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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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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裴主管……”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方嘉煦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一想到那些流言蜚语会传到裴如烟的耳朵里,难免怕她胡思乱想。

顿了两秒,男孩轻启薄唇,眼底蒙上一层淡淡的微光。

笑着反问她:“不过……我很帅气吗?”

裴如烟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神。

心里尖细地叫了一声,觉得脸颊的温度高得出奇。

“谁说的?”方嘉煦凝视着她的眸子,眼皮微敛,唇角笑意更浓。

沉默了几秒,他锲而不舍地追问道:“是你这么觉得吗?”

裴如烟耳尖都红了。

对他这种带着笑又暧昧不清的话语,一时间没有抵抗力,只好嘴硬地狡赖道——

“我是听销售部的小姑娘这么传的。”

说完话,电梯门终于打开。

裴如烟就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匆忙的身影近乎落荒而逃。

直到坐上车,重新朝来时的方向打量了一眼。

还好,方嘉煦没有跟上来。

裴如烟搓了搓发烫的面颊,一颗心怦怦直跳,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口。

真丢人!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下一回绝不能再和他单独相处。

小奶狗花招太多,她真怕有一天自己也要招架不住,拜倒在对方的西装裤下。

缓缓回过神后,裴如烟轻启车厢,车子驶出停车场,渐渐往老城区的方向疾驰。

夜幕低垂,天上零星点缀着无数黯淡的光亮。

初夏的晚风透过玻璃窗吹进了车厢内,舒缓的音乐声静静流淌,车子很快便抵达目的地。

老城区的房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年久失修,雪白的墙面上落下雨水划过的斑驳痕迹。

早年听说这块地要拆迁了,可是消息传了这么久,却迟迟不见政/府动工。

树影在窗外摇曳,小区的路面弯弯绕绕,她找了许久,才在榕树下的垃圾堆旁找到一处车位泊好。

裴如烟解开安全带,拎着清月斋的袋子下了车。

踩着月色走上狭小的楼梯间,她的脚步径直踏上楼梯台阶,最后停在了二楼东面的那扇大门前。

轻扣两下门板,不多时,里头传来脚步声。

伴随着大门打开,吴兰贞的身影站在屋内。

“来了啊。”

即便母女俩将近两个月没见,她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地。

裴如烟站在玄关处脱鞋,吴兰贞从她手里接过袋子,对她轻声叮嘱:“李叔在卧房,你去喊他一块儿吃饭吧。”

裴如烟张了张嘴,本想说自己还有事这就走。

转过身时,目光落到吴兰贞的头顶上,发现她的白头发又多了。

默了两秒,裴如烟什么也没说,抿着唇往卧房走去。

夫妻俩刚从国外回来,卧室的地上堆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收拾。

此时此刻李淮清正蹲在皮箱前,一件一件地整理着吴兰贞带回来的伴手礼。

大到家用的电子产品,小到送给同事朋友的糖果点心,事无巨细。

裴如烟的脚步在房门外停下,轻轻地喊了一句“李叔”,他闻言抬起头,脸上瞬时扬起笑,“裴裴来了啊。”

李淮清双手擦了擦衣服,连忙站起身问,“来多久了……怎么光站在门口不进来?”说话间,忽地想起什么,拍了拍脑门,从大堆行李里头翻出一个纸盒子,递给她。

“这是你妈出国帮你带的化妆品,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年轻人的东西,咱也不懂。”

裴如烟“嗯”了一声,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了起来,又说:“妈让我喊你吃饭了。”

李淮清点点头,笑意更浓,“好好好。”

两人一同走到走出门,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晚餐。

“行了,都别干站着了,拿了筷子坐下来吃吧。”

吴兰贞一如从前,吩咐完话径自坐了下来。

不多时,李淮清手里端着饭碗和筷子,递给他们母女俩。

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对面而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空气中横亘着莫名的沉默,终于——

“上次听小雨说,给你介绍了一个还不错的小伙子,感觉怎么样?”

