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胆大镇定,方年年也?是个?普通女生,外面的人呼喝声猛地出现她有些慌乱是再正?常不过的。
关?键时刻,沈宥豫环住她的腰,捂住她的嘴,脚下轻动,腾挪间就换了地方。
竹叶发出剧烈的声响,陈盟主脚下生风,右手成爪,伸进观赏竹里扣住偷听之人的咽喉。
“主家饶命,主家饶命。”
随着人体扑倒在地的闷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断求饶。
方年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发现的不是他们,在另一丛的观赏竹里也?藏着人。
看看这都什么事儿?两个?□□湖了,说个?话偷听的就有好?几个?。
要么就是盟主和县丞做事不够细致,要么他们方寸大乱、在意不了那么多,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无论哪一个?,都造成了现在尴尬的局面。陈盟主抓到一个?,殊不知在另外一个?角落里还藏着两个?呢。
危机解除。
方年年手肘向后推搡了两下,示意沈宥豫可以放开自?己?了。
软香温玉在怀,明明局面有些紧张,沈宥豫却有些心猿意马、心不在焉、心想事成……呸呸,是想入非非……
方年年挣了一下,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怕引起外面人的注意。也?许张县丞金盆洗手出了江湖,久不运动了,耳力和身手退化了不少,但陈盟主是个?老|江湖,引来他的注意就不好?了。
沈宥豫犹豫不舍地松开,手僵硬地垂在身侧,他盯着方年年的头顶面色不变,耳廓却在悄无声息变红。他有些不自?在地攥紧了拳头,但拳头里空无一物。
用方年年的话说,他就是攥了个?寂寞。
方年年可不知道身后之人复杂的少男心,她小心翼翼地用观赏竹遮挡着身体,悄悄地看着外面,有些不放心刚才被抓出去的人。
外面,被抓出来的是今天张县丞请来的帮工,十来岁的小丫头穿着浅绿的衣裙、梳着双丫髻,趴在地上神色惶恐不安地看着张县丞和陈盟主。
陈盟主脸色铁青,张县丞笑得很和蔼,安慰着小丫头不要怕,没?什么的,他们就是随便说说话。
“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张县丞笑着问,“不要怕,我就是问问。”
小丫头紧张得结巴,“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听见。”
她心虚地挪动着眼睛,明显就在撒谎。
张县丞笑得就和邻居大爷似的,毫无城府的样儿,“说谎可不是好?姑娘。”
陈盟主嗤笑,“那么多废话。混元牵魂不混江湖变得优柔寡断了起来,当?年你可是怕引起黑衣人的注意,眼睁睁看着楼家那个?三四岁的孩子被割开了脖子!”
张县丞面色变得铁青,咬紧了腮帮子发出噶哒噶哒声,很明显陈盟主提到了他的痛楚。
陈盟主右手如?炼,横伸出去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张县丞出手阻挡,但完全不是陈盟主的对手,反而被击退着趔趄后退。转瞬间那丫头纤细柔软的脖子被陈盟主用三根手指扼住,力道一点一点收紧,小丫头被提了起来。
脚下悬空的小丫头挣扎地踢了几下,渐渐地失去了动静。
方年年瞪大了眼睛,不过须臾,一条鲜活的性命就消失了。
她眼前?多了一只宽厚的手掌,挡住了一切。可是太晚了,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尽收眼底。
□□扔在地上发出沉沉的声音,面色钳紫的丫头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张县丞,里面毫无神采。张县丞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面色黑沉如?水,“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小丫头,你这是何必。”
“呵,张县丞当?官久了变得心慈手软,我久居江湖可没?有妇人之仁。想想当?年那个?孩子,再看看你,啧啧。”
陈盟主的话句句带刺,张县丞句句推脱,脖子上悬着利刃的他可没?有耐心与?之周旋下去了。既然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安生,抱着如?此想法,陈盟主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鱼死网破,看谁忍得下去。
他一个?光脚的,已经没?有了退路,但张县丞拖家带口,早已不是往昔说走?就能走?的了。
陈盟主冷哼一声,“妙法那秃驴一开始也?想搪塞我,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地把盒子拿了出来。宫里那家伙是没?了根的媚主玩意儿,他要是有血莲子头一个?拿出来邀功行赏,还轮得到我这儿焦头烂额。”
他阴鸷地看着张县丞,眼中尽是疯狂,“我最后来找你,是有把握当?年我们从楼家带出来的血莲子就在你这里。对了,魔教那不男不女的东西当?年就把盒子扔了,你知道吗,当?年我躲在旁边看见了。我这回去找他,他直接拿了袋金豆子砸在我的脸上,就这儿。”
陈盟主抬起手啪啪地打?着自?己?的脸,状若疯癫,“那滋味,我竟然还挺高兴。我和你现在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逃不走?你。别?想着置身事外,赶紧把血莲子拿出来吧。”
他阴阴地笑了两声,扬长而去。徒留张县丞脸色铁青地站在那儿,面对着死不瞑目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了动静,沈宥豫才把手拿开。方年年看着他,他看着方年年,二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起。
最后,方年年艰涩地说,“我们先回去。”
沈宥豫点头。
二人回到了小亭那儿,李秀秀还在和表哥说话,两个?人在他们离开后没?吃什么东西,桌子上没?有多出盘子。剩下的时间,方年年有些心不在焉,李秀秀说了什么她过耳就忘,都没?有记住。
好?在添妆礼没?多久就结束了,大家纷纷离开。在门?口,方年年见到了脸上堆着笑容送客的张县丞,白白胖胖,一脸和气的他真看不出以前?混江湖的样子,也?看不出刚刚就目睹死人的样子。
“年年,我和表哥回大舅家,过几日?回家来找你玩啊。”李秀秀腼腆地垂着头,依偎在闺蜜身边小声的说,“等二舅舅安定下来,差不多就是表哥第一次大假的日?子,我们那个?定亲嘛,你可一定要来。”
“那是当?然的啦。”方年年摸着身边女孩儿的手,相识多年的朋友竟然要定亲了,真是不可思议,在她的印象里,她还是个?孩子呢。
李秀秀抿嘴笑,“嘿嘿,到时下正?式的帖子,方叔方婶,还有小承意和大牛叔都要来。”
“好?呀,吃穷你们家。”方年年开着玩笑。
“来呀来呀。”
李秀秀撒娇。
李家的牛车来了,李秀秀在表哥的搀扶下上了车,上车后她掀开帘子朝着方年年挥挥手,说着别?过。表哥站在车踏上拱手一礼,方年年和沈宥豫回礼,然后表哥掀开门?帘子进去,他们目送牛车离开。
方年年怅然地说,“根本没?吃饭什么,还听了一耳朵的东西,唉,肚子都饿了,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吃点东西?”
