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裴如烟看了眼睡梦中的孩子，和高积毅多叮嘱了两句，考虑到产妇需要更好的休息，她没有久坐，借口有事便起身离席了。

从卧房里出来经过前厅时，意外地听见了高母与方嘉煦的对话。

恍惚间停下脚步，不知怎么地，她很好奇他会怎么回话。

只是没想到，不等方嘉煦开口，身旁的简妙忽地笑了起来，笑声吸引了高母和他的注意。

“阿姨啊，你可真是太会挑人了！”简妙扬着马尾辫，一蹦一跳地上前，和陆一岁站并排，笑着解释道：“小方是咱们公司难得的青年俊才，为了心爱的女友千里追妻来到咱们晏城，高哥的小表妹怕是没有机会咯。”

高母一听，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哎……阿毅要是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

一伙人又说了片刻的话，不多时，高积毅从卧房里出来。

“裴主管。”他叫住裴如烟，点了点手腕提醒她，“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吃饭吧。”

裴如烟正欲拒绝，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她摁下接听键，来电的人是吴兰贞。

“裴裴啊，你现在在哪儿呀？”

即便吴兰贞极力掩饰着焦急的语气，却还是叫她察觉出异样，遂问：“妈，我现在在同事家……你那边有什么事吗？”

吴兰贞道：“还不是你李叔的麻烦事！”她埋怨两句，后又说明：“我和你李叔买了去申城的火车票，你看要是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开车送我们去车站吧。”

裴如烟掩着话筒快步走出门，站在老房外的天井处，追问道：“李叔的车子呢？你们怎么不开车过去？”

“前两天车子出故障了，现在还在4S店检查维修呢。”吴兰贞叹了口气，听她话里的意思以为是不愿意，“那……那我们自己找辆出租车吧，你忙你的。”

裴如烟早就知道母亲和继父这两天在准备回申城的事情，听说李淮清的女儿跟着前妻在申城生活多年。这次两人决定结婚，也是希望能够让女儿知道这个消息。

时下，见她这么说，裴如烟抿了抿唇，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

“这次去申城又要好几天吧。”她吸了吸鼻子，感觉到背上有汗意，顺着脊背缓缓滑落下来，“算了……我现在过来接你。行李就别搬了，等我过来再说。”

吴兰贞“哎”了一声，自知打断了女儿与同事的聚会，默了默缓声道：“那你慢慢开，不着急。”

收了线，裴如烟重新回到屋内，和一行人打过招呼，表示临时有事要先走一步

简妙和陆一岁见此，急忙起身也表示要跟裴如烟一块儿走。

“裴主管，先把饭吃了再走也不迟啊。”高积毅极力挽留，顿了顿见方嘉煦还未表态，拉着他的手臂，“瞧……还是小方实在，你们一个个不地道……让高哥我难堪了。”

裴如烟如实解释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出门之前目光落在方嘉煦身上。

瞥了两眼，脚步未停便又走了出去。

很快，简妙和陆一岁也跟着她走出来。

屋内，只有方嘉煦还站着，高积毅见此，沉沉地舒了口气，整理好情绪转过头对他道：“裴主管有事要忙……你留下来正好，一起喝点？”

男孩取下挎在身上包包，拉开拉链从里头拎出一条袋子。

“高哥。”他有些不自然地挠挠头，毕竟这是头一回买，也不知道选得对不对。

“这些是我买给孩子的……”方嘉煦一边说着，一边将袋子递到高积毅手中，解释说：“上次妙妙姐去医院看望嫂子，我们没来得及一起去……就当是我的心意，买的不好你别见怪。”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高积毅手里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张了张口想要表示感谢，屋内传来孩子哭闹的声响。

方嘉煦笑言：“高哥，你进去看看孩子吧，我也该走了。”

说完，不等高积毅开口，长腿一跨紧跟着简妙一行人出来。

巷子口，裴如烟的车子刚刚发动，驾驶座的玻璃紧接着被人叩响。

她摇下车窗，露出半张脸，唇角含着笑意调侃道：“怎么……终于舍得出来了？”

方嘉煦注意到后排空荡荡的，疑惑不解地表示：“妙妙姐和一岁呢？”

“两个小年轻约着一起吃饭，先走了。”她带上墨镜，红唇微抿，旋即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方嘉煦没想到简妙和陆一岁会走，眼下又只剩他们俩。

他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蹙着眉故作为难道：“裴主任……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车内的冷风呼呼地吹着，玻璃窗上溢出一层水珠。

透过深棕色的墨镜片，裴如烟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脸上仿佛写着“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要是真的不载我一程，我就只能徒步走回市区了。”

他语气带着一丝委屈，眼尾微垂，可怜巴巴地说：“你不是有事要赶回去吗？放心……我绝不多耽误你时间。”