吴兰贞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低声询问:“如果觉得合适的话,可以试着处处看。”

裴如烟垂着脑袋,眼皮耷拉下来,味同嚼蜡地咀嚼着嘴里的饭菜。

半晌,兴致缺缺地答:“眼睛长到头顶上了,怕是看不上你女儿吧。”

此言一出,叫吴兰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淮清见此,出面当和事佬,笑呵呵道:“咱们裴裴优秀,不怕找不着对象……你别急着把女儿嫁出去。”

吴兰贞在一旁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暗示他赶紧闭嘴。

放下碗筷后,继续循循善诱道:“裴裴,这年头好的男孩都要靠抢了,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也别拘着,自己要懂得把握机会。”

裴如烟不知想起什么,鼻头微酸,碗里的饭彻底吃不下去了。

“妈,我知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注意的。”

说完话,搁下碗筷站起身,拿了一旁的包包决意要走。

“公司还有工作呢,我得先赶回去了。”她站在玄关口低头穿鞋,目光却不敢与吴兰贞对视,“你和李叔好好吃,下次我再过来。”

大门“砰——”地一下被人关上,紧接着楼道里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吴兰贞皱着眉,同样没有心情吃饭,“啪——”地一声把筷子甩到桌上,蹬着一旁的人,喝道:“都怪你……说什么‘嫁不嫁’的,这臭丫头一听又来情绪了!”

李淮清哭笑不得,也知道母女俩为了他们二老的婚事还一直僵持着。

时下只能好声好气地劝慰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裴裴她迟早也会接受的。”

昏黄的灯光洒在桌上,吴兰贞沉默了数秒,眼眶微红。

“这个臭丫头,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叫我操心!”说着说着,嗓音便带着哭腔,“我说不要出国,你非坚持……现在好了,跟没了女儿似的……都怪你!”

月色沉沉,与吴兰贞同样难以释怀的还有刚刚下楼的裴如烟。

住宅楼外的路灯半明半暗,坐在车内,她的身影被黑夜笼罩,两只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情绪不明。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她的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高三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她顶着巨大的悲痛面对人生中第一场考试,分数出来的当晚,母女俩喜极而泣。

然而现实的问题却摆在了她们面前。

高额的学费和生活费成了压垮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裴如烟思来想去,最后终于狠狠心,咬着牙对吴兰贞说:“妈,这书我不念了!”

让她意外的是,吴兰贞并没有因为她的决定而松口气,反而恼羞成怒地重重扇了她一耳光。

裴如烟死死地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听到面前的人语气略带告诫,“妈就是饿死,也不会让你没钱读书!”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初见李淮清,裴如烟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他穿着简单的蓝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一双牛皮鞋擦得油光锃亮,看着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温柔又慈祥。

让她不由地想到自己的父亲。

但是李淮清不是他的父亲,裴如烟在暗暗告诉自己。

即便从那以后,一个残缺的家看似完整了,但是心里的那个位置,永远得空了一块。

都说半路夫妻难同心,这句话在李淮清的身上被狠狠打脸。

自从新家庭组成之后,吴兰贞几乎没有做过家务,这个家所有的大事小事全由李淮清一人担着。

母亲就这样被他保护起来,娇贵到连只袜子都不用自己洗。

不仅如此,在面对她这个继女,李淮清甚至视如己出得愿意出钱栽培她。

大学四年,学费杂费生活费,全都是李淮清一个人出的。

有的时候,裴如烟不得不怀疑,他一个大学教授委身与自己这个小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学毕业的那年冬天,裴如烟生了一场病,病毒性肠胃炎,在医院足足住了十多天。

一日傍晚,李淮清去上课,病房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裴如烟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些年来藏在心底的问题。

她对吴兰贞道:“妈,和李叔在一起的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爸爸?”

吴兰贞骨子里是一位极为保守的传统女性,即便是二婚,回忆起逝去丈夫时,心里仍是感到愧疚的。

她没想到女儿会这样质问自己,目光带着审视,口气不善。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山的那边,余晖将住院部上空的云彩染得极为绚丽,景色旖旎。

吴兰贞顿了两秒走到窗前,望着玻璃窗外的风景,喃喃道:“人么,总应该向前看……”

裴如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嗓子又疼又痒,艰涩道:“……可是我放不下。”话毕,脸庞滑下两道泪。

面对女儿,吴兰贞又能说些什么。

她不能强迫她接受自己新任丈夫,更不能要求她忘记自己已经逝去的父亲。

无声地叹了口气,所有的劝慰只化成了一句:“裴裴,你应该长大了。”

裴如烟坐在车里望着漆黑夜色中那扇昏黄的窗。

即便到今天,她依旧没有长大——依旧没有接受李淮清即将成为自己继父的这个事实。