“吃什么?”
方年年想了会儿说,“馉饳儿,大骨汤水煮的。”
“那走?吧。”沈宥豫背着手,随意地说。
方年年斜睨了他一眼,“看你很不情?愿的样子。”
“没?有。”
沈宥豫尴尬地挪开眼睛,一开始吃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觉得肚子里沉甸甸的,那些甜腻的喜饼真是饱腹。他不是前?一阵子肚子才不舒服过嘛,记忆犹新,就有些不敢山吞海吃、胡吃海塞了。
“那走?吧,我保证你会喜欢的。”方年年甩着精巧的提包走?在前?头,沈宥豫跟在后面。
他看着方年年娇俏纤细的身影,心中的止不住地涌上欢喜。快走?几步,沈宥豫跟上了方年年的脚步,二人并肩而行。
馉饳儿就是馄饨,是做起来略微复杂的馄饨。三角的面皮儿中间放上调好?的肉馅儿,从边缘开始往里收,收出一朵漂亮的花。
边缘掐着漂亮的褶子,放进滚汤里上上下下,是水中绽放的花。或者?放进油锅里炸,漂亮金黄的油泡儿围成了一圈,在油温的作用下,馉饳儿就成了漂亮的金灿灿的花。
前?者?吃起来和馄饨、饺子没?什么两样,后者?就是油炸饺子的口感。
方年年相中的这家在东市口糖饼店的旁边,一棵大槐树的下头。三四张小方桌,几张条凳,用竹竿挑起来的桐油布遮阳遮雨,边上是一锅一案,案头上做馉饳,锅里面下馉饳。
馉饳在水里涨起来了,就捞进碗里,店家会浇上熬了几个?时辰的骨汤,再放一勺菜头碎,放上一点儿芫荽碎。
芫荽就是香菜,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但方年年觉得放上一点儿会更香。
菜头是用萝卜做的,店家做的极为好?,用的都是一年陈的老菜头。酱色很浓,吃起来口感爽脆中不失柔韧,吃他们家的馉饳儿吃的就是菜头搭配着的香,可以说菜头是馉饳的灵魂了。
沈宥豫没?有挑拣,跟着方年年坐下,方年年朝挑子那儿喊了一声,“两碗馉饳儿,放芫荽。”
“得了。”店家回应,手上麻溜地开始包馉饳,是现做现吃,新鲜得很。
“别?看摊位小,这家店开了许多年了。记得七八岁那年跟着爹爹来乌衣镇上办事儿,中午和爹爹在这儿吃了馉饳,味道就记住了。”方年年笑着从自?己?的小提包里拿出两双筷子头,在沈宥豫惊异的目光中套进了店家准备的筷子上,把其中一双给了沈宥豫。
她挤挤眼睛说,“干净吧。我来镇子上,十次有八次会来这儿吃馉饳,你尝了就知道了。”
沈宥豫从方年年手中接过筷子,反复看着套在筷子头的部分,真是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
“你还说我矫情??!”
方年年振振有词,“高祖说,防止交叉感染。”
这时候把高祖抬出来,真是爽歪歪。
沈宥豫,“……”
兵荒马乱的年头还闹起了瘟疫,高祖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江湖的事儿,我也?不了解,能和我说说不?”方年年撑着下巴,看着沈宥豫问着。“什么楼家,什么混元牵魂手,什么盟主,什么玉牌,给我说说。”
沈宥豫忖度片刻,他站起来换了位置,从方年年的对面坐到了她的旁边,“他们提到的都是些陈年旧事,你知道七王之乱吧?”
“知道。”方年年点头。
七王之乱发生在二十年前?,高祖在世时尚能压制住自?己?如?虎如?狼的儿子们,他撒手一去这些成年的儿子就彻底露出了雄霸一方的嘴脸,谁也?不愿意屈居他人之下!
秦王登基,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修那段时间的史书时,对其中过往讳莫如?深。
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方年年说她知道七王之乱的事情?,在沈宥豫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仔细想想方家那几个?大人着实神秘,能知道一些普通百姓不知道的事情?,完全在情?理之中。
沈宥豫没?有追问方年年怎么知道的,方年年也?没?有解释,她总不能说她出生就带记忆,装不懂事的年纪里她在夫妻俩口中听到了不少秘辛。
作者有话要说:馉饳(guduo)
芫荽(yansui),很多方言就读这个,我老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