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戏台的路上,见到了不少摆摊算卦的,幌子写着“五星、三命,时运亨通”,“时运来时,买庄田、娶老婆”等等,明晃晃的很,还挺能吸引人的目光。
方年年和沈宥豫路过一个卦摊时,那翻着白眼、眨着眼睛,不知真盲还是假瞎的摊主喊着,“红鸾星动,却有一劫。平安化解可万事亨通,如若不解,就抱憾终生哪。”
沈宥豫驻足,被方年年拉走了。
方年年说:“不信这些,我?们走啦。”
“我?也不信。”
方年年纳闷,“那你干嘛还要过去?”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心不由己。”
“信则有?,不信则无?,命运自己掌握,对吧。”方年年说。
沈宥豫点头,“嗯。”
心里面还是有些惦记那个算卦的说的,只言片语却让人提心吊胆,很怕有?个万一,在未来横生波折。
不过,方年年说得对,命运自己掌握。如若时运真?能算,拼搏有何?用,等着就是了。
越想越豁朗,沈宥豫反而品出别的味道,得意地笑着说:“他说,红鸾星动。”
方年年翻了个白眼,“走啦。”
“不喜欢吗?”沈宥豫问。
“问个什么!”方年年锤了沈宥豫一下,羞赧地说,“清空一下脑子,大好青年正常一点。”
“哦。”
沈宥豫忍了忍,但是忍不住窃笑,原来喜欢是这个样子,原来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是这个滋味,原来爱就是如此。
他看向方年年,方年年也正好看向他,沈宥豫心中想,她应该和自己想的一样。
沈宥豫的目光更加柔软、温和、深情。
方年年,“……”
他咋啦?眼睛抽筋了?还是眼睛里进沙子了,想要吹吹?
可见,情感是不互通的,哪怕感情定了。
翻着白眼、眨着眼睛的算命的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又有?人路过,他依然喊着,“红鸾星动……”
瓦子里真?是应有?尽有,凭栏而坐的歌女浅唱低吟,三五文人墨客高谈阔论,兴致来了,直接挥毫拨墨,写下诗篇,说不定里面就有?传世之作,给未来的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留下背诵的甜蜜负担。
有?一处齐齐传来喝倒彩的声音。
方年年和沈宥豫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走过去看。
“齐云社?”
方年年念着牌子上写的字。
“京城内最有?名的蹴鞠社团。”沈宥豫解释。
方年年懂了,“哦哦。”
高俅玩的那个。
当代足球嘛,很多?人喜欢,更多人爱玩,方年年问,“你喜欢玩蹴鞠吗?”
“还好,会玩,不热衷。我?喜欢马球,有?机会你见到我大哥,肯定认为他就是文人,不擅运动。其实他骑射都很好,马球尤其出色,只是不擅刀剑。我?父亲,更喜欢会舞刀弄剑的儿子。”
沈宥豫没有再说,他一直觉得阿父偏心,对大哥太严格、太较真?、太偏颇,好似所有?的夸奖都交给了擅长武艺的儿子。
方年年眨眨眼沉默,她从沈宥豫口中听到了夺嫡之争的味道,脑海里不禁想到了康熙朝的九龙夺嫡,好惨烈的!
高祖不知道怎么教孩子的,也许是身教比言传更记忆犹新、更可怕深刻。所以他的儿子也有?样学样,擅长于挑拨自己儿子的关系。
七王之乱的阴霾才过去二十年,难不成会在不久后的将来重蹈覆辙?
方年年握紧了沈宥豫的手,在蹴鞠爱好者或喝彩或起哄的声音中,声音轻如呼吸地说:“你大哥赢面大吗?”
沈宥豫是武人,有?被江湖称之为魔教的外公和舅舅,武功可以说是众兄弟中最好的。另一方面他注意力大半放在方年年的身上,就很容易捕捉到她的声音,闻言,他沉默了,“既嫡又长,占了大义。谦逊端方,得老人心。”
朝中老人,拥护正统、忠义,是太子最大的依仗。
“文采斐然,得文人共鸣。”太子另一大助力,是文人集团。
方年年听着,默默地想,沈宥豫没有得到勋贵武将,看来这两派不是太子的拥护者。
“大哥仁孝。”
沈宥豫补充。
可惜了,就是不得圣心。
未尽之言,方年年懂,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你爹的心……”方年年说。
沈宥豫,“深不可测。”
方年年摇摇头,“弄不懂,飓风起余青萍之末,你身处其中,是被事件裹挟的,也是事件的推动者,过个二三十年,回头看,就懂了,对吧。尽人事听天命,砥砺前行,方得始终。”
“你说得对。”
被云雾遮挡,看不清前路的沈宥豫忽然有柳暗花明之感,他现在太执着了,反而弄得很被动。
“谢谢,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钻牛角尖。”
“嗯?”方年年疑惑。
沈宥豫说:“难怪我外公总说,年轻气盛、不懂养气,现在我懂了,要学会静观其变。”
“好吧。”方年年说,“有?个伟人说过,不要脱离群众,不要忘记初心,实?践才知真理。”
“不忘初心……”沈宥豫仔细品味。
“对啊。”方年年点头。
沈宥豫,“挺好。”
方年年说:“到了。”
戏台到了。
现在唱的当然不是京剧,还没有发展出来呢,百戏之祖的昆曲也没有定型。方年年也不喜欢听戏,拉着沈宥豫来了戏台的侧面,去看皮影戏。
“这个好,《西游记》里的大闹天宫,宫……家里每逢节庆也会演,我?小时候特别爱看。”沈宥豫掏钱买了入场券,又拿了五文钱买了一包煮瓜子。
“大闹天宫是挺好看的。”方年年说。
《西游记》还是每年暑假必上节目呢,小时候光顾着看猴子,剧里面那么多?美女竟然硬是忽略了!
