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趴在梁上,也许躲在暗间,也许就站在房间的阴暗里,用鹰隼一样的眼神盯着她的太阳穴、咽喉、心脏……方年年低了低头,把所有?张皇都藏在了阴影里,就怕露出什么不好的举止,藏在暗处的那个或者那群人就把她给活剐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方年年从前?不懂。
什么是不怒自威?
方年年对此的概念也很模糊。
末代皇朝的老照片又不是没有?见?过?,那么多帝王画像从小就能够接触到,从中看不出任何属于天子的气势和威仪。
现在方年年彻底明白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种自信何其嚣张霸道,是“天下我最大”的恐怖掌控能力!她的心肝儿颤了颤,口中有?些苦涩,甚至有苦笑的冲动,她爹胆子可真是大。
不安似蚂蚁爬上了脊背,微微颤抖的方年年稳了稳心神,稳步走上前?,剪掉了烧黑的灯芯。这种普通的油灯,只会出现在寻常百姓家,方年年没想到自己会在皇宫大院里看到,还?是有不同的,灯盏是漂亮的青玉、灯芯是揉了灯芯草的松江棉、灯油清透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多大了?”
皇帝温声问。
方年年压着声音,恭敬地回答:“禀陛下,十六岁。”
“叫什么名字?”
皇帝补充了一句,“说实话。”
方年年拿着剪刀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方年意。”
皇帝轻笑了一声,“父母唤你什么?”
“禀陛下,小人……”
“嗯?”
方年年顿了顿,无奈地说:“禀陛下,小女闺中小字年年。”
都说了是闺名了,臭不要脸的老男人还?问啥!
这话也就是事后方年年在脑子里嘀咕嘀咕,此时此刻压根就没有想过。全部心神都用在了应对皇帝中,丝毫不敢有任何大意。
皇帝轻点头,“年年有?意,是他会起的名字。”
方年年面无表情,已经开始想着全家怎么跑路了,去深山老林好呢,还?是去海外孤岛好?
皇帝叹息,“当年他身故后,你娘家假死离开,其实不需如此,身为遗孀遗孤,朕会善待他的妻女。”
方年年猛地松了一口气。
“你娘身在何处?”
方年年沉默。
皇帝笑了下,破天荒的没有追问,反而拿起了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与老六怎么认识的?”
方年年蠕动了一下嘴巴,细声地说了一下过?程,大致走向没变,就是掐头去尾、拿掉了背景地点、模糊了具体细节。
“倒是有趣,老六性子顽劣,骨子里带着傲气,对寻常女子无半分留恋。”皇帝看向方年年,这是这个晚上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着她,眼底深处泛上浓浓的失望。
漂亮的鹅蛋脸上小巧的下巴,一双眼玲珑水润,菱形的唇瓣粉嫩可爱……有着江南女子的灵秀,丝毫没有?草原女子的飒爽。她不是她,只能够隐隐地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点她的影子,她如火的爽利性子怎么养出这么娟秀的女孩儿?
方年年察觉到皇帝的视线,感觉那视线极具有穿透力,透过她看到了别人。
那个别人,是娘亲吧。
真是别扭,亲娘被人惦记的别扭!
方年年把脑袋埋得更深。
房门猛地被推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方年年几乎是下意识地看过?去,看到了好似赶了几十里路、风尘仆仆的沈宥豫,随之而来的是血腥味,他受伤了,还?没有处理伤口。
“阿父!”
沈宥豫口中喊着父亲,视线一错不错地贪婪地看着方年年,他进门的一刹那看到阿父看年年的眼神让他非常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