裴如烟倏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怎么想的。

同样的招数一次两次罢了，用得次数多了也不怕她看出端倪。

裴如烟没那么狠心，外头的太阳毒辣，要真让方嘉煦徒步走回去，估计小奶狗要变成沙皮狗了。

她被自己这个冷笑话逗笑，解开车锁，朝他示意：“行了，上车吧。”

方嘉煦应了一声好，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两只手交握在身前。

“麻烦你了，裴主管！”他脸上笑眯眯的，半点没有因为给人带来麻烦而露出的愧疚神情。

车子穿过长街，隐没在斑驳的树影当中。

车窗前明暗交汇，平静舒缓的音乐流淌在空气中，冷气吹在他的身上，不多时便褪去了一身的燥热。

方嘉煦歪着头透过车窗玻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如烟的表情。

车子在一处十字路口前减速，右侧一辆SUV毫无预兆地别了过来，吓得裴如烟狠狠踩住刹车。

轻微摇晃过后，车子终于停稳。

她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眉心紧拧，想起刚刚惊险的一幕，回过头看着窗外。

SUV的车主半点没在怕的，即使是在路口仍不减速，一溜烟转了个弯便没了踪影。

裴如烟气不过，咬着腮帮子悄声骂了句脏话。

这个小表情被坐在副驾上的人看见，方嘉煦没忍住勾起唇角，笑得隐晦。

指示灯由红转绿，车子再次启动，吴兰贞的电话又追了过来。

裴如烟接通车内的蓝牙，“妈，怎么了？”

“裴裴，要不你还别来了……”吴兰贞斟酌用词，想了想又问：“你不是还有事吗？先忙你的……李叔去找朋友借车了。”

裴如烟沉沉地叹了口气答：“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让李叔别麻烦了，还有十分钟就到。”

收了线，她假装不在意地乜了一眼副驾上的人。

方嘉煦挺直脊背目视前方，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鼻尖溢出几颗汗珠。

察觉到裴如烟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方嘉煦颔首望着她了然答：“裴主管，你有事先忙，我不赶时间。”

像是她心底的蛔虫，裴如烟腹诽着，车子在下一个路口转了个弯，往老城区的方向疾驰。

不多时，道路越开越窄。

吴兰贞与李淮清站在小区正门探头望着，直到看到女儿的车渐渐驶近。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裴如烟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从上面走下来。

“妈，李叔。”她摘掉墨镜，上前接过李淮清手里的手提箱，“哬”了一声，蹙眉问：“怎么这么沉啊！”

李淮清见此赶忙紧了紧箱子的把手，心疼地说：“哎……你别提，小姑娘家家的拎不动。”

吴兰贞见此，在一旁解释：“还不是你李叔，说难得回趟老家，要带点晏城的特产，给那些老同学分一分。”

三人说话的功夫，只听到身后的车门再次“砰——”地一声响起，裴如烟闻声回过头看。

果不其然，方嘉煦已经走下车了。

“叔叔好，阿姨好。”

他长得高大，身形颀长，站在裴如烟的身边，一下子把她给比了下去。

吴兰贞夫妇见到这位年轻人从女儿的车上下来，如今两人又站在一块儿。

摸不准是什么个情况，她疑惑地望着他们俩，遂问女儿：“这位是——”

“阿姨好，我叫方嘉煦，24岁……今年刚到创达集团就业，和裴主管是同事。”

不等裴如烟介绍，他自己倒是半点不怕生地，先给自己做起自我介绍来。

吴兰贞一听两人这关系，心底微微地失望了片刻。

喃喃道：“是同事啊……那蛮好的……”

没想到母亲还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上话了，裴如烟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不忘出声提醒道：“赶紧走吧，该赶不上车了。”

“是啊是啊，上车说吧。”李淮清在一旁轻轻地碰了碰妻子的肩膀，暗示道。

话音刚落，方嘉煦主动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箱子，“叔叔，让我来吧，你们先上车。”

年轻人身形健硕，透过薄薄的T恤依稀能够瞧见肌肉纹理，线条流畅。

那只沉重的手提箱裴如烟拎都拎不动，却不想他竟然轻而易举地用一只手提起，另一只手打开后备箱的开关，轻轻地放了进去。

车门关上，四人一一落座。

吴兰贞夫妇坐在后排，眼观鼻鼻观心地望着女儿和这位年轻人并排坐着。

吴兰贞心里起了小九九。

车子笔直地往动车站的方向行驶，车厢内一片沉静。

空调的冷风仍旧呼呼地吹动着，考虑到车子又老人坐着，裴如烟多了个心眼，伸手将档位调至中低档。

收回手的同时，只听后排的吴兰贞蓦地开口问道：“年轻人，刚刚还没来得及问，你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