“不知道高祖哪里来那么多?奇思妙想,创造出来的小说天马行空呢,我?最喜欢三打白骨精那段,小时候不懂事追着三哥打,说他是白骨精的化身。”
方年年笑了,“为什么?”
沈宥豫说:“你别看他现在挺胖,小时候干干瘦瘦,看着就和骨头架子似地。”
方年年惊讶,“真?看不出来。”
“对啊。”
方年年看沈宥豫笑着,那是回忆起童年趣事的笑容,其实他和兄弟关系不是不好,只是随着长大,站位不同、思量不同,慢慢就渐行渐远了。
天家无?亲情,说的应该就是这了。
看皮影戏的小孩子居多?,或者说就是吸引小孩子、别让他们乱跑的,是官府预防拍花子的手段之子。看着环境松散,其实外紧内松,内外都有衙差看手。
小孩子被皮影戏吸引住,抱着一袋瓜子可以吃好久,等爹娘逛完了回来接人,估计他们还意犹未尽呢。
不是没有?大人。
坐着好几对青年男女。
小孩子的目光被吸引,大人却有些警惕地看向新来的人,看到是一对带个面具的青年男女,便露出会心一笑,大家都一样嘛,彼此彼此。
坐在一条长凳上,一开始男女双方离着还很远,中间仿佛可以坐上两三个小孩子,慢慢就靠近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头碰着头,笑着看皮影戏,但大半心思不在戏里面。舞台上那只猴子,并不能勾住所有?人的心思。
方年年和沈宥豫两个人倒好,直接省去了靠近的中间过程,两个人贴着坐在一块儿。身边小孩子太多,也只能这么坐。
方年年为了让好动的孩子,不得不把?腿往沈宥豫那儿侧一侧。
嗯,位置是沈宥豫选的。
方年年还没有看清楚场内的状况,就被他带着往空位走,坐下后才发现,还挺拥挤。
沈宥豫说:“这边看得清楚。”
的确,是视野最好的地方,方年年就没有多?想。
“姐姐,让一让。”
五六岁的男娃娃举着糖葫芦喊着,小家伙估计在家里面挺受宠,后脑勺拖着长长的百岁辫,用红绳扎着,走路的时候一甩一甩。
方年年侧着腿让开。
小男孩儿走过去了,但没有离开,是坐在了旁边空着的小板凳上,和小伙伴分享起了糖葫芦。
“豆哥,他们两个做这儿挡路惹。”吸着鼻子的男孩子说。
另一个女娃娃说:“姐姐好漂亮,她是新娘子咩?”
百岁辫小男娃先?是拿了帕子给小伙伴擦鼻子,又拉着小女娃坐到自己身边,给她一个糖葫芦。
“不是的,新娘子应该在洞房里。”
“哦哦。”小女孩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听了一耳的方年年认为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囧”,新娘子什么、什么新娘子,小鬼头你们过分了哈!
“手。”沈宥豫说。
方年年从善如流地伸出右手,是个虚握的拳头。
“打开。”沈宥豫又说。
方年年顺势打开,是手背向上的。
沈宥豫看着有?趣,笑着说:“掌心朝上。”
方年年无奈,“干嘛啊。”
手腕轻动,掌心朝上。
沈宥豫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放到方年年的掌心上,打开,瓜子仁嗦嗦掉了下去,他得意地说:“你看看,我?剥得怎么样。”
方年年惊讶,刚才不理自己原来是在剥瓜子,“剥得真?好。”每一颗都是完整的,看着就好吃。
“你看我?剥的。”
得到了夸奖,沈宥豫高兴得像个孩子,他拿了一枚瓜子给方年年表演剥瓜子。食指、拇指捏着瓜子的两头,手指稍微用力,咔哒一声,瓜子壳应声而开,一粒饱满的瓜子仁出现在眼前。
煮的瓜子味道浸入了瓜子仁里,味道是瓜子的原香上叠加了桂皮、大料等等的味道。
方年年鼓掌,“好厉害。”
沈宥豫谦虚地说:“还好还好。”
得意地眉眼扬起。
旁边的小孩儿。
“他们好傻哦。”
“对呢。”
“瓜子磕着吃才香。”
“他们不懂,好惨。”
“别说了,爹爹说说人不好,别人会自、自……”
“自卑。”
“对哒,豆哥哥最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