,是奴婢能随便喊出来的吗?”
戚轩自知理亏,无奈将手?中的锦盒送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有劳姑娘转交王妃。”
他们俩站得不远,戚轩上前?一步,在铃兰拒绝前?将锦盒放在她手?中装有姜汤的托盘上?。
正在这时,唐晓慕掀起厚重的帘子?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戚轩,她倍感意外:“戚公子怎么来了?”
戚轩袖中的手?紧了紧,示意她看了眼托盘上?的锦盒,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平静地说:“上?次你去凉州也没好好玩,这算是一点赔礼。”
“戚公子的向导做得很好,上?次我和?哥哥玩得很开心,不用赔礼。”唐晓慕笑着?将锦盒还给他。
“王妃。”铃兰小声喊她,紧张地示意唐晓慕看后面。
唐晓慕回头,季修睿单薄的身躯倚在门框上?,神?情恹恹。
“外头冷,你怎么出来了?”唐晓慕转身朝他走去,想要让季修睿回屋。
季修睿没动弹,取过唐晓慕手?中没来得及放下锦盒,冷着脸打开。
戚轩莫名觉得狼狈,仓皇补充:“只是个小玩意儿。”
看到里头东西的那一刻,季修睿面若冰霜。
金簪是陌生男女间能随便送的吗?
他居然还敢说是什么赔礼的小玩意儿。
金簪上的飞天仙女活灵活现,仿佛下一息便会?翩然从中飞出。
唐晓慕真心地赞叹:“好漂亮呀。”
戚轩眼底涌出亮光,欣喜地抬起头,却撞上?季修睿深如幽冥的双眸,整个人微微一颤。
“漂亮么?”季修睿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三分笑意。可落在戚轩耳中,这冰冷的声音与簌簌雪花融在一起,像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
“是挺漂亮的呀。”偏偏唐晓慕没听出来,不以为意地将锦盒从季修睿手中拿回来合上?,还给戚轩,“戚公子,你真的不需要给我送什么赔礼。外头雪大,早些回去休息吧。”
寒风吹起,靠墙的竹叶簌簌作?响,竹叶飘落在季修睿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好似戚轩想要靠近唐晓慕的心。
风雪仿佛锋利的刀,刮在脸上生疼生疼。
戚轩的视线都被漫天大雪模糊了,艰难地撑着?眼皮,将锦盒拿回。
唐晓慕踮起脚,为季修睿将微微泛黄的叶子拿走,对上季修睿的眼神,冲他露出浅浅的笑。
戚轩心间苦涩,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们,告辞离开。
唐晓慕隐隐觉得戚轩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季修睿低低咳了一声,唐晓慕忙关切地去看他:“殿下回屋喝姜汤吧。”
季修睿牵住她的手?,转身进屋。
戚轩走到院门口,不甘心地回头,只看到季修睿护着唐晓慕进门的侧影。
厚重的帘子?遮住唐晓慕的身影,也好似遮住了他最后一点点靠近唐晓慕的可能。
……
屋内,季修睿喝了姜汤,发凉的肺腑一点点暖起来。他吐出一口热气,看到唐晓慕发间那枚不起眼的牡丹花蕾金簪。
含苞欲放的花蕾雕刻得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会绽放,一看便是宫中经验丰富的匠人所制。
这枚金簪其实应该有一整套,另外几枚金簪分别雕刻着牡丹花一点点绽放的过程中,最美的几个画面。
大婚那日,唐晓慕戴着的便是这套名为牡丹绝色的金簪。
唐晓慕似乎不爱花太多时间折腾自己的头发,每每只要梳起来不影响到她日常走动就可以。
平时季修睿都随她,但?今日想到戚轩送的金簪,季修睿心里?有些膈应,忍不住问:“怎么不戴别的簪子?”
“好重的。”唐晓慕说。
季修睿轻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不在乎地问:“他常送你东西吗?”
“谁呀?戚轩吗?”唐晓慕愣了下才想起他,见?季修睿没有反驳,失笑道,“怎么会?呢?人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
看来没有交换过什么定情信物。
季修睿悬着的心慢慢落地。
忽然,他想起自己也没和唐晓慕交换过信物。
趁着?唐晓慕带着铃兰在屋内收拾冬衣,季修睿走到外间,喊来青竹,轻声问:“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是哪间?”
青竹一脸懵逼:“属下不知……”见?季修睿蹙起眉头,青竹乖觉地改口,“属下现在就去打听!”
“动作快点。”季修睿的眼角瞥见内屋,莫名有点心虚,认真嘱咐,“别让王妃知道。”
青竹连连点头。
虽然他没有媳妇,但?他都懂的。
王爷这是要给王妃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